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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齐醒来后,看到床边吴尘的身份证,苦涩一笑。
吴尘还在睡觉,他今天面朝她的方向睡,常思齐在他床边轻轻坐下,安静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好看,但是并不阴柔,剑眉英挺,长睫毛覆盖着卧蚕,鼻翼不宽不窄,M字唇很性感,常思齐深深地看着他,想把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自己脑海。
岁月漫长,谁知道未来怎样?她曾以为能与他相伴一生,不料竟成了他人生的一个匆匆过客,他能记住她多久,她不清楚,但她很确定,与他相处的短短几个月,足够她回忆一生。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轻轻拂过他的眉眼,又摸了摸他柔软的发,她能够想象儿时的他该是怎样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哪怕他此刻熟睡,也让人看得心底一片柔软。
平心而论,吴尘对她是很好的,但正是这份好,让她越陷越深,感情深了,自然想得到更多的回应,不是吴尘太冷淡,是她的爱太炽烈,而压抑着心中的独占欲和贪婪,让她灼伤了自己。
她知道谁都没有错,是爱错了。
爱让人变得贪婪,不知足,想要攫取更多。
跟他一起,从最初的心动到眼前的心痛,既然痛苦多于快乐,为何还苦苦坚持?
也许,最正确的方式的确是分开,在她更多缺点暴露之前分开,在她的自私、占有欲、贪婪打扰到他之前分开……最起码,能留给他一个好的印象。
吴尘醒来后,见到屋内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桌面、地面纤尘不染,他的身份证和房卡被摆放在桌上。
吴尘打开衣橱和柜子,常思齐的包包、衣服、鞋子全都不见了,而他的物品都被按照顺序整齐排列着,梳妆台前,她的香水、护肤品、化妆品也都被带走了。她收拾得干净利索,什么都没遗漏。
他坐到了常思齐的床上,看着空空荡荡的酒店套房,发现制片人果然很阔气,这套房原来这么大,尤其是当房内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感受才会明显。
常思齐走之前把被子叠好了,是按照他的习惯,叠成了豆腐块,他伸手摸了摸她叠的被子,上头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有一根长发掉在被子上,他将头发捡起,用两手拉开,发现头发很长,他把头发丝绞在手指上把玩,绕的正是戴了婚戒的那根无名指,他又摸了摸戒指,旋转了两下,把它摘下。
他捏着戒指,取来了钱包,想把戒指放到钱包里,却又觉得戒指太小容易丢失,但身边没有首饰盒,他又把戒指戴回了无名指。
常思齐在单独一人的大床房中发呆,很巧,也在把玩手中的戒指,她又翻开手机相册,里头还保存着她跟吴尘的婚纱照,吴尘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而她虽然只是微微笑着,但她自己知道,当时心中是多么幸福。
对于吴尘来说,婚礼仪式可能跟他走过的任何一场红毯仪式、剪彩仪式差不多吧。
多么不对等的一段关系啊!
常思齐又翻到了小时候跟父母一家三口的合照,母亲是地道的东方美人,父亲是混血儿,有着英国男人的绅士气质与东方男人的慈祥睿智。
照片是在母亲的文工团拍的,那天,思齐父女坐在台下看母亲的话剧表演,父亲问:“思齐,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五岁的思齐说:“想成为像妈妈一样厉害的演员。”
母亲在台上饰演的女性角色,经历了少女、妇女、老人的过程,妆化得太逼真,母亲演技又好,思齐沉默着,满面泪痕。
父亲问:“孩子哭什么呀?”
常思齐:“我不想看妈妈变老,妈妈老了,就要跟我分开了。”
她从小就是一个感性的人,总是默默流泪,害怕分别。
但此刻,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因缘际会,聚散匆匆,一定要学会笑着道别,而她,还有更重要的梦想等待实现。
阴郁多日,常思齐还是坚强地振作起来了。
剧组已经跟当地公安局联系,剧组混入凶手一案被公安局登记立案,凶手拿长矛刺向常思齐的那段视频被提交到警方,公安局也派侦查人员来剧组调查过,并未收获新的证据。
这么多人的团队,每天开销都破百万,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多地完成拍摄。
吴尘让统筹和场务等人加强管理,对于人员和道具要多加检查。
演员没轮到戏份的时候都可以休息,导演不一样,无论何时都必须在场,所以吴尘很忙,而常思齐没戏的时候就躲在保姆车上看看书。
有康萝和叶观杰在的剧组总是打打闹闹的,叶观杰不知又如何捉弄了康萝,只见康萝脱了自己的鞋子追着他满地打,奈何两人腿长差距太大,叶观杰随便大迈两步,康萝就追得气喘吁吁。
叶观杰腾地跳上了常思齐所在的车,又将车门一锁,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康萝在车窗外又叫又跳。
“死丫头,居然敢偷袭我!”叶观杰拍了拍衣服上的鞋印。
常思齐:“谁让你自己招惹人家。”
叶观杰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招惹谁?是她老想着吃我豆腐。”
常思齐就托腮看着他,啧啧摇头。
叶观杰斜眼回望她:“你什么意思?”
常思齐:“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飘柔还是佳洁士?”
叶观杰就将上衣一撩,露出自己的腹肌:“来,给你看看我的真材实料,是不是女人看了都会垂涎欲滴?”
常思齐:“……”
就在此时,车子发出滴滴两声,康萝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车钥匙,得意地将车门打开了:“看我不逮着你……”一开门,就见叶观杰撩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腹肌,秀给坐在车内的常思齐看。
康萝尖叫:“哎哎哎,大家快看啊,叶观杰又耍流氓啦!”
