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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萧氏前世的种种手段,再想起她这辈子至今都还没让陆中昱尝到真正的甜头,便已哄得陆中昱这般卖力的捧着她,护着她,为了她甚至不惜要与福慧长公主和离了,陆明萱不由暗忖,福慧长公主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萧氏外表虽柔弱,前世也从没见她吃过谁的亏,可见心中自有丘壑。
这两个人一个惯使力,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一个爱使心,信奉的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虽完全不在一个路子上,却显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三房怕是有的热闹瞧了。
自己若是福慧长公主,明摆着与陆中昱已是闹得最后一丝体面与情分都荡然无存了,以后索性只管与其各过各的,将儿子培养好了,为陆文逐谋一个好的职位出仕,再为他娶一房好媳妇儿,也为女儿说一门好亲,将来闲暇时听听戏赏赏花儿,悠闲自在的含饴弄孙,再出格儿一点,悄悄养上两个男宠。
——说来这还是前世陆明萱随陆明珠去了昌国公府后,每每陆明珠出外赴宴,都爱带了她一起,与陆明珠往来交好的又泰半是公主郡主们,因都是嫁了人的人,说话做事便少了许多顾忌,时日一长,陆明萱便知道好些公主郡主们都悄悄养了男宠,与驸马郡马们各自受用各自的,只不让长辈们知道,也注意着不外传便是,可谓是公主郡主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福慧长公主若退一步海阔天空,日子不知道会有多舒坦,只可惜福慧长公主若真能这般宽容豁达,日子也不会过到今日这般可恨又可怜的地步了!
陆明萱无关痛痒的叹息了一回,也就将此事丢开了,三房上下除了陆文逐以外,她对其他人都没有一丝感情,自然不会过多的浪费时间与精力在他们身上。
她的时间与精力且还有别的大用途呢,凌孟祈的生辰是越来越近了,她必须赶在那之前,将给他的衣裳鞋袜都做好,提前让丹青送出去,想到凌孟祈看到她的礼物时会有多惊喜有开心,陆明萱便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相形之下,其他任何事都微不足道了。
如此又忙碌了半个多月,总算赶在四月十五号之前将所有东西都做好了,陆明萱收针之余,不由舒了一口长气,丹青见状,忙斟了一盏温茶在手,待陆明萱将最后一件衣裳的针脚都收好后,才将茶盏奉上,心疼道:“总算大功告成了,姑娘且喝杯茶歇歇罢,这些日子姑娘可真是累坏了。”
偏除了纳鞋底以外,其他的一应事宜姑娘都不让大姑娘和她帮忙,姑娘这些日子熬得眼睛都青了,如今总算是做完了,姑娘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陆明芙也道:“我瞧你昼夜不停,人都熬瘦了,偏你又不让我们帮着做,两件夏衣也还罢了,两件夹袍的里子我们便是帮着做了又如何,难道你的心意便因此而打了多大的折扣不成?”
陆明萱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喝了几口茶后,想起凌孟祈身材高大,怕衣裳放着看还好,穿上身后却不挺阔,因站到了榻上,将衣裳拎着展开问二人道:“怎么样?”
陆明芙与丹青看了一回,点头道:“针脚细密,腰身挺阔,还不错。”
陆明萱这才就着丹青的手下了榻,一边叠着衣裳,一边与陆明芙道:“这阵子多亏了姐姐借我地方,明儿姐姐有需要时,我一定好生报答姐姐。”
陆明芙啐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谁要你报答了,让爹爹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陆明萱打了个哈欠,也不与她多说,只笑道:“横竖我记在心里就是了,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也早些歇息。”回到自己屋里,草草梳洗了一番,便躺到床上睡了个人事不知。
到底年轻,虽之前连熬了好一阵的夜,一夜好睡之后,陆明萱便又恢复了元气与精神,次日起来后,与丹青一道将衣裳鞋袜都再检查了一遍,然后好生包了,赶在十七日一早,让丹青送了出去。
衣裳送出去之后,陆明萱虽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衣裳到底合不合身,凌孟祈收到之后又会不会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开心,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因一身轻松的与陆明芙去了荣泰居给陆老夫人问安。
不想陆大夫人等人俱还没来,倒是陆中昱因这阵子都歇在国公府这边,半步也不曾踏入过公主府,一早就过来了,正陪着陆老夫人说话儿,姐妹二人还在外面便听得他的声音:“母亲,这个月的二十八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了,您就应了我罢,也省得如今我一个人住在听风轩里,冷冷清清的,别说嘘寒问暖了,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好不可怜!”
