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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陆绍良的为人,绝对做得出来替陆淳顶罪。
且他元气大伤,不太可能还有能力反攻。
表面上看,陆绍良替陆淳顶罪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不过,有时候越不可能的,越可能是真相。
也许陆绍良真的是奸诈的老狐狸,演出大势已去的老狐狸模样,暗地里积蓄、拉拢力量,布谋一场大戏。
“我可以过去吗?”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针对我和陆时,我想知道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需要多久。
苏唯一稍作停顿,“恐怕不行,你不是警方那边的人。要不这样,我去问赵海潮,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你?其实,陆时门路多,肯定有第一手资料。恐怕到时候不用我说,你就从陆时嘴里知道真相了。”
比起真相,比起善恶各有果,我更希望我的一家可以平平安安。林豫正离开了,文清出家了,林念瑶失踪了,林宅只有小吴守着。昔日的林家,早就散了。
而我现在的家,孩子们和陆时在,才是家。
“行,那我等你好消息。”我说,“如果你需要我告诉你进度,我也会打给你的。”
“你告诉我吧。”他补充,“我好跟上进度。”
有些话说再多遍,都不嫌厌烦。
我照旧对苏唯一说了谢谢。
能认识他、聘用他,是我林舒的荣幸。
“跟谁说谢谢呢?”陆时吃醋般,“这么温柔。”
我起身,溅起不少水花,水流淌过我的身体,在灯光映照下更是熠熠生辉。
他同样宽衣解带,却比我出水的效果更好看。大概,疑似吃醋为他增添了魅力。
陆时果然是陆时啊。
“苏唯一,”我抬腿跨出浴缸,揭过睡衣套上,“他说陆绍良去认罪了。我真没想到是陆绍良,以为他安分了。”
陆时眸色骤暗,表情狠戾,“是谁不重要了。他们不能再兴风作雨才重要。”
他们?
我拧紧眉头。
到底还有多少人?
陆时迎面抱住我,吻了吻我的发顶,“这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一次,无论是陆绍良坐牢还是陆淳坐牢,我都会给他们一个大礼。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绝不会再掀起风浪,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我蹭了蹭,“可你不是说,天底下不缺亡命天涯的人吗?”
他讳莫如深,“据我所知,藏在暗处的人,惜命惜财惜名。”
“我不能问?”生怕他反感,我又补上,“我不用问?”
他点头,“不用问。”
肩头突然一种,随之而来的是密密匝匝的凉意和酥痒。
“怎么,我们不去警局看看?”受他诱惑,我声音变软、变媚。
他咬了我的肩膀,旋即舔-舐伤口般抚弄。
“坐等结果的事情,何必亲自去看,坏了我们的享乐时光?”
陆时撩拨人的技能满分,而且我非他不可,他或许眉目一转,我就能骨头酥软。
没几秒,我就重新浸泡在水温适宜的浴缸里了。
“忘了告诉你。”陆时掐着我的腰,正与我做-负-距离运-动,“展延之醒了。”
“什么?!”我震惊地说道,却因为极致的愉悦变音。
估摸着罚我分心,他重重一-顶,“刚才我谈完公事,秦淮告诉我的,展延之半个小时前醒的。”
“我去看他。”肢体痉-挛,但我的意识尚存。
陆时绵密的吻落在我的锁骨,“有展遇在,你何必急在一时?明天我有事要处理,你腾出时间去看看展延之吧。不用多看,你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小枣和盼儿。”
我揪住疑惑,“趁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么急着知道?”他挑眉反问,湿漉漉的眉毛,显得性感而诱人。
我下意识吞咽口水,“急。我最近脆弱,惊喜等于惊吓。”
“我不久前着手买回林氏,陆衎一直不肯松口。这段时间,我估计他没心思管这茬了。”
言下之意,陆衎自己火烧眉毛了?
陆时口中的“他们”做的?
