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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雍问了一句可悲吗?
可是这话又该怎么回答?
先帝李承远也是一个有大抱负的人,在他治下的那几年,大宁的发展也不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还是他坐在龙椅上,可那样一来便没有了现在这如此盛世,对于李承远个人来说确实可悲了些,但对于大宁来说,当今陛下李承唐能坐在皇位上绝对是一件幸事。
沈冷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一些关于先帝李承远的事,可是这种事谁敢拿出来随便说?
“先帝驾崩,沐昭桐和苏皇后串谋,打算拥立信王世子李逍然,奈何在这之前老院长一封信送去了东疆,那封信上如果只有老院长一个人的署名也就罢了,裴亭山会来,但会忐忑,为将者忐忑那么他的刀就会摇摆,就不锋利,可裴亭山来的气势如虹,是因为那封信上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所以裴亭山才敢只带九千刀兵奔赴长安。”
沈冷问:“澹台大将军?”
“是啊。”
庄雍笑了笑:“那封信署名是两个人,一个是老院长一个是澹台大将军。”
他的笑容里有些心疼,看着沈冷的时候有些心疼,因为话说到了这里就关于沈冷了。
“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陛下进京之前的那天晚上。”
庄雍道:“刚刚我和你说过了皇后是一个有心机而又不甘心的人,把她嫁入留王府她已经很不满意,突然之间她得到消息说她有可能成为皇后,她会怎么想?”
庄雍继续说道:“恰好那天,珍妃娘娘生产,皇后派人偷走了那个孩子交给沈先生。”
沈冷的心里一惊。
虽然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也大概猜测到了一些,可当庄雍这句话说出来后他还是心里震动,又怎么可能心静如水,那是关于他的身世啊。
“不要说了。”
沈冷忽然抬起头看向庄雍:“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后边的话不要说了。”
庄雍一怔。
“好,那就不说了。”
庄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所以你要听我的劝,回去之后不要和陛下提及我的事,我不仅仅是为你自己考虑,也为我,你就当是为了我。”
其实哪里是为他自己,沈冷又不傻,他已经明白了庄雍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故事一开头讲的是陛下的父亲如何偏心,如何害怕陛下去争皇位所以打压,然后讲到了沈冷的身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在告诉沈冷,如果你去争什么的话,反而会失去更多。
庄雍用这样一个故事告诉沈冷,你的位置很敏感很特殊,比任何人都敏感特殊,陛下要给你的你不要都不行,可你自己去要什么的话陛下可能会觉得你现在心里有了变化,沈冷当然懂,他不想让庄雍继续讲下去也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懂。
还有一个原因其实沈冷也懂,如果让陛下知道了庄雍为了见沈冷一面而亲自率军在外漂泊将近一年之久,那么陛下怎么想?
陛下已经觉得沈冷身边的人太多了些,一旦出什么意外的话沈冷就会造成巨大的影响,这件事再让陛下知道,陛下如何能不多想?
“明天你就回去吧。”
庄雍看着沈冷说道:“早点回长安,和陛下说完西疆大战的事就离开长安,长安城那个地方已经和原来不一样。”
沈冷嗯了一声。
是啊,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太子李长泽在长安的时候,其实不管发生什么陛下都是站在沈冷这边的,回长安之后如果二皇子成为太子,那么陛下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
“我知道。”
沈冷笑了笑:“晚上我们吃涮锅。”
庄雍也笑起来:“好,就吃涮锅。”
他问沈冷:“你是不是从这直接回长安?走水路的话到湖见道,再走大运河会长安,比你从这会西疆再回长安要快些。”
“先回西疆。”
沈冷看向窗外:“还有件事没做完。”
三个月后,西疆,后阙国。
后阙国有一座天门山,天门山上有一座天门道观,这里曾是道祖云游所到之处,曾在此地停留长达数年之久,讲学布道也收了不少弟子,再后来道祖继续西行不知所踪,而天门道观却流传下来,时至后来天门道观的人认为除了他们之外的道人都是伪道,除了他们天门道观之外的道法都是伪法。