随后是陆老夫人的声音:“我都已瞧好五月二十了,离现在也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你难道连一个月都等不得不成?那萧氏将养了这些日子,外伤虽已好了大半,底子终究也伤到了,不多将养一阵子,将来坐下病根不是闹着玩的。”
顿了顿,又啐道:“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之前不是口口声声与萧氏‘发乎情止乎礼’吗,我瞧你早存了旁的心思,只一时间没寻下合适的机会而已,得亏得你先前没寻下合适的机会,不然此番理亏的就是你而非长公主了,到时候便是我与你父亲也说不上话!”
陆中显嬉笑道:“儿子这不是这些年被那个悍妇压迫得狠了,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可心的人儿,而且又素了这么久,所以等不及了吗,您老人家就大发善心,成全了儿子罢……”
陆明萱与陆明芙在外面听到这里,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都胀得通红,陆明芙因忍不住小声与陆明萱道:“枉我先前还说三老爷心肠好,是正人君子,如今方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陆明萱哂笑,她就说嘛,陆中昱先前怎么可能对萧氏没想法,没想法他那般养着护着萧氏做什么,难道真是心善不成?如今果不其然就丑态毕露了!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正打算离开稍后再来,双喜双瑞红着脸自里面撩帘出来了,想是因陆中昱说得太露骨,她们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所以避了出来,瞧得陆明萱与陆明芙在外面,忙向里喊了一句:“芙姑娘与萱姑娘来了。”然后屈膝给二人行礼。
这下陆明萱与陆明芙倒是不好再离开了,只得随双喜双瑞进了屋去,就见陆老夫人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陆中昱则陪坐在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这会子瞧着倒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只可惜在听了方才他与陆老夫人的对话后,却是再没法糊弄得陆明芙认为他是正人君子了。
陆明萱与陆明芙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微笑着如常上前屈膝给陆老夫人见礼,随后又给陆中昱见礼,口称:“见过三老爷。”
陆中昱面对陆明萱时还多少有几分不自然,想着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知道方才自己与母亲说的话她有没有听见?陆明萱却只与他行过礼后,便退到了一旁,从头至尾都未多看他一眼,恭敬却疏离的态度与面对陆中冕和陆中景时没有任何区别。
陆老夫人看在眼里,就暗自叹了一口气,萱丫头哪怕对老三明白的表现出恨意,都比现在这样直接漠视来的强,看来这辈子要指望她叫老三一声‘父亲’是不可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老三这个不负责任的态度,要不是是她儿子,她也深恶痛疾,更何况萱丫头都进府这么久了,他却从未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关心,之前还可以说他是有所忌惮,这一年多以来萱丫头的真实身份在老国公爷和长公主面前都过了明路,他已没了忌惮,却依然对萱丫头不闻不问,也就不怪萱丫头会是这个态度了!
思及此,陆老夫人不由又自责起来,说来都是自己将老三给惯坏了,事情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自己也是难辞其咎,罢了,就当是老三与萱丫头终究没有那个缘分罢,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待她越发好些也就罢了,权且当是把儿子应尽的那一份责任也一并尽到罢。
陆老夫人回过神来,因见陆中昱坐着自己也不自在,陆明萱与陆明芙也不自在,遂说道:“好了,你大嫂和侄媳妇们也差不过该过来了,你且先退下罢。”将其给打发了。
陆明萱与陆明芙方松了一口气,陆明萱是想着眼前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身上竟流着他的血,若是能将这些血换掉该有多好,陆明芙则是想着方才他们母子说的话,满心的不自在,所幸陆中昱终于走了。
陆中昱前脚刚走,陆老夫人婆媳母女几个果然来了,大家厮见了一番后,陆老夫人因说起陆中景续弦的事来:“如今曲氏走了也一年多了,你二弟与她守了这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让二房一直没有主母才是,你这些日子帮着瞧瞧,看哪家的女儿合适,到时候回了我,我还安排官媒提亲去,希望年内便能将喜事给办了,今年过年时府里也能热闹许多。”
事实上,陆老夫人是真不想管这事儿,当初陆二夫人便是老国公爷亲自做主给陆中景娶的,只事后知会了她一声而已,所以如今陆中景要续弦,陆老夫人也懒得管了,但老国公爷前儿已向她开了口,她想着曲氏母子的死也觉得有些愧疚,便没有推辞。
陆大夫人也不想管这事儿,陆中景说是国公府的二老爷,却是庶出,将来分不到多少家产,本身又没什么本事,哪个好些的人家愿意将女儿许给他还是做续弦的?娶得太差了,又怕公爹不高兴,但她是长嫂兼宗妇,如今婆婆又开了口,她推辞不得,只得强忍下满心的不情不愿应了,又与陆老夫人说起陆明丽的亲事来:“那边亲家太太身体自来不好,急等着长媳过门好主持中馈呢,连日来已打发媒人来探过我好几次口风了,说是想六月办喜事,未知母亲意下如何?”
