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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樱,你怎么了?”
阿姒却看到重樱伸出手来也捏了捏她的脸。
如果说前一刻只是重樱一个人呆如木鸡的话,那么现在重樱与阿姒则两个人皆像是被雷劈到,瞪大眼睛,愣愣看着对方。
完了完了!
黄莺公主开始还击了!
跪在地上的春声看到重樱开始捏阿姒的脸颊,浑身抖得不由更加厉害。
从来……
自从她受伤毁容之后,就连与她生活在一起整整三年的焰娘也不敢捏她的脸。
她的容貌丑陋,人们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不想重樱竟然不嫌弃她丑,伸出手捏她的脸。
心中有着浓浓的感动在涌动。
“阿樱……”
阿姒的声音变得哽咽。
从来……
自从她懂事以来,别说捏她的脸,就连靠近她,也需要勇气。
她想要一个忘记她身份,和她真心做朋友的人。
但这些年,她从未遇到过,可笑的是竟有人为了和她一起玩乐,还需要喝酒壮胆。
她又不是猛虎。
不想阿姒她竟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伸手捏她的脸。
心中有着浓浓的激动在涌动。
为了不让自己喜极而泣,就在这时,原本发呆的两人默契地抬起头看天边的彩虹。
“看这彩虹多美!”
“看这彩虹多美!”
听到彼此异口同声说道,两人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王爷?”
见宫生停下脚步,蓝丙也跟着停了下来,透过石墙上的镂空的窗户朝着里面看去。
南苑中,只见一袭身着黄衣的女子笑得明艳可人,就像是随风摇曳的芙蕖。
这不是黄莺公主,又是谁。
而坐在黄莺公主对面的女子,因为脸上的疤痕,笑起来格外狰狞。
一美,一丑。
两人对比在一起,越发衬托出彼此。
早在宫生回到镐京的时候,蓝丙便已经知道,宫生将之前原本住在蕊山行宫的女子带回来王府。
蓝丙的注意皆放在笑靥如花的重樱脸上,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主子所注视的人并非是他笑得姣美的亲妹妹,而是蓝丙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第二眼的阿姒。
风雨过后,晴朗的天边出现彩虹。
伊人若彩虹。
没有人知道阿姒有多美。宫生望着阿姒眼中笑,不仅如此想到。
黄莺公主和阿姒她……
蓝丙没有想到重樱竟然会和一个丑八怪做朋友。
而跪在地上差点吓晕过去的春声则没有想到被捏脸的重樱竟然没有大怒,反而是开心大笑。
两个半月之前,阿姒虽然已经来到镐京。
除了去寻欢楼的那次,阿姒根本没有见过镐京的繁华。
这一次出去踏青,阿姒与重樱依旧是女扮男装。
“阿姒,你要不要尝尝看这葱油饼?”
重樱虽是在问,但却已经将葱油饼塞入阿姒怀里。
“恩。”
为了走在路上不吓到别人,阿姒头上戴着幕离,白色的薄纱挡在脸上,在挡住她极美双眸的同时,也挡住了她脸上丑陋的伤疤。
阿姒咬了一口葱油饼道:“好吃。”
“那是!”听到阿姒的回答,重樱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仰起头。
重樱不由道:“这大街小巷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就没有我阿樱不知道的。走!”
重樱又拽着阿姒的手,走进一条小巷子中。
走进小巷深处,重樱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阿姒,这里的杏花酒特别好喝。你仅仅是闻味道,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的确就如重樱所说,小巷深处,酒香四溢。
春雨过后,淡淡杏花酒的想起夹杂着空气中泥土的味道,令阿姒忍不住陶醉其中。
阿姒道:“真的很香。”
但就在重樱牵着阿姒的手走到门口时,重樱与阿姒的脚步皆是一顿。
就如同刚才重樱所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平日这巷子深处的如意酒肆生意极好,小小的堂面人满为患。
但是今天……
只见如意酒肆的木门半开,里面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情况?”
重樱皱了皱眉,将半掩的门推开。
“有人在吗?”