天门道观的人都是古羌人,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当初道祖之所以留在此地讲学数年正是因为他们古羌人戾气太重杀心太重,道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古羌人变得温善下来,以道经传世,以温和待人,以善念生存,可是道祖应该没有想到人力终有穷尽时,他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大宁西征大军攻破后阙国之后就兵围了天门山,生性好战的古羌人并不觉得在他们的地盘上宁人能如何,后阙国的大军曾经不止一次的征剿过他们,哪一次不是铩羽而归,这里的地形险峻气候寒冷,而他们只要上了马背就是最强大的骑兵,可是这一次他们错了。
天门山下一战,大宁战兵精骑大破古羌族骑兵,然后又攻入古羌族驻地,杀了一个尸横遍野。
这一脉的羌族和大宁西北地区的羌族不是一支,也非同族,只是都被称为羌人而已,事实上连西北羌族的人都不承认天门山的人和他们同宗同源。
天门山道观被兵围,从这一天开始天门山道观里人心惶惶,他们不知道哪一天宁军战兵会用羽箭给他们来几次齐射,也不知道会不会死于密密麻麻的铁标枪之下,可是宁人一直没有进道观甚至没有人来说过一句话,只是道观里的人也冲不出去。
被围困了两个月之后,终于沉不住气的几位天门观高手带着弟子连夜突围,冲出去就被乱箭射死了十几个人,到了天亮,观主听到外边敲门声,下令打开山门,然后发现外边站着整整齐齐的大宁战兵,在战兵身前地上摆着十几具尸体,还有几十个被捆绑结实的活人,尸体和活人都被送回来了,然后宁军一言不发的离开。
从这一天开始,观主知道,这些宁军在等什么人来。
这种等什么人来的感觉更不好,不管是被杀的还是抓住的都好好送回来,这种等就绝非好事。
自此之后天门道观又没有人来打扰,连个敲门声都没有。
就是这种煎熬让人越发受不了,几天的时间就能把人逼疯,而
这一等就是八个月还多,八个多月来,已经疯了四五个人,其中三个自杀了,两个是真的疯了,在院子里整天喊着什么有鬼有鬼的,被观主一怒刺死,整个道观里都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半年,煎熬,折磨,精神上的压迫随时都能让他们崩溃。
砰,砰砰。
木门被人敲响,院子里的人全都楞了一下,然后有人忍不住喊了起来:“来人了!终于来人了!”
两个天门观的道人跑过去把门打开,反正就算他们不打开门也拦不住谁,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很俊朗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衫,袖口挽着,看起来很随意的站在那,可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些许期待。
“你是谁?”
有人问。
黑衣年轻人笑了笑:“我是长安奉宁观挂名弟子沈冷。”
他迈步进门,后边有两个人跟着进来,一个是看起来面相忠厚的年轻道人,一个是身穿黑色道袍的小道人,那身黑色道袍象征着身份,那是大宁的道宗真人,大宁的国师。
沈冷迈步进门,天门道观里的人全都冲了出来,没多一会儿院子里就有数百人聚集,片刻之后他们往两边分开,天门山道观的观主大步走到沈冷面前不远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沈冷:“沈冷?就是那个宁军的大将军沈冷?”
沈冷没回答。
“你是要用大将军的刀来做了断?”
“不是。”
沈冷这次回答了。
他回头看向小张真人:“借剑一用。”
小张真人跨前一步,将手里的道剑递给沈冷,沈冷仔细看了看这把剑:“他们还不配死在这把剑下。”
他把长剑抽出来,剑还给小张真人,手里只留了一把剑鞘。
天门山道观的观主看着沈冷忍不住冷笑起来:“一直听闻你们宁人自大,终于明白了有多自大,你本可下令大军杀进来,以箭阵将我们全都射死,可你偏偏不这么干而是以为靠一把剑鞘就能杀光我们所有人?”
沈冷点了点头认真回答:“能。”
但他没有出手,而是向旁边走过去:“你挑一边吧,奉宁观的仇你一半我一半。”
站在他不远处的二本道人伸手指了指左边:“那我要那边。”
沈冷看了看左边:“那边人多。”
二本微微昂起下巴:“就挑人多的。”
“关门。”
沈冷吩咐了一声,门外的亲兵随即把院门关上。
沈冷看向小张真人:“你也出去等吧。”
小张真人摇头:“我得在这。”
沈冷嗯了一声,手腕一抖,剑鞘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剑技是什么?”
二本道人回答:“剑技是杀人技。”
沈冷往前迈步:“他们好像是一个一个的圆环。”
谁也没听懂这句话。
二本道人的回答不是不正确,但如果是沈冷问茶爷这句话,茶爷的回答一定不是二本给出的答案,茶爷会回答说:“剑技?刺而已。”
剑技在茶爷看来,只是刺。
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