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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漠然地看着韩牧之,原来是他,他知道我迫切需要治疗,他知道我的短处。我有病的事,只怕他也和杨意泽说了不少。我不想看他,继续往会议室走着。韩牧之抓着我的胳膊,眼里都是焦急:“可乔,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让你赶快回来,我怕你的病被耽搁了。你待会进去就配合他们,我会要求他们不要给你电疗——”
我推开韩牧之,不想听他解释。人最可悲的,莫过于对自己分量的不清醒。现在我有铁证在警察手里,他的建议算什么呢?谁会听他的?
果然,会议室里那两位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专家,已经严阵以待准备给我治疗了。我刚坐下,他们再次把我绑了起来,我喊道:“你们有执业资格吗?你们知道电疗要在什么情况下用?用多少电压吗?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一个人淡淡笑道:“稍安勿躁,我们比你知道怎么治疗。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癔症发作,会对社会产生危害的。你还是配合吧。”说完,他的手再次冲我伸了过来,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巨响,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已经飞快地站到我面前,把医生的手用力一折,我听到“咯嘣”一声,紧接着那个心理医生疼得闷哼一声,用力咬着牙,额上瞬间是密密的一层汗。我回过神来,原来是陆曾翰踹门进来,他的动作一向都很快,这是这次,更是快得出奇,我不知道医生的手是不是骨折了。
陆曾翰勾唇笑笑:“诶哟,抱歉,我是不是手劲太大了?我也是本职工作,你配合配合。”
那一刻,陆曾翰站在我的面前,我的整个世界,忽然就亮了。我很想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但我忍住了,只是紧紧抿着唇抑制着我的眼泪。白队带人冲进来,大喝道:“你要做什么?”
陆曾翰把另只手里的文件拍到了桌上,冷笑道:“白大队长,我们要提人,请你配合。”
白队狐疑地拿起文件,蹙眉道:“缉私局?”又翻了翻背面,“马局也批了?”
“我能带人走了吗?”陆曾翰问道。
白队还不放心,走出会议室打了个电话,我在屋里都能听到他大声争执的声音,但最终还是屈服了。白队走进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杨意泽几分不甘心:“白队,我们手头有证据,好容易抓到了人——”
他的话没说完,白队皱眉打断道:“让他们走!”
陆曾翰把我扶起来,带着我向外走去,走到杨意泽身边,陆曾翰拍着杨意泽的肩冷冷说道:“小子,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谁,我是公安部24局侦查处特派南城缉私侦查组组长,陆曾翰。认识了吗?”顿了顿又道,“看证据,不要只看表面,多动动脑子。”
杨意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知道他是卧底,但我不知道他是这么高端的卧底。跟着他走出刑警队的步伐,有些不稳。我看到了韩牧之有些怨愤的神情,可我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刑警队外停的车上还有不少人,陆曾翰把我扶上车,说道:“我先带你回缉私局,之后再做安排。”我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关系,但有他在,想必我不会被折磨到难堪。
我被带到缉私局里的一个密闭小房间,很干净,陆曾翰把我安排好之后急匆匆出去。我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于舒了一口气。有人给我送了简单的餐饭,限定我在十五分钟吃完后端了出去。之后不再有人打扰我,但我透过门缝,看得到门外有人把守,也看得到屋里有监控器。
我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被电击之后,我的脑子似乎更不好使了,杨意泽给我看的录像时不时地在我脑海里盘旋,穿红裙子的“她”和姐姐不停重合,分开,直让我濒临崩溃,我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梦境状态。我拼命想着到底谁是杀害邹士钊的凶手?可是不但没有头绪,脑子特更空白了。
过了很久,门开了,进来一位很清瘦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很精神,没有穿制服,但是身后跟了两个健硕的男人,不是一个平常之辈,我迷离地看着他想站起来,他虽然表情严肃,但声音倒是温和:“坐着吧,坐着。”
说着他坐到了我对面,缓缓道:“小陆说,你是缉私案的重要证人,我帮他把你保了过来。放心,这里很安全,你不要有精神负担。”
他的话很官方,字句柔软却不容置辩,我警惕地看着他。我的表情让他不禁淡淡笑了:“别害怕。我就是来看看。”说完,他的目光里似乎有种失望的神色,站起身走了。
这是哪一出?我有什么可看的?