在重樱将木门推开时,金色的晨曦这才照入酒肆中。
“阿樱。”
重樱顺着阿姒所指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如意酒肆的老板娘靠着墙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丧服,发间插着一朵已经快要凋谢的白菊。
如意酒肆的老板娘虽然容貌一般,并不出众,但她所酿的杏花酒却是镐京一绝。
平日里,卖酒的老板娘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清爽的笑,看上去很是精神。
但是现在,坐在地上的老板娘脸色蜡黄,眼底挂着淤青,发髻松散,只能用颓废狼狈来形容。
“老板娘,你这是……”
“是你啊。”
听到重樱的声音,苏萍抬头看了重樱一眼,而后又黯然垂下眼眸道:“今日如意酒肆不开张。英公子请回吧。”
似乎想到什么,颓废的苏萍再次抬起头又道:“英公子今后也不用再来。今后此处再无如意酒肆。”
重樱听之诧然。
她并未拉着阿姒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追问:“老板娘,可是老板他遭遇不测?”
重樱不追问还好。
“遭遇不测?”苏萍怔了怔,随即开始又哭又笑。
最开始苏萍还在一边哭,一边笑,到后来则变成嚎啕大哭。
苏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哭得就像是兔子一样通红。
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苏萍,阿姒不由想起自己曾经也想苏萍这般无力地嚎啕大哭过。
阿姒从衣袖中拿出手帕递到哭得伤心欲绝的苏萍面前。
阿姒道:“老板娘,你若是觉得大哭能够改变一切,改变命运,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那你就继续哭,哭得越厉害越好。”
苏萍看到戴着幕离递手帕过来的公子是为了安慰自己不要再哭。
不想竟是让她继续哭,哭得越厉害越好……
看向阿姒递到她跟前的手帕,苏萍的哭声渐消,她接过阿姒的手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告诉阿姒自己所遭遇的不幸。
苏萍与自己的夫君许郎乃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许郎长相俊朗,深爱苏萍。到了出嫁的年纪,苏萍满心欢喜地嫁给了许郎。
但成亲之后,苏萍这才发现许郎好吃懒做,家里都快揭不开锅,许郎也不想办法赚钱,只是说让她挖些野菜来吃。
今日能够勉强吃野菜果腹,那明天呢?
明天又吃什么?
野果吗?
许郎不想办法赚钱养家,这重担自然是落在苏萍身上。
好在苏萍家中有一酿制杏花酒的秘方。
苏萍卖掉自己出嫁时唯一的嫁妆,买来粮食酿了杏花酒,又独自挑着酒去街上叫卖。
庆幸的是苏萍酿的杏花酒很是好喝。
才出去一上午,苏萍酿的一桶杏花酒就已卖光。
如此下来,苏萍每日靠挑着杏花酒在街上叫卖,攒下一部分钱开了现在的如意酒肆。
有了如意酒肆之后,苏萍忙里忙外,许郎则负责翘脚坐在柜台前收钱便是。
苏萍想到虽许郎懒惰,但却还是爱着自己的,她累些勤快些也没关系。
但是就在三天前,去山上采杏花的苏萍提前回到家中,尚未推开门便听到里面传出面红耳赤的声音。
“一世一双人。阿萍,此生我许飞只爱你一人,至死不渝。”
曾经许郎许给她的誓言,就像雷声,在她脑海中回响。
苏萍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听到里面响起她夫君的声音。
“凤娘,你的身子真香。比我家那婆娘酿的杏花酒还要香。”
凤娘乃是住在他们酒肆隔壁的寡妇。
凤娘问:“是吗?还有呢?”
许郎答:“还有你的手就像是豆腐一样光滑细嫩,哪里像她的手粗得跟麻布一样硌人。你看看你的小嘴又红又软,让我再多尝几口。”
“讨厌!不要……”
又是一阵恶心的声音刺激着苏萍的耳膜。
苏萍不知道自己在房门口站了多久。
房间里面再次响起凤娘的声音。
“不要了!不要了!”
许郎喘息着说:“凤娘,你这身子我怎么要都要不够。留下来,别走。我纳你做妾。”
“许郎。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不如……”
许郎忙追问:“不如什么?”
