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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元谷主此时脸色阴晴不定,望着试剑坪上的林弈,不觉眯起双眼,他已感觉到此事大不简单。
此子虽然模样平凡,毫不起眼,但只是在那静静一站,浑身上下却有种说不出的风采,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势’,以力胜人不及以智胜人,以智胜人不如以势胜人,此子势气很足,不简单。
笑声渐歇,寒元谷主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看也不看那几个弟子,嘴角露出一丝冷酷,道:“很好,你们很好,此间事了,你们回去全部降为外门弟子,终生不得踏入内门。”
那几人一听瞬间傻了,一个个跪在地上,面有悲色,叩首认罪,乞求原谅。
此事本不算大,但这几人的所作所为的确让寒元谷丢尽颜面,修道本不易,他们有机缘踏入仙途,哪个不想长生,哪个不想成为法力无边的大修士,但寒元谷主的一句话,却让几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外门弟子在宗门不过是做些杂事,没有修炼功法,更别提有灵石供应,这一句话算是断了几人的仙路。
寒元谷主厌恶的瞥了几人一眼,大袖一挥,弹开众人,轻喝道:“韩磊,你去与他过招。”
寒元谷主已料定林弈必有所藏,打算直接派一位种子级别修士,下场探探虚实。
韩磊愣头愣脑,毫不犹豫的应下来,憨声道:“谷主放心,待俺去废了他。”言罢,摇摇晃晃的走上了试剑坪。
林弈微微皱眉,韩磊此人并非表面那般憨厚老实,说起来倒是与自己有些相仿,此人明知不敌,还要逞强,碍于寒元谷主威严是一方面,恐怕他另有计较。
正思忖间,便见韩磊直接摸出那把灵气环绕的地阶灵器,手掐法诀,便要射向林弈,后者倒也不惧,只是凝神以待。
突然,韩磊脸色一变,猛然间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身体摇摆不定,竟是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在场众人均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何事,貌似双方并未交手,韩磊先已重伤吐血,这呆头小子当真有些邪门。
林弈一怔,韩磊的伤势绝对和他无关,方才他并未出手,但这人的伤势却不似作假,难道。
林弈想到一种可能,嘴角不觉翘起一丝笑意,若有若无,但韩磊看来,却心头大震,暗道:“这小子真贼,好像猜到了。”
原来方才韩磊见寒元谷主派其他弟子上前时,他便对后事有所预料,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狠色,手掌在丹田处暗暗一震,直接造成了如今的重伤局面。
韩磊跟张峰几人不同,那几人确实被林弈打怕了,他并非不敢与林弈争斗,大不了一败,倒也无谓。
只是韩磊心中知道,林弈本无意参加比斗,只因师姐叶婉儿被楚长飞险些废掉,才要强势出头,绝对来者不善,这时候撞上去,决计落不下好,修为被废也是大有可能。
韩磊为人小心谨慎,这个险他不敢冒。
“韩磊,怎么回事。”寒元谷主也是不明所以,看起身来,皱眉问道。
韩磊抚胸咳嗽几下,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心中暗骂,妈的,老子没经验,这掌打得有点重。嘴上应道:“谷主莫要担心,只是这几日争斗落下的暗伤,无妨,俺仍能与其争斗,为咱们寒元谷找回颜面。”
说完,向前凑了几步,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众人一见,纷纷摇头叹气,这人真是个直性子,都伤成这幅模样,还要为宗门争回颜面,说得好听点,这叫真性情,是条汉子。说得难听些,那便是不自量力,是傻。
林弈却知道韩磊非但不傻,反而是个人精。
寒元谷主不由得叹息道:“韩磊,你先下来,我找旁人替你。”
韩磊瞪大眼珠,满是委屈,大吼道:“谷主,俺能成的,让俺来吧,俺。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林弈翻翻白眼,这厮演得倒也卖力,气血极旺,这一会儿差不多吐了一升血。
寒元谷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想到韩磊此人心性老实忠厚,便是深受重伤,仍要为宗门做贡献,不禁叹道:“韩磊,你先回去养伤,为进入神魔之地做准备。”