估摸着我沉默,他又说,“如果你不想经营林氏,没有关系,我可以像岳父那样外聘。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带小包子,独立创业,画画或者去哪个公司工作。都行。随你心意。”
“好。”我咬紧牙关,才稳住语调,“辛苦你买回林氏,至于我选择做什么,再给我点时间。等林氏到手,我应该就想好了。”
林氏是林豫正一生的心血,就算我无以为继,也不能被陆衎掌控的莫里集团收购了糟践去。陆时买回来,不管我自己经手还是交给谁,它都属于我,属于林豫正的女儿。
是的,我只是林豫正的女儿。
*****
“你说什么,展延之失忆了?”我惊讶地反问展遇。
我吃过午饭来医院,时间不正好,展延之午睡了。
展遇就拉我到走廊尽头,非等他醒来才让我见。
展遇只比我高一点,头发白得更多了,比起初见的儒雅范儿,他更多了些许颓丧。
但是他的气场很强大。
掐着烟,他猛吸一口,缓缓图眼圈,“是的,小六失忆了。”
我警惕地看着这个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展先生,你想怎么办?”
别说陆时,就算是我自己的存款,都可以照顾好展延之的后半生。他既然失忆了,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没什么价值了。这样,他想要找到清净的地方重新开始,不是很容易?
要实在不够,我还有林豫正留给我的遗产。
需要权势背景,那有陆时在。
伤后失忆的展延之,不需要展遇。
且照展延之失忆前的意愿,想必不是想跟展遇相守到老的。
展延之只是答应照顾展遇,可展遇要小六做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这回展延之失忆了,展遇三言两语,不就勾画出他的“过去”了?
“林舒,你来晚了。”展遇摁灭烟蒂,扔到垃圾桶里,“展延之一醒,我就告诉他我是他的爱人。我有我的办法,目前他对我深信不疑。不管你说你是谁,只要挑拨我和他的关系,他都不会信你。如果你还想和他保持友好关系,我奉劝你闭口不谈他真正的过往。”
“你!”
我没想到展遇这么绝!
“展遇,你这是强取豪夺!展延之根本不想做你的爱人,他只是答应照顾你!”我难掩激动,“难道你不怕他有一天想起来恨你吗?”
“那就到时候再恨吧。”他竟有些落寞,“林舒,展延之他为什么愿意守着我这样的糟老头照顾?他对我真的没一点感情?”
我讥笑,“你别自欺欺人了。展延之重恩情,当年你培养了他,之前你又救了他。他感激你,有什么问题吗?”
展遇猛地盯住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林舒,你觉得展延之爱你,对吗?”
我被问住。
很快,我说:“没有。我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蒋元一。”
展遇冷嗤,“还好你不自恋。退一万步,展延之爱你,你能陪他后半生吗?除了出钱,你能做什么?但是我愿意陪着他,我对他是真心的。我见过风浪,尝过万花百草,我知道他最好,我懂得珍惜他。他这回醒过来不是一劳永逸,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更有耐心照顾他?”
我有点不敢相信,展遇说甘愿照顾展延之后半辈子。
这还是当年那个玩弄男-宠的人尖儿展遇么?
有一点他说中了,我没办法陪展延之。我的时间大部分是留给我的家庭的。
事已至此,我只能希望,展延之更想要留在展遇身边了。
“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联系我。”我松了口,“哪天你没耐心或者没办法照顾展延之了,也请你第一时间联系我。”
他可能会厌倦日复一日枯燥、烦累的生活,也可能他这残破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没问题。”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你放心,我尽量熬到他后面死。”
不等我回应,他呢喃般,“后死的人更痛苦,我知道的。”
“两点了,展延之该醒了。”他一抬手表,再次抢了我的话。
我说:“那好,我们去看他吧。”
展遇走在前面,我紧随而上。
绕过拐角,他突然停住,我险些撞上他。
“怎么了?”询问间,我顺着展遇的目光看去,竟是陆衎。
陆衎是来找……展遇的吧?
