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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甘愿被他咬?
被迫后仰脖子,我不忘屈起手肘攻击陆衎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身体岿然不动,唇-舌依然极尽所能侵犯我。
没几秒,我舌尖发麻,口腔内弥漫血腥味与痛感。
这就是陆衎。
不管不顾地伤害我、没有底线地伤害我,他心里只有仇恨。只有仇恨。这样血腥阴暗的陆衎,假扮Richard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他了。
发现我越挣扎,他咬得越来劲。我索性放弃抵抗,由他啃-咬。
他总会意兴阑珊。
痛感延长,就不痛了。
麻木了。
我来这里,是希望他可以回头的,是为了陆时可以出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停了。
他嫌恶地放开我,顺势重重推我。
我没防备,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好在终于站稳了。
陆衎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你也这么没意思。”
我冷笑,“我总比你有意思。我知道什么会让我快乐。而你终其一生,都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绝对被我戳中痛点,他面色铁青,双拳紧握,时刻会给我教训。
我不怕。
首先,陆衎不太可能动真格跟我动手;其次,我是他教的,他懂我我也懂他。
“陆衎,你还记得吗?在陆家老宅,我帮你见了陆绍世最后一面,你说过欠我一个人情的。”面对他冰冷如刀的目光,我丝毫不惧,“我并不指望你真的当回事,但我这次还是要提出来。我相信你是说到做到的人。我宁愿相信,陆绍世的死与你无关,这次胁迫陆时坐牢的,也不是你。陆衎,如果你还把当时的承诺当回事,求求你,帮我救出陆时。就算你不帮我,你给我指条明路也好。如果你连指路也不愿意,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插一脚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件事与陆衎无关。
如果是他一手策划,我今天的信也白给了,话也白说了,情也白求了。
从露出的冰山一角判断,陆衎是主谋的可能不大。
除非,那次他冒险进陆家老宅,是演了一出戏。
“滚。”陆衎不表态。
我咬了咬唇,站在原地,想要再说什么,无奈脑子一片空白。
能对陆衎说的话,本来就不多。
最终,我选择离开。
在陆衎这里,“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的确不怕和陆衎干架,但我基本上是没有赢的机会。他再派些人,我就是瓮中之鳖。倒时别说强吻了,他把我生吞活剥了都行。
该送的信,该说的话,我都说明白了。
陆衎对整个陆家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行程的。经年累月,这恨,已经深入他的骨血。几封傅梦生的旧信,我的只言片语,不可能就此消解他的恨。
哪怕,陆绍世的死,撼动过陆衎。
也可能他根本对陆绍世的死无动于衷。
自从他脱去Richard的外皮,我对他的了解,就是可有可无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整个人像是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
曾经,我以为我是有用的。
我敢独自回来,单枪匹马潜伏在陆时身边,只为替蒋元一报仇。可后来我发现,我以为的坚强,是因为有小枣和仇恨支撑着。和陆时在厮杀中相爱后,我潜移默化地去依靠他。
虽然他满腹弯绕,连我都算计,但他确实处理事情冷静从容、干净利落。
我还是免不了感情用事。
陆时出事,我告诉自己坚强,为他奔走。在小枣和盼儿面前也从不流露出伤心难过的蛛丝马迹。可我自己知道,我很害怕陆时真的杀了人,更害怕陆时没有杀人,要走蒋元一的老路。
已经有蒋元一因为被威胁,冤死在监狱里。
我绝不能让陆时在这样!
吹了一阵冷风,我稍微振作一点。回到病房,我轻手轻脚洗漱后,蜷在小包子的病房上,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
软软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逐渐传递给我纯粹的温暖。
*****
陆时杀人案如期开庭。
我坐在观众席上,伸长脖子去看在被告席位的陆时。小枣和盼儿还小,我把他们留在家里,托给青黛姐弟照顾。当然,里外都有陆时派的人保护着他们。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个差池都可能成为致命弱点。
许久不见,他似乎憔悴了些。
我视力不错,因此我可以看清他的脸。
就算他剃成寸头,就算他下巴有浅淡的青色,他依然是我最爱的男人,依然是我心里最英俊最有担当最顶天立地的男人。
爱是盲目的。
此时此刻,我担心陆时的未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好,根本想不起他做过的坏事。