韩磊一脸不愿,但仍旧躬身退下,步履蹒跚。
林弈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凝气八层的气息轰然爆发,指着台下悠然而坐的楚长飞,厉喝道:“滚上来。”
话音一落,全场震惊,先是变得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阵阵声浪。
“啊,他居然是凝气八层的修士。”
“是啊,之前都看走了眼,好像几个前辈也没看出来。”
“既然是凝气八层,之前怎么没来参加比斗,不屑进入神魔之地么,我看还是怕死。”
“嘘,小声些,楚长飞之前打伤的一个女修士是他的师姐,人家这是来报仇的。”
场下众修士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也太过嚣张,也不过是凝气八层,对上凝气九层巅峰也毫无胜算,莫不是有何特殊手段。
寒元谷主眼神一眯,里面寒光闪烁,不知想些什么。
弈剑宗主凌劫此时却面露笑意,颔首道:“不错,不错,青峰教出的好徒弟,老夫当年果然没看走眼。”
转瞬间,凌劫心中却升起一丝愧疚,这些年宗门冷落林弈,连灵石都对其停止供应,此子仍能修炼至凝气八层,这等天赋当真逆天,或许除了青峰,我们这些人均看走了眼,当年看错一次,没想到如今又错了。
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本是弈剑宗领军人物的萧天竹脸色难看,轻哼一声:“何必炫耀,不过是凝气八层。”
其实孰高孰低,众人心中明镜,先不说六年来宗门对两人的态度,资源分配不公,就单说林弈凝气后这弈剑术,便已足以秒杀萧天竹。
余明掌教此时看着林弈却如同发现宝物一般,满脸皱纹更深了些,暗道:“此子当年便有些古怪,如今本是凝气八层修士,在场众多金丹修士却无一人看透其修为,不是有隐匿修为的功法,便是有逆天秘宝可以瞒天过海,甚至瞒过金丹修士。”
转念至此,余明看林弈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有些热切,如同饥饿之人见到一席饕餮盛宴。
山岳门那名绝色女子眼中好奇之色更重,抬手掠了掠耳边鬓发,朱唇含笑,眸子似一泓清水,凝注在林弈脸上。
楚长飞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一跃上台,摇头冷笑道:“我修道至今,小辈之中皆无敌,好久不曾有人敢辱我,你是第一个。不过是凝气八层,今天我便教你八个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弈面无表情点点头,道:“好,我真想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话已至此,不用多说。
楚长飞大手在腰间一摸,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已擒在手中,左手不觉间也多了一枚精巧的银色盾牌,林弈神识一扫,便知这两件均为地阶灵器,那长剑大不简单,虽是地阶灵器,但其锋锐程度,却抵得上天阶灵器。
众修士不禁感叹,这楚长飞之前出手,全凭道行法术,从未祭出灵器对敌,此时虽嘴上对林弈不屑,但看情形也不敢托大,严阵以待。
修道之人哪有几人是傻子,个个心有九窍,玲珑剔透,对方不过凝气八层,却有恃无恐,必定有所依仗。楚长飞此时已预感到此战必定极为艰难,倏一上台,便是如临大敌,灵器祭出,以防对手突袭。
楚长飞一幅小心谨慎模样,与以往狂傲姿态大不相符,在他看来,林弈心中怒火中烧,恨意滔天,必定忍耐不住,先发制人。他也不知对手究竟有何手段,心有忌惮,也并未主动出手,只在原地静静等待。
谁知林弈眼皮微垂,如入定老僧,并无出手之意,只是嗤笑一声:“你这幅模样是教我何为天外有天,人天有人?”
“你。”楚长飞气结,但瞬间压下心中怒火,平稳心神。
修士之间比斗,往往一方心神之间先露出破绽,就会被对手趁机而入,转入下风,楚长飞虽是凝气修士,但这方面却极有经验,不为所动,在场众多前辈此时也暗赞一声,此子心性修为不错。
林弈动了。
一步一步向前逼去,双脚在试剑坪的青石路上不轻不重的落下,却节奏感极强,隐约间可以带动人的心神。
挞。挞。挞。
“好强的元神修为,好强大的神识威压。”众多金丹修士心中惊讶,此子究竟是如何修炼,不过十几岁年纪,元神修为竟然这般强悍。
林弈彷如融入了这自然,这片土地,借着这种大势,缓缓逼近楚长飞,道:“你怕了么?”
