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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口很重,把我所有的猜疑与怨恨都倾注在两排牙齿上。
陆时并不躲闪,云淡风轻一句调侃:“上次的痕迹还没消干净,你就那么喜欢咬我?”
他这态度,让我更恼火,加重力道,愈发不愿松口。
“病人家属,你这是干什么?”
一道着急带着点斥责的女音突兀地打破我们之间的僵持。
我耳廓微动,清楚地知道是护士。
碍于外人在场,我忿忿松开他的手腕,继续用眼刀凌迟风云不惊的男人。
护士脸色涨得绯红,音调有点高,“病人家属,你不知道病人才脱离危险吗?就算吵架,不能等出院了再说吗?得亏你咬的是他的右手,要是他扎针扎到发紫的左手呢?”
她劈头盖脸一通骂,到底将我拉回了现实。陆时胃出血住院、我在探望他的事实。
我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对不起。”我瓮声瓮气道歉。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对怒火中烧的护士说的,还是对看似淡泊世事的陆时说的。
护士懒得再呵斥我,将我推开两步,我可以看见她忙碌的倒影。
伴随着阵阵窸窣的声儿,我大概猜到陆时又要输液了。
我狠狠咬他,没留半点情面。因此,他右手手腕的牙印是十分鲜明的,她却让人选择扎右手的血管。
心头突然一跳,我悄声绕到病床的另一边,执起他的左手。
手背上有星点的淤青、紫块,彰显着这只手的主人所受过的罪。
一股暖流蹿上我的心窝,徐徐荡漾开去,终究暖遍我的四肢百骸。
不顾护士在场,我单膝跪地,轻柔地吻上那些痕迹。
带着满腔的、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林舒,我答应你的求婚。”
陆时突然抛出这句话,当即把我砸懵圈。
我愣住,保持单膝下跪、亲吻的动作。
护士“咯咯”笑出声,“你们年轻人就会玩。小姑娘,别闹他了,好好对他。等出院了,你们怎么玩浪漫都行。”
她似是而非的调侃再度将我拉回现实,我触电般松开他的手、撤吻、站起、蹦开……一系列的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
“记得,输完了就换吊瓶,有点儿耐心。”她摆出年长者的姿态,“毕竟是你男人。”
不等我开口辩驳,她转身离开。
她脚下生风,看来是很忙。
我索性坐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看着洁白的墙,想要驱散脸上似要喷薄而出的热意。
“林舒,你向我求婚,我当真了。”陆时的声音,起初是空蒙而渺远的。过了一会,才清晰地回响在我耳边。
我板起脸,“陆时,我问你,你病多久了?”
“就昨天。”他轻描淡写。
鬼信!
我也没打算从他嘴里撬出什么老实话,“那么,陶楚楚呢?你爷爷呢?你要跟我说清楚吗?”
如果,你想要和我结婚。
电光石火间,我真的好想告诉他,小枣有多么地爱他、渴望他。
我也是。
“爷爷放不下陶楚楚一天,她要闹都无法避免。昨天我威胁爷爷,如果他不答应见见你,我就不去医院,宁愿病死、痛死。”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面前坐着的是陆时!
他怎么可能说这么幼稚的话?
照理,陆时忤逆陆文景、给他使绊子,他恨不得陆时真的病死、痛死吧?
难道曾经叱咤风云的陆老爷子,因为年事已长,所以心存了慈软?
我不太信。
但结果摆在那里,老爷子确实亲自登门,而且擅自住在了林宅。
见我不说话,他又说:“也可能,你在不经意间触动了爷爷。”
“为什么?”
他忽而一笑,“男人的心,谁懂呢?尤其那个人,还是我的爷爷。”
陆时咬字侧重“我的爷爷”,带着骄傲与矜贵。
抛却那些纷杂争斗,他其实敬仰陆文景?
我点头,“昨天的事,怎么收场的?”
他说:“你带小枣离开后不久,我发病。秦淮及时与记者们沟通,爷爷顾及面子,这次也是站在我这边封锁消息的。至于陶楚楚,原本是想讨好爷爷的吧。这几天她没办法和爷爷独处,想必会乖乖坐在副总的位置上。”
确实,陶楚楚不管不顾大闹婚礼有失体面。再者,陆时有私生子这种事,不仅仅是我、小枣、陆时的事情,还牵扯到林家和陆家的颜面。
陶楚楚再急功近利,都不至得罪陆文景。
“是这样啊。”我轻声说,“昨天你没有在我之前去保护小枣,我只接受你当时难受一个理由。陆时,不要问在我心里你和小枣谁更重要。我只想告诉你,我希望你爱他。如果你行将像你爷爷那样对待子孙后代,我不想跟你走下去了。”
他定定看着我,裹挟复杂的思绪。
我大概懂了其中一种——无可奈何。
意识到这是一场对峙,我将背挺得笔直。
“林舒,我就小枣一个儿子。”许久,他终于开口,“我不会不爱他。”
我“嗯”了一声,搜肠刮肚想要找出其他想问的事情。
想不出了。
见不到他时,我有千种猜测、万种疑问,真的见到了,我大部分心思实际都放在他这个人本身。
既然我想不出了,那就不问了。
我弯腰,伸手抓起一份摊开的文件,意欲替他拾掇。
陆时动作迅疾,手背乌青的左手精准地扣住我的手腕。
“林舒,这是我的工作。”
“你要养病。”我尝试挣动,发现他力大如牛。
此番他是病人,我又怕我发狠起来他会招架不住……
他挑眉,“那我让陶楚楚做?”