应该是心有灵犀,在我张望他时,他突然转头。
猝不及防地,我和他对视。
隔着公正无私的法庭。
他的目光,依然有股神奇的安抚作用。
比起我的仓皇与担忧,他坚定地、从容地、平静地看着我。
渐渐地,我焦躁的心稍稍平复。
观众席陆续进来人,我和他之间时不时出现一个人影。
哪怕是这样,我也看到他对我说——我爱你。
他没有说“我没做”,也没有说其他,就是传递我无声的“我爱你”,是他平时都吝啬表露的爱意。
瞬间,我被戳中心坎,眼泪不打招呼就夺眶而出。
怕陆时看见我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忙低头,匆匆擦走不听话的眼泪,抬头冲他笑。
所有人都说,我笑起来很漂亮。
陆时也说过。
今天,我要笑得最漂亮。
只给陆时笑。
他像是知道我拼命表达的意思,嘴角徐徐上弯,再次大方地给了我个微笑。
陆时越是反常的温柔,我越是没底。
可我不敢再表露出来了。
等到正式开庭,我端坐位置上,屏住呼吸,静等一切流程。
原告方是警方,除了西装革履的律师,还有穿着警服、浓眉方脸的赵海潮。
赵海潮中规中矩地说了一些警方掌握的证据,都不是完美、没有漏洞的,但矛头齐指陆时。种种证据加在一起,是可以将陆时逮捕的。如果陆时不是陆时,没有权势,没有钱请沈琛做律师,他因此坐一辈子的牢,也是正常的。
赵海潮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且逻辑严密,反倒让请来的律师没什么话可说,成为赵海潮的陪衬。
扪心自问,要是赵海潮找的不是陆时的麻烦,我不仅会佩服他,而且想成为他的朋友。
他刚正不阿、不讲私情,坚持做自己所信奉的事。
是曾经初入律师圈的余落初,是每个年轻时的你我。
但是,赵海潮就是要让陆时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坚信陆时十恶不赦,如今“逍遥法外”是因为他“一手遮天”。所以,我只是佩服他。对他这个人,我敬而远之。
沈琛的辩护词,极其优秀。
要不是这是肃静的法庭,我都想站起来给他鼓掌。
沈琛不愧是陆时选中的律师,不仅逐一驳回了赵海潮提出那些证据的可疑之处,更是毫不怯场地给法庭上每个人来了场头脑风暴。
杀人案不是小事。
如果警方原有的证据的可信度降低,陆时的罪名是坐不实的。这样的话,死刑和无期徒刑都判不了。就算陆时落了几年刑,等风头过了,他肯定能出来。只是,林豫正的林氏、陆时的LS及他在陆家的地位,可能岌岌可危。
于我,当务之急是陆时平安。
无论陆时是什么想法。
我没想到,陆时一开口,就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陆时认罪了。
而且他不仅认罪,而且详细地说从预谋到落实的过程。他匆匆提过他的母亲,想必也不想再惊扰她的亡灵。
他说得完美,并没有一点破绽可找。
要不是我爱他且盼他无罪释放,我都要为他的犯罪天赋鼓掌叫好。
事实是,我听到他“我认罪”起,整个人就处于放空状态。
甚至不用等杂七杂八的程序,我就知道结果了。
沈琛再费劲去找驳回证据的证据,都敌不过陆时“我认罪”三个字。何况他不仅仅是“认罪”,更是从把布谋到落实的过程说得清楚,连心理变化都找不到丝毫破绽。
仓皇离开前,我看到沈琛和我一样满脸震惊。
显然,这次是陆时自己的决定,肯定没有支会他的辩护律师沈琛。之前沈琛极力辩护可以演戏,但他瞬间的震惊与错愕,是不能假装的。
陆时都认罪了,我还需要等结果?
他为什么全都不告诉我,自顾自认罪了?
难道他以为,他坐牢、深陷杀人案纠纷,他让我好好待在家里照顾儿女,我就真的能做到?
而我听到他斩钉截铁的“我认罪”时,我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用我为他四处奔波。
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这回,我都不想去见陆时问他原因。
如果他想告诉我,在我探视他时,他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
哪怕是他被赵海潮抓进去之前,都可以在仅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留下只言片语。
但他没有。
游魂般走在街头,我开始茫然。
陆时的供词太完美,完美到我都要以为,他因为母亲的死而憎恨陆绍世,进而多年密谋如何杀死他并且最终完成。
可是不对。
就像我之前思考那样,以陆时的谋略,就算杀人,也不会选这么明显、会暴露自己的时机。
再说陆时幼年时深爱母亲,对自己的父亲也是有过期待的。
最重要的是,当年的错,可以说是陆文景一手铸成。陆时真要杀,杀的也应该是顽固不改的陆文景,而不是他从文、寡淡的父亲。
那他应该是被威胁了。
能让他认杀人罪的,对方肯定拿捏着我和孩子们的命。
这是最让我悲怆的地方。
我没有办法保护好孩子和自己,才让陆时彻底被威胁。
可我确实不知道危险在哪。
陆衎,我找过了。
陆淳,我拜托苏唯一帮我盯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陆时,就这样认罪了。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我只看到阿姨在擦拭柜面上纹路精致的青瓷花瓶。
“阿姨,小枣他们呢?”
阿姨手上不停活,“小枣今天不太高兴,许小姐为了哄她,说是带她去海底世界玩了。”
小枣不高兴?
莫非是知道陆时的情况?