陆明丽的及笄礼早在去年便行过了,因当时还在陆二夫人的孝期,便没有大办,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也送了礼物来,她的夫家自然也不例外,如今陆明丽已十六岁了,也是时候可以出嫁了。
见嫡母与祖母说到自己的亲事,陆明丽羞红了脸,忙起身躲到了碧纱橱里去,陆明萱与陆明芙见状,不好再多待,只得也跟了进去。
这里陆老夫人方皱眉与陆大夫人道:“两家的亲事是一早便定下的,如今丽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亲家家里想趁早将喜事给办了也无可厚非,只是六月会不会太急了些?知道的,说是亲家家里已等不及迎丽丫头进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所以才这般急着打发她出门子呢!”
陆大夫人闻言,知道婆婆这是不高兴了,忙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请示母亲的意思,既是如此,我便推了他们,让他们另择吉日,我们也好有足够的时间从容的与二丫头准备嫁妆挑选陪嫁的人,她虽不是我生的,到底孝顺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盼着她能风光大嫁。”
陆老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笑,点头道:“你一向宽厚,我和你公爹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着,不免又想到陆明珠和陆明萱的亲事,虽说不待见福慧长公主,孙女儿却总是自己亲生的,想着陆明珠如今年纪一日大似一日,亲事却至今没有着落,不免暗自烦恼;想着陆明萱的亲事,又更添一层烦恼,太高了的亲事以萱丫头的身份怕是不好说,太低了又怕委屈她,而且男方的人品也得看准了,哪怕当时瞧着好都不敢放心,总要多观察几年,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赵彦杰……万幸萱丫头的亲事自己能做主,哪怕多费些功夫,也定要与她挑个十全十美的夫婿才好!
午间在陆老夫人屋里吃了饭,又陪着说笑了一回,见陆老夫人歇中觉的时候到了,陆明萱与陆明芙才回了空翠阁,说起陆明丽很快也要出嫁之事,陆明芙不由叹道:“当初刚进国公府时,虽彼此间常有龃龉,却也是真热闹,这才过了几年呢,便只剩下你我和县主了,县主与咱们还说不到一块儿去,果然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陆明萱闻言,心下也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淡淡的伤感,却故意促狭道:“姐姐不必担心将来出嫁时没有姐妹陪你,至少还有我呢不是?你就只管等着做你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罢。”陆明芙比陆明丽只小几个月,陆明丽出嫁以后,自然就该轮到她了。
陆明芙被说得红了脸,啐了她一口正要反唇相讥,可巧儿丹青回来了,陆明芙是知道丹青今日出府做什么的,立刻笑问丹青道:“凌世兄收到礼物后是什么反应,是不是欢喜得都快要晕过去了?是不是还让你带了信回来?快拿来我念给你们姑娘听,看是不是甜得都要发腻了,也好让我们跟着甜一甜。”
这回轮到陆明萱红脸不依了,与陆明芙笑闹了一回,又推又拉的将她弄了出去,将房门关上以后,才有些紧张的问丹青道:“礼物可已给凌大哥了?他怎么说?喜欢不喜欢?”
顿了顿,又道:“凌大哥可有信让你带给我?”
丹青见问,有些迟疑的道:“礼物倒是已经给凌公子了,只我瞧不出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他也没让我带信给姑娘,我毕竟不好在屋里多待,想来应当是喜欢的罢?”
说着,想起自己当时说姑娘为了给他做这些衣裳鞋袜,忙了一个多月,连人都熬瘦了,也不见凌公子有多动容,不免暗自替自家姑娘抱不平,早知道当初她就该劝姑娘让小迟师傅与往年一样,随便去买样什么贵重些的东西送给凌公子的,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便不珍惜了!
