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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琚显然也没有什么头绪,蹙眉凝神片刻,道:“确定是一个人闯进去的?”
何挚道:“现场只有一个人的痕迹。”
墨琚决定还是亲自去云葱宫看看。容安一把扯住他的衣角,“我也去。”一双大眼可怜巴巴地望住墨琚,竟然还无耻地卖起了萌:“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怕他反对,立时又表态:“我可以坐轿撵过去,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的。”
容安稳重起来是真稳重,卖起萌来那也是真萌。墨琚瞧着拉着自己衣角的这个小女人,一时心都被她软化成一滩水。
扶额道:“好吧。成一,备轿撵。”反正有他在,他自会护她无虞。
墨琚一向不大爱摆架子,即便远一些的路,也不爱乘轿撵代步。这是第一次,墨琚出门乘着轿撵。轿撵上还歪着一位美娇娘。
这要是传入前朝那些臣子们耳中,不知又要冠个什么帽子在容安头上。少不得要担个诱惑王上懈怠政务的罪名。
诚然,有墨琚在,容安不用担心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流言蜚语即使是在外面炸了天,只要她不想知道,宫里就没人敢往她耳朵里传。
诚然,她也不会在意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云葱宫竟是座地宫。地宫的入口就在离子宁宫不远的一处园子里。
由外面看不过是一座寻常的园子,里面遍种夹竹桃。因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庭花自开自落自赏,遍地落花无人扫。
花树成畦,暗含阵法,算是进入地宫的第一道屏障。
踩一地落花,穿庭过树,来到地宫门前,何挚头前开了地宫的门,便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容安眉心蹙起,以袖掩鼻,墨琚将她往臂弯里扯了扯,道:“早说不让你来,你非来。你和何挚在外面等吧,我先进去瞧瞧什么情况。”
容安将掩鼻的袖子挪了开,执拗道:“我还是和你一起进去吧。来都来了。再说,我也没那么矫情,以前不是连战场都去了吗?”
“你现在不是身子弱吗?”墨琚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再强令容安离开。
地宫汉白玉的台阶足足有三百零一阶,自上往下望,螺旋状的阶梯令人眼晕。
墨琚又要抱容安往下走,被容安义正辞严地拒绝:“你不能老把我当病人呀。这样下去,都快成残废了。你还是让我自己来走吧。我能行的。”看墨琚不大乐意,只好再补一句:“你要是怕我有什么闪失,那就搀扶着我。”
病中的人委实忌讳别人将他(她)当个真正的病人看待,到了容安这里也不例外。饶是容安多么豁达通透,对于尊严也还是不能看淡。
用容安的话说,唯尊严是傍体之本。
墨琚只得挽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在她身后护着,同她一起往下走。
旋梯上尽是斑斑血渍,血渍尚未干涸,可以见得厮杀也就这一两个时辰里的事。
青天白日里,守卫森严的墨宫,墨宫里最为隐秘、守卫最森严的云葱宫,悄无声息地就发生了这样大的血案,这简直是对墨琚最大的侮辱。
容安将心思大半用在了墨琚身上——恐他心理上不能承受这巨大侮辱,恐他怒火攻心伤了身体,此时反倒不能用心去勘察现场。
每走几步,便要去看一看墨琚的容色。偶尔与他的眸光相遇,却只在他眸子里瞧出一抹温柔,并不见怒气。墨琚的承受能力真是非比寻常。
倒显得她关心则乱了。
三百零一道阶梯走完,下到地宫的前殿。血腥气在这里愈加浓烈起来。玄武石铺成的地面上,十余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血泊里,身上的伤口是一致的刀伤,伤口在喉咙,一刀毙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何挚介绍道:“属下已经查验过,前殿这一十六位守卫都死于刀伤,伤口在喉咙,力道一致,深浅大小一致,可以断定是死于同一把刀同一只手之下。”
何挚再扫一眼地上的尸体,咬着牙道:“属下跟随王上已有十年,遇到的对手不知其几,但手段这样利落功夫这样高强的,实在闻所未闻。”眸子里透出茫然来:“有那么一刻,属下甚至觉得,这根本不是人所能做到的。”
他看向墨琚:“王上,您说,这该不会……不是人做的吧?”
未等墨琚开口反对,容安便道:“不是人做的?难不成是见鬼了?”