毕竟展遇是他第一个男-人。
我敛了神色,“你们聊,我先进去。”
展遇不怒自威,“林舒,你留下。”
“啊?”我看了看两人各自古怪的脸色,到底没挪动步子。
展遇有些轻佻了,“怎么了?陆衎,你终于敢主动找我了?还想跟我呢?上次我求你,你不跟我横呢?现在我就让林舒看着,看你到底想怎么我。”
陆衎表情复杂,“展爷,对不起。”
我诧异地看着陆衎,怀疑自己的耳朵失灵。
更让我惊掉下巴的是,陆衎居然给展遇下跪了,“当年,对不起;这一次,也对不起。”
我忙撤开几步,免得站了陆衎跪的方向。
我拿着傅梦生的旧信就没让陆衎态度软一丝一毫,他怎么就能跪在展遇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呢?
“知道错了?”展遇从容不迫地抬起他的下巴,“啧啧啧,这么些年,你倒是长大了。不错,还能让人着迷呢。”
看这一段,我仿佛能看到当年的展遇。
陆衎没反抗,就那么不卑不亢地迎视展遇。
大概是腻味了,展遇松手,“滚吧。你来道歉,想必也不是为了我的原谅。”
陆衎站起,“展爷,再见。”
他倒也干净利落。
或许是为了赶走心魔?
“等等。”陆衎准备走,展遇突然喊住他,“有封信给你。要不是展延之醒过来了,你跪下再磕十个头,我都不会释怀。”
陆衎接过。
展遇不耐烦了,直接推门进去找展延之。
我沉浸在震惊中,慢了一步。
“小舒。”陆衎捏紧那一封信,“五年里,我总有五天对你是真心的。”
其实,要不是他丧心病狂地做一系列迫害孩子、陆时和我的事,我一直相信他五年对我都是真心的。
“陆衎,你怎么了?”
他自嘲一笑,“大概是想开了吧。”
不再多说,他转身离开。
我盯住他显得落寞的背影,总觉得不是想开这么简单。
干站几分钟,我进病房——我还记得我来的目的。
出于好奇,我问了展遇给陆衎的是什么,他说是陆绍世的遗书。
我没再多问。
展延之气色不错,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好像挺幸福的。他没有记忆,展遇告诉他,他们是冲破重重阻碍在一起的恋人。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他都守在他身边。所以,展延之感念展遇,好像也顺带“爱”了展遇。
虽然我知道这假象有很多不确定性,但至少他现在是快乐的。
陆绍良顶罪的结果出来了,陆绍良坐牢,陆淳无罪释放。因为比起陆淳一时气话和死不承认,陆绍良不仅有条不紊地认罪,更是提供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
哪怕明里暗里都有人怀疑他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故意揽过全部的过错,也只能放了陆淳。或者,陆绍良是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陆淳很“干净”。
不在场证据不缺,犯罪动机却几乎没有。
我虽然不忿,但知道陆绍良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罪难逃活罪难免,我才稍稍平衡。
上回,陆家人还顾及陆绍良。
这一次,陆绍良不仅仅是牵扯到跟陆时作对了,还杀了自己的胞兄。
陆家老老少少、里里外外,谁还帮他斡旋?
几天后,林氏重新归于我的名下。
出乎我意料的是,陆衎居然自首了。
他判了几十年,后半生应该都是坐牢了。
我想不通,陆衎完全没有失败的理由,为什么突然要缴械投降?
就算他被逼到不得不认输,又为什么要乖乖认罪?
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再次消失匿迹。
不可能是为了展遇吧?