瞧不出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也没有信带给自己……陆明萱不由有些失望,难道凌孟祈竟不喜欢不成,还是嫌她的礼物太轻了?一想到凌孟祈有可能不喜欢自己的礼物,陆明萱失望之余,不由又有些气愤起来,那些衣裳鞋袜可都是她亲手所做,其意义又岂是其他用银子就能买来的东西能比的,凌孟祈竟然不喜欢,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歹,以后再别想自己给他做了!
因着失望与气愤,陆明萱本不欲再问丹青凌孟祈如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的,但想着他伤得不轻,到底还是一时心软,没忍住问道:“那你瞧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丹青道:“瞧凌公子的气色倒是挺不错,我听虎子说,前几日已有锦衣卫去见凌公子,说是上头又有任务派给他,他也已经答应了,想来应当已无大碍了。”
陆明萱闻言,不由失声道:“又有任务派给他?他才受了重伤,就算如今已无大碍了,也得好生将养一阵子才是,他怎么能答应了呢,不行,我得尽快出去一趟劝劝他才是,快替我更衣,我这便去见张嬷嬷,让她替我备车……不然他就算做了再大的官,也得有命在才成啊,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话没说完,已是红了眼圈。
丹青忙道:“姑娘别急,凌公子说他至少也得等到月底才出发,今日我已出去过一趟了,您这会子再出去,岂非不惹人动疑也要动疑了,而且这阵子都不年不节的,您怎么与张嬷嬷说?倒不如等上几日,我寻下了合适的时机再出去一趟,请了凌公子来见姑娘,岂非万无一失?”
陆明萱虽满心的着急,却也知道丹青说的有理,只得暂且压下满心的焦灼,等待丹青再寻下合适的时机出去,自然也顾不得再失望再生气了。
次日,便是凌孟祈十七岁的生辰,陆明萱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好容易到了晚上,她与陆明芙胡乱说笑了一回,便回了房间草草梳洗后,躺到了床上去。
丹青知道她心烦,不顾她的反对令小丫头子抱了自己的衾褥来值夜,想着有自己与姑娘说话儿,姑娘多少能解些心烦,待说得累了,自然也就睡着了,总比昨夜直到三更天都还没睡着的强。
只可惜陆明萱没有心情与她说话儿,她问十句陆明萱也答不了一句,还多只是‘嗯’一声或是‘啊’一声,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没趣起来,只得悻悻的住了嘴,在心里将凌孟祈骂了个半死,什么人嘛,现在已让姑娘成日为他伤心心烦了,将来待姑娘过了门以后,岂非越发变本加厉了?枉她先前一直支持他,觉得他才是最适合姑娘的人,在姑娘面前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她当初真是瞎了眼!
丹青不知道她暗自骂着的凌孟祈此时已进了国公府,而且就在空翠阁外,眼见前面有两个巡夜的婆子低声说笑着走了过来,他忙敏捷的一闪身,躲进了旁边花树的阴影里,直到二人走过以后,他才闪身出来,提气一个起纵,便已在空闺阁的院子里了。
想着待会儿便可以见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儿了,凌孟祈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许多,敏捷的几个闪身,人便已在陆明萱的窗户底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后,才曲起手指,轻轻叩在了陆明萱的窗棂上。
陆明萱的床在另一头,且她彼时正心烦意乱,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小动静,倒是躺在榻上的丹青心里一动,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不动声色的将窗扇打开了一道缝,就看见了站在树影下的凌孟祈。
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丹青惊喜之余,早忘记自己方才还在暗骂他了,忙几步走到陆明萱床前,低声说道:“姑娘,凌公子来了,就在窗外。”
“真的?”陆明萱猛地坐了起来,“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请他进来……”话没说完,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仅着中衣,头发也早散了,忙又道:“你让他稍等片刻,我换件衣裳。”
丹青应了,自去窗前小声与凌孟祈说了句:“凌公子稍等片刻,我们姑娘换件衣裳。”便折回床前,打开旁边紫檩木镙钿鎏金包角的立柜,给陆明萱翻找起衣裳来,一连选了好几身,才定了件玫瑰紫四合如意窠缠枝窄袖褙子并一条葱绿色十二幅绣兰花的马面襕裙。
陆明萱见了,不由嗔道:“又不是要出门赴宴,哪里需要穿得这般鲜艳,换件素色的来。”心里暗暗腹诽,凌孟祈都不喜欢她特地为他做的衣裳鞋袜了,她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他看做什么!
