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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如果这件事对你很重要,那你就过来。”他停顿,“要是没那么重要,就算了。”
我拧起眉头,“苏唯一,我问你的是为什么。”
“我找到了展遇,但是他说——你要求他,就亲自去见他。”
这一回,苏唯一老老实实回答我了。
我仍不觉放松,面部线条绷紧,“苏唯一,我第一次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迟疑?”
虽然我和苏唯一没什么私情,但我了解苏唯一。在为人处事上,他是个很坦荡、很直接的人。
他方才那样推诿,不像是他会做的。
他沉默了一会,我听到了沉稳的呼吸声——不像是紧张,就是在考虑。
终于,他说:“见展遇并不容易,我觉得你可能不能适应。而且他现在的状态,未必有用。”
种种方案掠过我的脑海,我选了一种,“苏唯一,你把地点和时限发给我吧。”
“行。”
苏唯一答应得利索,电话挂断后,我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两条微信消息。
一条是位置分享,一条是时限。时限倒不短,有一个月。
其实,急的不是展遇,是我自己。
是我迫切地想要陆衎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陆时拥有LS一天,竞争就会存在一天。哪怕像是陆绍良曾经那样,保持相对的平衡也好。更可气的是,在别人面前我还有办法。在面对几乎对我了如指掌、无所畏惧的陆衎,我总是有束手无策的无奈感。
可以看出,他提前编好信息,只是没有直接告诉我。
去那里,到底有多难?
我戳开位置分享,是在江城和央城的交界之处的望月山附近,照苏唯一的态度估计是在山里。
一到那种地方,风来雨来挡不住,有人想要暗杀我的话,我逃着逃着可能就到别人的陷阱里了。
更怕的是,这本来就是展遇的陷阱。
如果苏唯一可以找到展遇,陆衎找不到吗?
会不会展遇本身,就是陆衎的俘虏。不用陆衎提点,他仍一心为他?
最好的情况是,苏唯一因缘际会第一个找到展遇,而展遇对陆衎是有点恨意的。
我要是不去,等于直接放弃了展遇。
我要是去,可能会遇到一些我无法预知的情况……
小包子醒了,哼哼唧唧又要哭了。
听到动静,我赶紧收回神思,跑过去哄她。
要是我去展遇那边,谁照顾小包子,谁照顾小枣?
小枣之前就特别懂事,懂事得让我心疼。现在他有了妹妹,更加要做男子汉。可我心知肚明,小枣也还需要我的照看。
就算我去一两天,我都特别舍不得他们两个。
更别提,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我可能要在那边滞留很久。
抱起软绵绵的小包子,我的脸蹭了蹭她的。
盯住她贼亮贼圆的眼珠子,我下了决定。
我要去。
刀山火海,我都要去会会。
不为我自己,是为孩子。
如果陆衎不消停,我会很被动,两个孩子也会跟着遭罪。
陆时那边,我也不能催。
有些话,埋在他肚子里是秘密。他告诉我后,可能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旁人知道了。
展延之都能在我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放个窃听器,遑论陆衎。
一想到这个,我哄完小包子,里里外外把自己东西清了个遍,确认没有窃听器之类的玩意儿。
陆时晚归。
阿姨做好饭菜时,他没回来。我问他,他让我先吃,别等。
我没多问,痛快说行。
小枣一直在书房和笔墨作抗争。
我进去找他时,书房一股墨水味。他站在椅子上,撅着嘴看着书桌上的一片狼藉。宣纸皱巴巴的,上面墨水块儿,难得见歪七竖八的几个字。毛笔横七竖八地放着,其中一支沾了墨水,直剌剌躺在书桌上,将深红色的桌面染黑。
我哭笑不得。
眼前情况,摆明了林枣同志生过气。
陆绍世有心培养孩子,去年寒假教过,我留在老宅养胎的那几个月,陆绍世也经常把小枣带回房间。他终归是温文尔雅的,且他心疼小枣,断然不会逼小枣。
小枣孩子心性,估摸着也没好好学。
而且练字这回事,也不是朝夕促成的。
我走过去,抱下椅子上的小枣,擦了擦他脸上沾上的墨水,“怎么了?”
他一瞧见我,嘴巴撅得更高,眼里汪汪一片,“妈妈,我写不好。”
轻轻掐了他肉嘟嘟的脸颊,我柔声说:“小枣,这件事不能急,你要慢慢来。这里是爸爸的书房,你把它弄成这样,是不是要跟爸爸道歉?”