这个人走后,我再次陷入了迷惘和糊涂中,如梦似幻的感觉让我越来越不清醒,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只记得吃了八九次饭。黑暗,是我唯一的直觉,只是因为是陆曾翰带我来的,我没有害怕。
那个中年男人又来了两次,和我随口聊了几句,他依然是表情严肃,语气温和,聊的话题也很家常,问我多大年纪,是做什么工作的。知道我是心理咨询师后,他有点兴趣,和我说道:“心理学是一门很玄妙的学科。”还问我家里有什么人,我和他说有一个姐姐。他似乎很有兴趣:“那你姐姐在哪里?”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嘱咐我好好休息。
陆曾翰终于把我带了出去,那天的阳光很晃眼,我看着门外湛蓝的天,明媚的阳光,一下便晕了过去。我醒来之后,躺在陆曾翰家里的床上,他守在旁边,一脸憔悴。
看我睁开眼,他露出一丝笑意:“醒了?”
我看着他,忍不住一下把他的胳膊抱在了怀里,再也不想松开,陆曾翰怔了一下,把我抱了起来,我有些木然道:“你说,我是谁?”
“你是辛可乔。”他抚着我的头发,“能扑向我的,就是可乔。”
我苦笑了一声,每次他都是靠着这个分辨我和“她”的吗?过了半晌,我才缓缓反应过来,问道:“我是没事了吗?怎么能回家呢?你是找到证据洗清我的嫌疑了吗?”
陆曾翰点点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邹士钊为什么突然要杀你。按理说,他是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你是可怡的妹妹。”陆曾翰叹了口气,“以前我以为那个变态会杀了你,他恨极了可怡,所以我很怕他知道你的身份。但他还是知道了,还知道了你的病,我开始担心他会对付你,尤其当他抓着你做人质要挟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怕。我总以为,他早晚一定会杀了你泄愤。但是他没有,春节前交货的那次,他看到了你手上的表,枪就在他手里,但他不肯杀你。我就明白了,他对可怡的感情,大概是很复杂的。”
我忍不住打断他问道:“他和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说姐姐害过他?”
陆曾翰摇头道:“具体的,只怕只有当事人才说的清。我只知道,可怡曾经和邹士钊有过一段感情,但后来分开了。邹士钊是南城最大的走私头子,可怡把她收集到的证据交了上去,邹士钊被抓了进去,但没几天又被放了出来,所以邹士钊恨可怡,他用了很多阴招收拾可怡,可怡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姐姐,真的死了吗?”我的声音嘶哑,全身都在抖着。
陆曾翰没有说话,他拿出了我的手机,打开微信,切换了账号,出现了姐姐的头像和密码,陆曾翰问道:“你知道密码吗?”
我摇摇头。陆曾翰转身出去,过了一会,他拿回了一个手机,操作了几下,那个手机上有了验证码,陆曾翰用验证码登陆了进去,递给了我,我拿起手机,姐姐的账号上,只有我一个联系人,我和她的聊天记录全部在里面。
我看着陆曾翰手里的那个手机:“这是哪来的?”
陆曾翰道:“你上次搬来我家里的那些旧东西里,有个不起眼的盒子,我从那里找到的。”
我全身再次激烈地抖了起来,我把手机向地上扔出去,缩在被子里哭得撕心裂肺。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自说自话的。我在微信上切换着身份,和“她”聊着,用两部手机,自己和自己分裂出的“她”聊着。当真相铺在我面前的时候,残忍得让我无法相信。难怪我没搬东西来之前,在陆曾翰家里怎么都打不通姐姐的电话。
这一切,好荒谬。可它发生了,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我自如地在自己和“她”之间切换着。这不可能,这太匪夷所思了。可是如果“她”能这么自如地找出手机,切换号码和我聊着,那当她知道邹士钊要杀了我,是完全有可能杀了邹士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