丹青才不听她的,自顾服侍她穿了,眼见要梳太复杂的发髻已是来不及了,遂只松松挽了个纂儿,用红色珊瑚发带束了,又斜簪了一支嵌红宝石的蝴蝶簪,坠了一对红宝石的耳坠,才觉得满意了,几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请凌孟祈进来。
凌孟祈便单手撑着窗台一跃,人已在屋里了,他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个匣子递给丹青:“福满楼的豌豆黄,虎子特地让我带给你的。”
丹青本来还正惊讶于他竟然没有穿夜行衣,反而将先前陆明萱给他做的衣裳的其中一件大大咧咧的穿在身上,也不怕太过惹眼,让人一下子便发现了吗?听得他的话,脸一下子红了,又不好不接,只得屈膝向他道了谢,然后奉了茶,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凌孟祈因见丹青都出去半晌了,陆明萱仍是既不看自己,也不与自己说话,不由有些急了,厚着脸皮凑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小声道:“好妹妹,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见面了,如今好容易见了,你也理我一理啊。”
陆明萱本来是打算一见面,便开门见山问凌孟祈为什么身体还没痊愈,又要答应上峰出任务的,不想待他进屋后,却一下子觉得委屈起来,她为了给他做那些衣裳鞋袜,过去一个多月都是一得了空闲便针不离手,晚上还时常要熬夜,到现在都还觉得浑身酸疼,可他倒好,竟然一点也不看重珍惜她的心意,早知如此,她真不该这般自讨没趣的。
当下也顾不得问凌孟祈了,也懒得看他,只管低着头生自己的闷气。
然后就听见了凌孟祈可怜巴巴的声音,陆明萱不由越发生气了,这回却是气自己为何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博自己怜惜,还是会忍不住心软,因恨恨的抬起了头来,不想就看见凌孟祈竟穿着自己才与他做的两件夏袍里的一件,宝蓝色菖蒲纹的衣裳正正合身,衬得他越发的皎若明珠,风姿出众。
陆明萱不由怔了一下,才悻悻的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给你的衣裳呢,如今又穿着做什么……”
话没说完,凌孟祈已愕然道:“谁说我不喜欢了,我若不喜欢,这会子又怎么会巴巴的穿了来见你?”
这可是他过去十七年以来,第一次收到人特意为他做的衣裳鞋袜,仅凭这一点,这些衣裳鞋袜于他来说已是弥足珍贵了,更何况这个为他做这些的人还是陆明萱,他最在乎最心爱,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人,于他来说就更是无价之宝了,事实上,若不是今夜是来见陆明萱的,他甚至舍不得将这些衣裳穿出来,就怕一个不慎弄脏弄坏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陆明萱看他愕然的表情不似做伪,扁嘴道:“丹青回来与我说,你收到我的礼物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而且你也没让她带信回来给我,不是不喜欢是什么?”
凌孟祈一扶额:“当时我脸上之所以看不出任何喜怒,是因为我根本就高兴得傻了好吗?至于为什么没让她带信回来给你,难道就许你给我惊喜,不许我给你惊喜的?”
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信你可以问虎子,待丹青走了以后,我便将所有衣裳鞋袜都试穿了不下十次,晚间还是抱着这些衣裳鞋袜睡的,今日起来后,又试穿了好几次,若不是想着今夜要来见你,我是不会将这衣裳穿出门的,万一弄脏弄坏了,还不得心疼死我啊?”
本来自己的这些糗事他是不欲让任何人知道,虎子那里他也下过严令的,但现在为了逗佳人一笑,他说不得也只能自曝其短了。
陆明萱这才知道自己与丹青错怪了他,敢情自己这两日的气都白生了,不由嗔道:“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日子,也不说忌讳忌讳,快快快,凌大哥你快‘呸’三声。”
凌孟祈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一笑,依言“呸”了一声,只觉心里说不出的快活,笑道:“我昨儿个听得丹青说她是奉你之命给我送寿辰礼物去时,还在想别又跟往年一样,是些贵重却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罢,谁知道却是你亲手给我做的衣裳鞋袜,我就想到了当初我让你给我做荷包的事,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穿上你做的衣裳……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真希望以后每年的这一日,我都能收到你给我做的衣裳鞋袜,那我此生就真是别无所求了。”
陆明萱想过他收到自己的礼物后会很惊喜很感动,却没想到他会感动到这个地步,这才仅仅只是几件衣裳几双鞋袜呢,可以想见他过去这些年来到底有多缺乏关爱……她的心一下子酸酸的,软软的,片刻方笑着柔声道:“不过几件衣裳鞋袜罢了,这有什么难的,你放心,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做。”
凌孟祈的双眸瞬间灿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