睫毛倏忽一抖,眼泪就出来了。他鼓着腮帮子,脸上写满委屈,“妈妈……”
我这颗老心,登时就软了。
吻了吻他的眼睛,我说:“我带你去洗脸,我们先吃饭好吗?妹妹也在等你。”
听到“妹妹”,他的表情就僵住了,慢慢地耳后浮起了浅淡的红晕。
他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以后我要是拿不住他,搬出小包子就行了。之前小枣还老和陆时有秘密,现在小包子出生了,陆时也要“失宠”了。
为了奶-水富足、维持质量,我没等陆时一起吃,是和小枣一块儿。
何况小家伙看着恢复了,其实心里头还难受。
恍惚间,我看着小枣眼睛周围那圈淡红,疑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血。
陆绍世死了,我没有那么难受,至少不会哭。
而且我难受主要是因为心疼陆时。
陆文景告诉我,我可能是千叶里奈的女儿,我也不去确认。因为,我不想被无能为力的感觉覆灭。
我只知道,疼我爱我宠我的妈妈,叫做薛凝。
只知道,林豫正曾经懦弱、曾经袖手旁观、曾经是那颗最后压倒我的稻草……但他并不是不爱我、不爱我妈。
他死了,死得很难受,却又解脱了。
他这一生赚来的林氏,也不能跟他入土。
林氏在我手里,归了别人。
我眸子暗了些微,更加坚定要去找展遇。
哪怕希望是万分之一,我都不能放弃。
孩子们都入睡了,我坐在一楼露台的藤椅上,望着疏星点缀的夜色等他。
小枣已经能生活自理了,但小包子还不行。她的婴儿床,就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她一哭,我立马就能听到。
陆时踩着零点回来的。
听到动静,我当即跑到玄关处去迎接。
大概是外面太冷,他脸上居然能看见风霜。
我不太好受。
我喜欢那个意气风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时,但我爱眼前这个眉眼染上疲倦、和我一样是凡人的陆时。
“在等我?”
他解风衣的同时,漫不经心地问我。
连日来都没休息过,他声音低哑,此刻变成烟嗓。
性感。
苏。
我点头。
大手一挥,他将衣服挂在衣架上。而后,他大步向我,直接捧起我的下巴,利落落吻。
并不缱绻的吻。
是大刀阔斧的干净利落。
“我回来了。”
他如是说,像是在安抚,像是在承诺。
吻过我,他走到婴儿床旁,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小包子,从她的额际亲起,直到嘴唇。
陆时抱着她往楼上走,我往后跟着。
他将小包子放在主卧的婴儿床,径直要去浴室。
我拽住他,“陆时,我跟你说件事。”
“嗯?”他并不惊讶,尾音微扬,引导我说出来。
我没瞒着,说了展遇的事。
陆时静静听着,“你真的很想去?”
我说:“我不想再因为陆衎提心吊胆了。你现在有什么对策吗?”
陆时回:“有。陆衎暴露的时候,已经胸有成竹。我表面上和他耗着,是找机会反击。这个机会如果久等不至,我就主动攻击。”
这是陆衎和陆时的拉锯战,商场上为主,其他也不少。
比如人心。
比如软肋。
“你有想过展遇吗?”我问。
“有想过,但不像你一样把筹码全都压在他身上。”他停顿,“我派去的人,没有苏唯一那么幸运。展遇这几年销声匿迹,不好找。如果对方不是苏唯一,我真的怀疑他说找到展遇是在骗你。”
我莫名心惊,“苏唯一会骗我吗?”
陆时眼里映着小小的灯火,小小的我,“这要问你。”
几乎本能,我选择相信苏唯一。
他为我所做,很多我觉得超出了拿钱办事。他为人,必然比我深信的更好。
可……世事终究难料。
我定了定神,“陆时,我要去看看。”
“好。”
他应该是知道,平白无故说苏唯一骗我,我不会信。
他应该也知道,如果我不去,我心里过不去。
我会觉得可惜。
陆时有很多办法去与陆衎对抗,当他认识到展遇很难找到后,就把重心放到其他路子上。
而我,固执地要找展遇。
也许是因为,以我目前之力,只能找展遇。
我手里有不少钱,却无法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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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山那片地势崎岖,我独自去的。
小枣舍不得我,差点跟我发脾气。小包子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巴巴望着我,我差点就把他们带去了。
但我冷静了。
我要去的,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情况好,我还能照顾他们。
要是情况差,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保住命。
孩子还是留在陆时身边。
他的人没有苏唯一这样找人的天赋和运气,但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保护人还是可以的。
地势太陡,苏唯一等我的地方,基本上汽车是开不上去了。
我付钱下车,出租车掉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来我说来这里,司机就有点不愿意接我。
苏唯一依然是板寸,使得五官突出。他浓眉大眼,白净高瘦,随随便便套了件军大衣,居然让我觉得英俊。
“林舒。”他走到我跟前,“你来之前有没有吃东西?估计到那边,要黄昏了。”
我提了提背包,“吃了,而且包里有一些干粮。你要饿了,也有。”
可能要去深山老林,我准备东西基本上按野外生存来的。
当然,我没有准备帐篷这类太重的东西。
苏唯一话锋一转,“林舒,赵海潮让我告诉你,陆绍世的死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