陆时的激将法,真的是劣质极了!
我猛地拍他的左手手腕,“陶楚楚!你还敢想陶楚楚!”
“她是副总。我要是不能处理,等会阿淮来了,我就把工作交给他,再移交陶楚楚。”他一本正经道。
我说:“我帮你处理。”
他笑意愈盛,浅浅说道:“好。”
陆时的笑十分舒心,却给我一种讨厌的感觉——他应该是设好了套,等着我往里跳。
话一出口,我也收不回。
比起他没完没了地做这些琐碎的事,我宁愿我来。
我在LS待了一段时间,对他的行事作风自然有所了解。再者,我经手林氏后,学会了更多的事情。不得不说,林豫正生前一直强调让我跟在陆时身边学习,是有效果的。
“你怎么还不松手?”
我都答应帮他处理文件,他竟还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他说:“你坐到床上来,文件不能乱,也方便我指导你。”
陆时一本正经地说着,我细细寻思,他的话里也没有错处。
没辙,我只好脱鞋坐在他旁边。
我只穿一件单裤,总不能脱了再坐进他的被窝。
他不嫌弃,我就当不知道。
陆时这个人,适应力真的很强。
在我不知道他住院的事时,他有他的事可做;待我知道了,他照旧不慌不忙将我拿捏。
我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无法扭改。
上-床之后,他手指点了点离我最近的翻了几页的文件,“先看这个。”
我以为他会很警惕,没料想他仅仅告诉我顺序,思路、要求都不提。
起初,他还愿意签个名。后来,他让我替他签名。
做他特助时,我被要求模仿过他的签名。跟着Richard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我也暗自模仿陆时的笔迹。因此,我学他的签名,真的能够以假乱真。
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文件,就没什么大事。
我见他如此肆意地放权给我,自然没有多想。
此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工作狂可以为自己的健康歇一歇。
不知道签过第几个名,铺展开在背面上的文件少了大半。我看到摞在床头柜上小堆文件,一不留神滋生了一点成就感。
扯过边角的文件夹,我翻开。
“砰”,这是我听过最为柔软的碰撞声。
我的大腿轻轻被压,心却复苏般徐徐回暖。
陆时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总之,他将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我用眼角余光看他,可以看见他如山水妙境般的侧脸。
心念一动,我收回目光,专心审阅文件。
耗费了整个上午,我才将那些文件处理完。我敢打赌,要没我在这里坐镇,陆时还会让秦淮送来。
他绝非压榨自己假期的人,恰好这段时间他手里有个项目,估计前些日子他忙着筹备订婚宴也分了心,所以才累积了这么多。
午饭是陆时家里的阿姨亲自送到医院的,初当陆时的秘书时,他迫我和他每日中午一起吃饭,我算是认得了阿姨。
待到饭点,小枣才被周沉送回病房。
小枣脸蛋红扑扑的,显然玩得很高兴。
但我想要问他做了什么时,他却摇摇头不告诉我。
陆时过河拆桥,利用完周沉就把他“请”走。
我追出去,“周沉,你带我儿子玩了什么?”
他迈着视觉效果一米八的大长腿往前走,理都不带理我的。
也对。
陆时能对周沉这样,肯定有交情在,我算什么?
想归想,我真挺怕他领小枣做太刺激的事。像陆时送的魔方、拼图,我觉得是恰当的、益智的。
假如周沉给他看什么肢解啊、破案什么,我就觉得太过了。
周沉不至于吧?
自我安慰后,我转身,折回病房。
陆时输完液了,现在两手十分灵活。他让小枣蜷在他怀里,他则忙活着在小桌子上摆开饭菜。
画面很温馨。
从细枝末节里可以看出,陆时是把小枣放在心上的。
小枣倒是怯生生的,怕是没从昨天的恐惧中走出。
陆时春风化雨般,终究让小枣软成了娇滴滴的小孩子。
想让陆时多温情一会,我倚在墙角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饭菜的香味幽幽飘满病房,我动了动鼻翼,想要往前走。
手机突然震动,是微信提示音。
我掏出来看,苏唯一找我。
难得了,他莫非是要庆祝我订婚愉快?虽然订婚宴当日精彩绝伦,但是报道的消息很精简。
他说——林舒,陶楚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