“不如你将你家黄脸婆给休了,娶我为妻。”
“这……”
“哼!这什么这!我看你就是想白占我的身子,根本不愿与我天长地久在一起。”
“胡说!我怎么不愿。我巴不得一直在你又香又软的身子里不出来。”
“那你便休了她。我凤娘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听完苏萍的遭遇,重樱道:“所以……你杀了她们?”
苏萍愣了愣却是苦笑着摇头。
“若是我杀了他们到好。”
也就是没杀。
阿姒道:“所以你夫君带着那凤娘私奔了?”
阿姒虽然是在问,然而语气却是肯定。
这一回苏萍没有摇头,仅是补了一句道:“他在私奔之前拿走了我所有的积蓄。曾几何时,他说过只爱我一人,我便是天边的月被他放在心里。不想现在……我却成了隔夜剩饭被他所嫌弃。”
委屈的苏萍说着眼中泪又涌了出来。
“别哭。”阿姒径直拿起被苏萍轻轻攥着的手帕,替苏萍擦拭滴落而下的泪。
阿姒一边动作轻柔地替苏萍擦眼泪,一边说:“好吃懒做,三心二意。该被嫌弃的人应该是他。”
阿姒的温柔让提及伤心事又开始忍不住落泪的苏萍神情一怔。
隔着看不清面容的幕离,苏萍望着阿姒,只听阿姒又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更是不可能回到过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除了毫无用处的大哭之外,我们还可以选择报复。”
“报复?”
苏萍又是一怔。
“恩。”阿姒点了点头,“报复也分很多种。虽简单明快,但事后却会让自己后悔的报复方式便是杀了他们。还好,你没有这么做。还有就是你绞尽脑汁,让他们反目成仇,最后许郎心甘情愿回到你身边。你想要哪一种?”
那天听到两人在房间内说话的声音,苏萍也有想过拿着菜刀冲进房中杀了这一对狗男女。
但最后苏萍还是没有这么做。
与其说她不舍得杀许郎,不如说她是没勇气杀人。
苏萍默了默道:“让许郎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阿姒不答反问:“你想吗?”
过去她与许郎之间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
冬天天冷的时候,许郎不顾冷,将她被冻僵的手放进他衣服里,紧贴在胸上。
许郎对她说:“就算我受冻,也舍不得你被冻伤手。这双手,我会爱护一生一世。”
可是这几年来,许郎却是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渐渐变得粗糙,最后嫌弃她的手就如麻布般硌人。
曾经的誓言就如同镜花水月,不复存在。
苏萍还想要许郎心甘情愿回到自己身边吗?
触及到苏萍眼中的犹豫与不舍,阿姒伸手取下苏萍插在发间的白菊。
“盛开的时候,它娇艳可人。随着时间的逝去,它的美好只存在于昨日。就算将它强留在发间,它也不再明艳,甚至会发臭,会腐烂。”
就像苏萍与许郎之间的感情。
见苏萍的目光紧紧锁在她拿在手中的白菊上,阿姒随即将白菊放回到苏萍的发间。
“老板娘,莫要把心思花在徒劳无用的伤心之上。他决定与凤娘私奔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你会伤心,你会难过。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苏萍眼中的犹豫与不舍一僵。
是了。
就如同眼前的公子说一样,在许郎带着她所有的积蓄与凤娘私奔时,便已经料到她会有多伤心,可是他依旧选择了离开,选择让她伤心,选择让他对她所许下的誓言随风散去。
她还要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回来作甚?
他已经变了。
不是曾经那个舍得在寒冬将她冻僵的手放进心窝里的许郎。
就算她费尽心思让许郎回到她的身边,她的心已经被他生生划出一道口子不会再愈合。
而且现在让他和凤娘分开,今后还有第二个凤娘会再出现。
苏萍闭上双眼,紧拽着双手,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阿姒她……怎么了?”
良久不见苏萍睁开眼睛,重樱不由担忧地问。
阿姒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用目光告诉重樱,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