大家果然循着她的喊声望过来,吴尘也瞟了过来,见到眼前一幕,先是一怔,随后眸光黯然,重新聚焦到自己的监控器。
叶观杰一把捂住了康萝的嘴,将她扯上了车子,又“砰”得关了车门。
康萝的嘴巴被他捂住,却痴痴得笑,顺势将身子往他身上靠,全部的重量压在他胳膊上。
叶观杰瞪她:“你再诬蔑我,信不信我揍你?”
康萝费劲地把叶观杰的手挪开,梗着脖子道:“你来啊,有本事揍我啊!”两人合作了这么久,她已经摸透了叶观杰的习性,他这个烂人,嘴巴毒,没有绅士风度,但绝对不会打女人的。
叶观杰果然拿她没辙:“你给我下车。”
康萝不肯:“凭什么?”
叶观杰:“你不下去,我怎么下去?”
康萝指着自己的腿:“从我身上迈过去啊。”
叶观杰冷哼,沿着常思齐与前排座位的空隙处挪了出去。
康萝大叫:“叶观杰,你给我站住!”她也急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吴尘与常思齐虽然在同一个团队工作,也几乎说不上几句话,他拍他的戏,她演她的戏,他指导其他人的时候,都会亲自走到他们身边,唯独对她,他好像总没什么意见,就算有,他也只是在监控器后拿对讲机指挥其他人向她传达信息。
有时候工作人员送来了盒饭,吴尘拿着饭想上车,一见车上坐了常思齐,居然退了出来,换了另一辆车。
吴尘对她如此明显的冷淡,说不失落是假的,常思齐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难道不做夫妻,她就连普通合作伙伴都比不上了吗?
有时候休息期间也能跟宸光前辈独处,宸光永远独来独往,哪怕是她的助理也不让紧跟在她身旁,但宸光却主动上了常思齐所在的车。
她手握着剧本,却并非《寻找神谕》剧组的。
“手臂的疤痕好些了吗?”宸光问。
常思齐撸起袖子,烧伤之处的疤痕很难看,好在范围比较小。
宸光:“要记得每天涂药知道吗?”
常思齐点头:“我每天都记得的。”
宸光又看向她的手掌,她手心还缠着薄薄的纱布,化妆和服装为了掩盖她手掌的伤口,给她的戏服配了一对皮手套。
“很不方便吧,手心受了伤?”宸光问。
常思齐点头:“嗯,没办法做到不沾水,一碰水就疼。”
宸光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对周边的人几乎都漠不关心,但她却忍不住对这个年轻后辈多了些关注。
这个眼睛里还透着灵气与灵动的孩子,没有被娱乐圈物化,没有复杂的心思和算计,一心一意地想把戏演好,只有跟她在一起,宸光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演员。
多好啊!这样年轻的生命,这样好的运气,这样光明纯粹的眼睛,不必像她一样委身于恶魔和黑暗。
“对不起。”宸光忽然对常思齐道歉。
常思齐愣了愣,想起那天坍塌的石洞和烈火,明白了宸光在为那天的事情道歉。
行业内敬业的前辈,常思齐知道得不少,但是若说谁会像宸光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去表演的,她真没见过。
如果她不是一个热爱演艺事业的人,她一定会觉得宸光是个疯子,但是能在某个行业达到顶尖水平的,往往也是这些疯子。
常思齐摇了摇头:“我能理解你的,前辈。”她能理解她的,想要追求镜头的完美,想要追逐演艺的极致。
宸光笑了笑,手中握着一支笔,在剧本上涂涂画画,她画了一个石洞,画了大火和碎石,石洞左边有一只蝴蝶,右边又一只美丽的大鸟。
常思齐感到新奇,指着她随手一画的素描:“前辈,原来你画画这么好看啊!”她想要解读这幅画,“这是蝴蝶吗?哦,不对,这是飞蛾吧,飞蛾扑火?”
宸光听到她说出“飞蛾扑火”的时候,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常思齐继续解读:“那只大鸟是什么?孔雀?凤凰?啊!是凤凰对吗?凤凰涅槃?”
宸光表情一变,飞快地合上了剧本,将那幅画盖了起来,但常思齐已经彻底读懂了,一边是飞蛾扑火,宸光在面对石洞的大火时,明知道危险,却像飞蛾般不顾生命危险地往里扑,就像娱乐圈复杂,新人们还是前赴后继,但她这只飞蛾并非去送死的,她渴望生命,渴望像凤凰涅槃一般,经过大火洗礼之后获得重生,所以另一边画了凤凰。
常思齐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这幅画太有深意了,我觉得取名为《向死而生》就很不错。”
宸光后悔让常思齐看到了自己的画,她没想到除了吴尘之外,居然还有人能通过她的画作把她的思想剖析得这么彻底。
好在常思齐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倒是关心起她的伤:“对了,前辈你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宸光笑得勉强:“嗯,无碍了。”
“你们呢?”宸光反问。
常思齐:“我们?我和谁?”
宸光:“你和吴尘,总觉得你两最近怪怪的。”
常思齐心中一沉,剧组的人各忙各的,她和吴尘表面上一切正常,真没想到宸光是第一个看出问题来的。
常思齐有些尴尬:“我们……就那样呗。”
宸光看着她的手:“你婚戒怎么摘了?”
常思齐强忍着落寞,笑笑:“手受伤了,戴着会疼。”
事实是,心受伤了,戴着会疼。
宸光点头,不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