何挚未敢言语,吞了口唾沫。
容安道:“莫说这世上没有什么鬼神,便是有,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墨琚投来赞许的一瞥:“不错。”
得了墨琚的赞许,容安心里生出一抹窃喜来,一时便有些把持不住,像一个急于表现的小孩子,将自己的见解一股脑说出来:“杀人这种事,未必是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办得到,也未必只有强胜弱。只要是头脑够好,计划周密,一样可以弱胜强的。”说完巴巴瞧着墨琚:“你说对不对?”
墨琚表示赞同:“你说的很对。”
何挚表示怀疑:“属下也晓得这个道理,但云葱宫的守卫都是万里挑一,又经了严苛训练的,不仅功夫好,反应能力也是一流,凭他是怎样头脑好的人,要想在短时间内将这么多高手干净利落地干掉,也是不可能的吧?”
墨琚凝眸瞧着地上的尸体,斟酌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连王上都这么说,何挚一腔不敢置信无从安置,倒也不难安置,强行撇开不相信,选择相信便是。
墨琚与容安都不解释如何做到一人连毙一十六员高手之命的,何挚也只能怀着一腔疑问随他们往内殿去。
外殿平淡无奇的云葱宫,内殿却是别有洞天。
一池温泉将偌大宫殿割成两个部分。外侧这部分原本是画梁雕栋、明窗净几,只是现下白玉地砖上躺满了尸体,画梁雕栋明窗净几都染了血污,温泉池子里亦浮了几具尸体,温泉水被染成了鲜红色。
何挚语气凝重:“这里发生了激烈的厮杀,但侍卫们还是都死了,甚至连一个能越过温泉池的都没有。检查过伤口,仍旧是刀伤。”
容安嘟囔道:“武器是刀,功夫又十分厉害,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这作派倒像你们的战神褚移。”
何挚忙替自家战神撇清:“褚将军用的可是百斤重刀,一刀下去便是削首断腰,这些侍卫却是死在轻便的弯刀之下,和褚将军绝对是没半分关系的。”
容安知错就改,但还是想要捞回点面子:“只是说像嘛。何统领干嘛这样较真?”
墨琚蹲在一具尸首前,拎起地上一柄长剑,拨了拨尸首伤口,搭眼观瞧,随口道:“何挚从来就是这样较真的。”
他的意思容安自然是立懂,何挚嘛,耿直耿直的,还需她让着些。她君子胸怀,放过这个茬不再提,凑到墨琚面前,问道:“你瞧出什么了没有?”
墨琚将剑一扔,站起身扶了容安的胳膊,边走边道:“我和你一样,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所以,一定是人搞得鬼。我也不相信,有谁有那么高的功夫能无声无息地在我的宫里杀人劫囚。”
英雄所见略同,容安大有惺惺惜惺惺之意,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你刚才是在看有没有人投毒吗?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她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拍大腿:“你是不是把扶宁公主和衡五子关在一起了?衡五子是神医,施点儿小毒便够这些人受的,又何须什么武功高手来杀这些人?”
何挚搭话道:“衡五子在太医院给扶宁治的毒,治好以后扶宁被单独带到这里,衡五子被看押在别处……不过,经您这么一提醒,离破案也差不多远了。”
耿直的何挚智商还是不低的。
温泉池上一座琉璃桥贯通里外,墨琚扶着容安过了桥,撩开重重纱幔,终于得见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真面目也没什么,不过是个闺阁样的房间,只是地方大些,一应家具比较精致清雅些,如果真的有人住在这里过,那这里住的也应该是个秀外慧中温柔端淑的女子。
容安一时起了好奇心,满脑子都是问号:“墨琚,这里也不像是地牢之类的地方呀,更不像是藏宝阁密室什么的地方,倒像是个藏人的地方呢。”
墨琚直言不讳:“祖辈们藏娇嫔美妾的地方吧。”
容安禁不住抽嘴角:“墨氏的祖辈们竟也有这样不正经的。”
墨琚继续直言:“哪个诸侯王公的家里没藏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容安抽了良久的嘴角:“也是。”顿了顿,“先破案吧。这些有趣的事情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讨论研究。”
墨琚抬眸深深瞧她一眼,眼眸里浮上点促狭笑意,长长地“嗯”了一声,“倒是可以。”
容安撇开脸,不去看他,专心“破案”。
内室里略有凌乱,桌椅板凳书册绢帛歪的歪倒的倒散落一地。却一点血迹没有。更不见一具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