楚长飞为其气势所迫,脸色一变,不经意间退了一小步,嘴上哂道:“怕你?你不过。”
“哈哈哈哈哈。”林弈仰天大笑,打断了楚长飞。
“坏了。长飞要败。”寒元谷主心里咯噔一下。
见到楚长飞后退那小半步,林弈嘴角笑意更深,双眸寒意不减,继续向前走着,咄咄逼人,气势滔天,大吼道:“你有所畏惧,有所担忧,拿什么跟我斗。”
话音刚落,林弈已然逼到楚长飞身前,大声道:“凝气九层了不起么。”
此时楚长飞看到近在眼前的林弈,突然有种不可抗拒之感,只觉得对方如同绝世仙王,高大凛然,神威浩荡,俯视着他这蝼蚁般的存在。
“绝不能再等,再等下去恐怕精神便会崩溃。”
“啊。”
楚长飞怒吼一声,长剑一扫,斩向林弈脖颈,此时已不容他在有所保留,凝气九层巅峰的实力轰然爆发,挽起数朵剑花,剑影纷乱,让人分不清虚实,无从下手,似乎只有回避一途。
此剑一出,当真惊艳全场,众多小辈修士设身处地,便觉这一招绝无破解之法,剑身此时已多至十几道,虚虚实实,无法辨认。
只这一招,怕就要力压众多小辈修士,众人不觉为林弈捏一把汗,却不知此子如何对敌。
林弈看都没看那柄长剑,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楚长飞,心有所感,大手在空中一挥,在剑未及身之时,啪的一声,竟把锋芒四射的长剑攥在手中。
弈剑一出,破尽天下剑法。
楚长飞剑法刚施展出来,林弈气机感应,便寻到了这剑法的唯一破绽,看破虚妄,一手抓住长剑本体。
场下众人瞬间似炸了窝一般,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声浪层层叠叠,不能停止。
“他是如何做到的,直接破了这一招?”
“面对这一剑,还能正面相抗?”
“这人疯了吧,用肉身去抓灵器,这只手怕是要废了。”
弈剑宗主凌劫看到林弈一招破敌,心中了然,这弈剑术果然名不虚传,但见其用肉掌硬拼长剑,不禁脸色大变,暗呼不妙。
寒元谷主本来看到楚长飞剑招一出,便被破解,心中担忧之时,仔细一瞧,发现对手竟是用一只肉掌抓住了地阶灵器,不禁大笑一声:“胜负已分,这只手我寒元谷要了。”
“是么?”
林弈冷笑,左手攥住那柄灵光四射的长剑,纹丝不动,右拳在腰间骤然打出,直奔楚长飞面门砸去。
林弈一拳既出,左手肉掌攥剑安然无恙,众人心底不觉暗暗诧异,这楚长飞在做什么,为何不运气绞碎林弈的手掌,难道。
林弈的肉身经过这三个月来的淬炼,已经到达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强度,三个月前他力抗凝气九层的地阶灵器,受了轻伤,如今攥着长剑,除了掌心微微刺痛,竟是没有留下丝毫血迹。
可以说,林弈如今的肉身足以已抵得上一件地阶灵器,或是更高。
在场众多修士,却无人能了解楚长飞此时的境遇,本来长剑被对方肉掌抓住,他心中暗喜,运劲一搅,长剑却纹丝不动,对方肉掌无恙,他一时间难以琢磨明白,林弈斗大的拳头已然临近。
这一只拳头似携了天地之威,威势无双,在楚长飞眼前渐渐放大。
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千钧一发,长剑被对手肉掌死死攥住,楚长飞也不敢贸然撒手,双方只能近身相争。
本是伤敌之刃,不想却成了累赘。
不及多想,楚长飞提起那件银色小盾,挡在面前,口中怒斥:“疾。”
银色小盾突然迎风变大,银光漫射,灵气腾腾,犹如一座小山峰隔在了两人面前。
“轰。”
拳盾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好强大的肉身,竟可与地阶灵器争锋。”凌劫目露震惊,端茶的手已微微颤抖。
楚长飞浑身一震,双目露出惊骇莫名之色,脸色微红,只觉得喉咙发咸,五脏六腑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一招之下竟已受伤。
虽然隔着一件地阶灵器,但那一拳的盖世力道仍如惊涛骇浪般传入体内,楚长飞强压上涌的气血,半步未退,但他不知,他的双脚已然震裂脚下青石,没入土地。
林弈面无表情,右拳缓缓回拢,再次毫无预兆的陡然击出。
“砰。”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细不可闻的龟裂声。
在场只有数人发现,那银色小盾的表面上竟有些细密难辨的裂痕,单凭肉身对抗地阶灵器,竟然处在上风。
楚长飞再也抵挡不住,‘蹬蹬蹬’连退数步,脚下踉跄,右手的长剑再也拿捏不住,撒手而去,一口鲜血上涌,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但嘴角已渗出一丝血迹。
“我看就这样吧,点到即止,双方算作平手。”寒元谷主厚着脸皮,高声喊道。
这句话惹来台下众修士一阵腹诽,个个面露嘲讽。
“平手?”
