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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半农开的药有几十服,一天三服,每服不尽同,有些是煎服有些是洗身子用的,几乎囊括所有药材。乔翠莫明其妙,后来才明白是孙半农不想“百步探花”的解药配方外泄才故弄玄虚。可到底被精通医理的老太婆识破,她将药方筛选一轮后挑出四张,其余扔入炉子烧掉。
用药几次后,那个原先无法动弹、只会呻吟和哼哼、浑身溃烂、奄奄一息的病人手指头渐渐会动,喉头能发出咕咕声,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恶臭不再那么强烈,一切向好的方面发展。
乔翠感到不可思议:中了“百步探花”毒明明有药可救,孙远志是个求知欲强、肯钻研的人,对医学的热情无人能及,去世前那阵子,他在白纸上写满“百步探花”四个字,并列出一大堆药方,有些跟孙半农这些方子一致,为何见死不救?还有孙半农为何要逼老太婆以林源、栩儿、张泉、柳子华和她五命换一命、牵涉广泛才肯出手?老太婆是什么人?她的儿子又是什么人?还有那天跟林源交手的人又是谁?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出入茅屋的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儿,他每天清晨送药材和饭菜到此,来去匆匆。乔翠很喜欢见到他,总觉得他象金沙客栈那善良可亲的驼子,虽然他的年龄比驼子大得多。
数天后,患者身上的臭味消退大半,上身会动,脚趾头也会动,双腿仍然没有任何知觉;皮肤开始结痂,也会含糊不清地发音。虽然听不出他说什么,但看到一个危重患者从死亡边缘返回,她还是很高兴。可老太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日愁眉不展地握住最后一张方子凝神苦思。那张方子上写着“女儿香(焚)、檀香(焚)、麝香、沉香、藿香、丁香、松香、茴香、樟脑、硫磺……女儿香(三天后)”等十几种香料。“女儿香”是岭南一种香料,又名“莞香”,产于广东东莞,在明朝时非常著名且珍贵。让老太婆不解的是:为何有两个?而且特别注明一定要三天后使用。
“孙半农骗我!孙半农作弄我!”老太婆嘴角抽搐,狠狠地骂。乔翠见她目露凶光,吓得躲在患者的房间不敢出。患者的吃喝拉撒均要她侍候,她开始时觉得挺难为情,被老太婆掌掴过数次后无奈地低头苦干。房间宿臭难闻,几笼檀香也驱不走那恶心的味道,然而与老太婆相比,乔翠反而更愿意跟她那臭儿子在一起。她听见老太婆唤他作“海子”。
海子个子不大,头发掉光,因为皮肤结痂导致身体发痒,为防止他抓痒,擦身后乔翠会和老太婆一起把他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鼻孔呼吸。此刻他趴在窗边,仰望着月亮,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知此时温柔的月光正恬静地洒在他身上。风呼呼地掠过窗前,夜已深了,他再不睡老太婆就要打她,所以她赶紧把他挪向床边。谁知海子突然一把推开她,咕咕地不知说什么,然后扭头继续对着天空发呆。
老太婆听得声响,冲进房来,不由分说扇了乔翠一巴掌。乔翠想还手,但全身无力,只好站在一旁委屈地垂泪。海子骤然回过头,脸向着老太婆,咕咕地急躁地叫着。老太婆睨了乔翠一眼,骂道:“都什么时候了,愣着干啥?还不服侍海子睡觉!”乔翠只得扶海子躺下,给他唱了一段江南小调,待他打起呼噜才回自己的房。她住在柴房。柴房就是厨房,在树林深处,离茅屋比较远,这儿没有蛇,没有老鼠,甚至没有蚂蚁。她只会走茅屋到柴房这一段路,所以老太婆不担心她会逃跑,而且林源受控于她。烧水做饭是乔翠每天最乐意做的事,因为可以不用见到老太婆讨厌的脸。此时月亮落下,已经四更天,送饭菜的老头儿将要来。
乔翠坐在门槛上打盹,蓦然醒来,见到破晓中有根火把靠近,即冲上前高兴地叫道:“驼子伯伯,我帮你!”她接过驼子的背篓往自己身上背,然后哼着歌,象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向柴房。
“驼子伯伯,今天为何这么早到?”乔翠把背篓放在灶堂边,笑盈盈地问道。
“因为今天是七夕,心里想着你这丑八怪。”驼子的声音突然变了,腰板也挺直,比她高出一大截,象一座大山耸立在面前。乔翠顿时感觉眼前一黑,透不过气来,昏倒在地。
太阳升到半天高,仍不见乔翠端早饭过来,老太婆手执皮鞭直闯柴房,对着哭肿了双眼的乔翠毫不留情地猛抽,边抽边骂,“哭什么哭?你以为自己是黄花闺女么?若不合作些,林源休想得到解药!”乔翠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任由无情的鞭子落在身上,惨叫着、哀嚎着,始终没有起来。她一天没吃饭。
热水散发着浓郁的香味,里面加入麝香、沉香、硫磺等名贵或者不名贵的药材,还有多种香花,加上墙角焚着檀香、莞香,茅屋里异香阵阵。海子的痂脱落后,全身是瘢痕疙瘩,连续泡了三天香水浴,身体暂时不臭了,神清气爽,说话利索起来。
也许见儿子的病大有起色,老太婆忽然良心发现般温柔地说道:“芙蓉使者,你辛苦了,也去洗洗早点歇吧!”乔翠受宠若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老太婆话有变故,出尔反尔,即拔腿逃回柴房。
金黄色的月亮在薄雾般的白云间游移,屋外树叶沙沙作响。乔翠闻到热水的香气诱人,特意留下两勺给自己,她正在桶里泡着淡淡的香水浴。云梦飞今天没有来,因为昨天他说过要到断肠崖接栩儿他们,大概动身去了。老太婆非常狡猾,始终不肯交出林源的解药,每天只给一颗止痛药丸,不知林源今天心痛症会犯否?