我摇摇头。
陆时的案子,虽然惊世骇俗,但是碍于陆家的门面又或者是畏惧什么,案子都是公事公办,没有宣扬开去。
都说树倒猢狲散,陆时目前还没彻底倒,大多数媒体是不敢伸手的。
今儿庭审结果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小枣是想陆时了。
从一开始,林枣同志就很想陆时,而且他们之间,有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次他目睹陆时被赵海潮押走,我想借口哄他,未必有效。
陆时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
我想见见孩子们,也想跟青黛和许漾说声谢谢。
可我确定我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耳闻陆时认罪,我没那么冷静。
沈琛让我静观其变,我听了,只找过一回陆衎,暗地里跟踪陆淳,没做什么实质的事情。
结果呢?
在法庭上,沈琛的完美表现,被陆时轻易攻破。
杀人罪。
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
陆时口述的情况,基本上是死刑无疑了。
死刑。
我默念这两个字,瘫坐在沙发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果陆时真的死了,我肯定要活下去,我还有小枣和盼儿。
可我内心深处,盼望陆时陪我到老。
正神游九天,门铃声唤醒了我。
我抬头,想让阿姨去开门。
环顾四周,我没看到阿姨。
我兴致缺缺,起身开门——能按门铃的,肯定不是青黛他们。
“堂嫂,好久不见。”
是笑容得意的陆淳,我有些意外。
“也没多久。”我抽了抽嘴角,懒得应付他。
他倒不介意,自顾自进来,更是占了好地方坐下。
茶几上有果盘,他便捏了个桂圆,津津有味吃起来。
我本来就见他心烦,再加上陆时出事,我更没什么好脸色。
他既然乐得自在,我也并不多问。
“堂嫂,堂哥的事,我很遗憾。”他自讨没趣,非要跟我说话。
我眼刀飞他,“你话里话外,我听不出一点‘遗憾’。陆淳,你我都清楚陆家人私底下是什么你死我亡的关系。这次陆时出事,你不知道怎么高兴,别假惺惺说什么遗憾了。你伤不到我,你的出现只会让我厌烦罢了。”
伤到我的,是陆时。
是径自认罪的陆时。
是我爱的那个陆时。
陆淳改用牙签,扎了块火龙果往嘴里塞。
等吃完,他才慢悠悠说:“堂嫂,你看得这么开,只做我堂嫂,真是太可惜了。”
陆淳没有明里眉飞色舞,但他眼睛发亮,神色更像是见了春暖花开。总之,陆时出事,他大概恨不能放鞭炮庆祝。
偏偏这样的话,要跟我说一些似迂回实虚伪的话。
“你自便。”
我起身,想去楼上换个清净。
连小枣和盼儿我都没找,就是因为陆时的事给了我打击。
自找上门的陆淳,我没心情吵架,也没想法冷嘲热讽。
陆淳忽然用力拽住我的手腕,“堂嫂,你敢就这么放我在这客厅?”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挣开他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语气转怒。
他笑意更甚,“陆时不出意外会被判死刑,堂嫂,与其守寡一辈子,不如嫁给我。”
“你做梦。”我果断地回。
同样站直,他颇带倨傲地俯视我,“你的男人被我打败,你还这么看轻我?你有什么资格看轻我?我收留你,不是我对你的仁慈吗?”
我仰视他,不输气势,“你确定是仁慈?而不是新一轮的作弄?陆淳,我没心情,你别在我眼前做跳梁小丑。还有,你弄明白,陆时输给的是他自己,是我,是小枣和盼儿,从来不是你。”
“不是我?”陆淳双眼缠上血丝,眼角飞红。
他本就是妖孽长相,此刻动怒,竟有别样的美感。
媚。
美。
妖。
却毒。
不等我反唇相讥,他拔高音调,“不是我杀了陆绍世,不是我用你们的安慰威胁陆时,不是我挑拨陆衎和展遇的旧事,陆时能认罪?TM从来不拿睁眼看我的陆时,今天能在法庭上认罪?”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耳畔回荡他的话。
何止是震惊。
他情绪应该是平复了,再次肆意而笑,“我说什么,堂嫂不是听得分明吗?”
出乎我的意料,此刻我的大脑居然还能飞速运转。
我追问:“追杀展延之、展遇的,也是你?”
陆淳挑眉,“怎么,不信?”
要么真是陆时做的,要么就是陆淳为了争口气脑残地抢着承认这些恶行。
展遇虽说离开纷争许久,可到底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随随便便就去追杀?陆衎有仇,倒另提。
所以,陆衎从头到尾,只针对陆家的人?
那陆衎应该也没有杀陆绍世,因而他才会冒着风险去陆家老宅参加他的葬礼。
以陆衎的性子,肯定不会解释。
陆衎害我诸多,连带伤害我爱的人。
可在这一刻,我突然无法克制地心疼这个男人。
“陆淳,请你滚出去。”不管真假,陆淳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让他待在我的家里。
这个疯狂分子。
危险分子。
极端分子。
“我没看到你服软求我,我怎么舍得走?”陆淳对我“服软”,似乎有执念。
难道就是因为他初见我搭讪失败?
“陆淳,怕是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循声望去,竟是我以为还在法庭上的沈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