林弈冷笑,左手拿着缴来的长剑,大声道:“他伤我师姐时,你怎不站出来,算作双方平手。”
旋即林弈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各捏长剑两端,双臂运力,大吼一声:“去你妈的平手。”
“啪。”
一声脆响,但在众人心中却似响起一声平地惊雷。
林弈竟凭一对肉掌,强行折断了那地阶灵器。
众修士哗然,这该是多强的肉身,他是妖孽吗?
寒元谷主未曾想到竟被一个凝气小辈呵斥,脸色难看,不等发话,便看到林弈断剑一幕,也愣在当场。
他们金丹修士的肉身也很强大,长久以来,利用丹气淬体,击断灵器,倒也不在话下,但这小辈是如何做到,他不过凝气修为,难道他是太古某种逆天体质?
林弈不管众人反应,大步一迈,窜到楚长飞身前,再次一拳暴打而去,拳头上带着浅蓝色的光芒,一往无前。
楚长飞已被林弈断剑一幕骇得震在当场,眼看对方逼来,只得下意识的举起银色盾牌挡在身前。
“轰。”
巨响过后,银色小盾砰然碎裂,化作一地毫无光彩的碎片,散落一地。
楚长飞再也支撑不住,倒飞而出,一口鲜血狂喷,鼻孔,眼角,耳边也渗出丝丝血迹,恐怖至极,犹如地狱索命恶鬼,模样凄惨。
“小辈,尔敢。”
寒元谷主大怒,大手一挥,在空中化作一条银色冰龙,迎风而涨,金丹威势无双,毫无留手,直奔林弈而去,竟是要当着众人之面,毙了林弈。
“道友何必如此,不过是小辈之争。”
凌劫嘴角含笑,袖袍一挥,化作万道剑芒,撞向冰龙,霎时间丹气四溢,周遭灵气变得狂暴莫名。
两个金丹大修士交手,法术在空中相撞,骇得众人心惊胆战,生怕殃及池鱼。
从寒元谷主出手,到凌劫相助,也不过眨眼间,林弈没受到丝毫影响,双脚踏地,欺身而上,身法极快,一闪而过,后来居上的抓住犹在空中倒飞的楚长飞。
林弈单手拎着楚长飞的头发,拔地而起,后者已是毫无反抗之力,全是似是散架一般,身体悬在半空中,眼神复杂,有惊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仇恨,但下一刻便全部被惊恐覆盖。
“敢伤我师姐,今日便废了你。”
林弈盯着楚长飞的双眸,一字一字说道。
“放过我。”楚长飞呻吟一声。
话未说完,他便感到了丹田处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痛蔓延至全身,深入灵魂,渗入骨髓。但转瞬间,楚长飞麻木了,感受着那破碎的丹田,空荡荡的气海,他只觉得万念俱灭,疼痛已感受得不是那么清晰。
林弈淡漠地看着倒在脚边的楚长飞,冷然道:“本是点到即止的比斗,却被你打破规则。你以为你天赋无双,凝气无敌,便可以肆意妄为,目空一切?我竹峰不是输不起,败也就败了,没什么干系。但你却将我师姐打成重伤垂死,更连累师傅寿元几乎耗尽,才堪堪保住师姐性命,你我这一战避无可避。”
“既然你不守规矩,那我也没必要收敛顾忌,当你肆无忌惮的出手伤人时,你早该料到今日的下场。”
楚长飞阴冷怨毒的笑道:“嘿嘿,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早晚有一天你会比我还惨。”
林弈神色如常,淡淡的说道:“或许吧,但你已经没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