她正想入非非,没料到那个面目毫无表情的男人又不期而至,从后面抱住她。呼喊没用,老太婆是袒护他的,哭泣更没用,是没有任何人同情她帮助她的,她打不过他,只能屈从。不过这次他没有占有她,他将她用一张薄被子卷起,抱到海子的房间,放在床上。
她惊惶地望着面前的三人,羞愧难当。老太婆按住她的双手,那男人分开她的腿,抱起海子面对面压在她的身上,海子在男人的引导下生硬地进入她的身体。一种五马分尸般的痛感令她尖叫起来,泪水狂飙,被老太婆使劲地扇了几巴掌。海子求饶道:“不要。”老太婆道:“海子听话,不这样做你永远不会好。自己学着动一下,乖——贱人,你吵什么?再吵割掉你的舌头!”男人帮海子耸动身体,每动一下乔翠便感到一股钻心的痛,她哭喊道:“你们杀掉我吧!杀掉我吧——”怒不可遏的老太婆不得不用布团塞住她的嘴巴,后来终究是海子用自己的嘴巴堵住她的嘴巴。两人抱头痛哭。
太阳冉冉升起,林间罕有地传来小鸟的歌声,茅屋静悄悄。乔翠睁开眼睛,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床边的木凳上摆放着自己的衣服,赶紧取来穿上。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头裹青巾眼蒙白布、中等身材的男子缓慢地走进房。乔翠惊叫一声:“海子!”海子趋步上前,用那双满是疙瘩的恐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我的腿能走路了,眼睛也感到一些光亮,看见一些影儿,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重见光明,老天有眼——小妹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痛了你?别哭,等我康复后马上娶你。你多大了?家在哪儿?”他的右手向上移,停留在乔翠的左脸上,轻抚着那块大疤痕,因为身体恢复而狂喜,说话不再结巴。冷不防“小妹妹”突然“扑嗵”一声跪下,哭哭啼啼,用极度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很丑,没人愿意娶我。大叔,我求你行行好,放过我们,给我银杏烧心毒的解药,好吗?”
“你叫我大叔?”海子摸摸自己满是疙瘩的脸,呆呆地立着,“你们?你们有几人?因为中了毒才被迫来服侍我?”
“嗯。我和我儿子中了夺魂软筋散,我叔叔中了银杏烧心毒,已经一个月,今天是最后期限……”乔翠不敢说“林叔叔”。
“你儿子?你有儿子?你丈夫呢?”海子颓然坐下。
“死了。”乔翠哽咽着,“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求你救救我们!如果实在不能同时救三人,可不可以把银杏烧心毒的解药先给我?”
“那好。”海子颤巍巍地挪向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白玉瓶,放在乔翠手心上,“里面刚好装着三颗我家特制的解毒丸,能解百毒,你拿去用吧。趁姑姑未回,快走!”
乔翠诚惶诚恐,盯着那张布满疙瘩丑陋无比的脸,不敢相信事情这么顺利。
“还站着干吗?我姑姑不是善男信女,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杀人解恨。快离开这里。每九棵树遇到一棵雌的就向右转,没遇到就直走,然后再重复一次便能走出树林,出去后马上回家,再也不要踏来……”海子将她拉出茅屋,那张丑陋的脸此刻沐浴在阳光里,竟是无比的柔和。
乔翠把一颗药丸含在口中,药丸的功效立即散发出来,手脚不再软绵绵。她谢过海子,一溜烟似的向外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