他的恨,全因傅梦生而起,经年累月积攒,早就深入骨髓……
我最终决定这几年重新画画,在三楼陆时的戏服房隔壁,装修我的画室。这样,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陪着孩子们,有灵感的话就可以画画。等小包子再大些,我再去拜师学艺。
林氏的话,我让陆时去物色人选。
风波初定,我不想再奔波,交给陆时这样的商场老手绝对没有问题。
在陆衎的刑期敲定后,我最终决定去看一看他。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光坐着,跟我对视了几分钟。
我好像知道他想到表达什么,又好像一无所知。
走出监狱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放下陆衎这块心中大石了。
又过半个月,数次病危的陆文景,死在了陆家老宅。
他的床上。
他抱着楚修宁的照片死的,他的原配夫人,而不是他心心念念了一生的慕容婉。
也许,他爱的是楚修宁,只不过利益的牵扯让他生了反骨。再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也许,他爱的是慕容婉,只不过临死拿着楚修宁的照片,骂一骂她为什么囚住他的一生。
都不重要了。
得知死讯,我们一家就马不停蹄赶去陆家老宅。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会在廊桥上遇到久不相见的温知雪,依然天仙似的温知雪。
“你怎么在?”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温家和陆家交情不浅,温知雪出现在老爷子的丧礼上,太过正常。
但她屡屡针对我,我藏不住对她的恶意。
温知雪口气也不好:“虽然我恨你,但我来是送你礼物的。”
我顿觉好笑,“耍我?你还有‘礼物’给你?”
温知雪把一份档案袋放到我手里,凛着脸色,“这是可以让陆淳坐牢的‘礼物’,连陆时都没有。你不要,我就扔到湖里去。”
我抓住袋子,卷起来塞到包里,“我要。”
哪怕它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让陆淳受到惩处,我也要。
温知雪突然浅浅笑开,“老爷子的丧礼,我就不参加了。不怕告诉你,除了你,我现在谁都不想见。也不能见。等陆淳坐牢了,你帮我告诉他一声,谢谢他当初找人轮-女干-我毁了我。”
听到最后一句,我终于明白温知雪突然来这一出了。
她对陆淳的恨,比我们所有人都深。
所以,她可以用尽手段找一些证据。
目送她远去,我突然有些感慨。
人的际遇,真实说变就变。
丧礼的过程就那样,没什么新鲜的。陆绍世离开的阴影还没彻底从陆家老宅撤去,陆文景又离世了。
前者意外,后者命数已到。
陆文景固执又强势,这一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自己倒是长命。
午宴过去,陆文景的律师来了,八成是交代遗嘱的事。
很多陆家人,都蠢蠢欲动了吧。
虽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感兴趣。但我是陆时的妻子,我应该站在他身边。
毕竟当时,陆文景拿遗嘱诱惑过我。
可对我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太好太好,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让人意外的是,遗嘱的最大受益者,是陆时的大姐陆佳木。
除了陆佳木一家,其余陆陆续续散去,虽然不明显,但也没什么好心情。
陆时走,我就跟着陆时走。
“林小姐,等一下。”律师突然喊住我。
他殷切地看着我,“我可以单独和您谈一谈吗?”
我稍感讶异,还是跟律师去了隔壁的小书房。
“林小姐,陆老先生改遗嘱时,说了一些话。他没让我说,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一声。”律师估计跟了陆文景很多年,对他倒是忠心耿耿。
我回:“你说吧。”
陆文景所作所为,我没一件看得上,所以我不怕受刺激。
律师开口:“陆老先生本来是想把财产给陆时的,但他考虑到你憎恨陆家的争权夺势,就把财产给了陆佳木。他好像,很希望你快乐。”
在他诚恳真挚的眼神下,我忍住刻薄地反问——那他知道,多少人因为他一辈子不快乐吗?
律师没多留,我回到我和陆时的房间,小枣和盼儿都在午睡。
一切静好。
“怎么了?”陆时压低声音问。
他好像很平静——面对这份让人诧异的遗嘱。
“没什么事。”我掏出包里的档案袋,“温知雪送来的,说是可以让陆淳坐牢的。”
“好,交给我。”
握住他的手腕,我仰着头,恳切地望着他,“陆时,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他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