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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凤时锦浑身是伤,但那张脸还是完好的,上面没有一丝伤痕。可狱卒见了,仍是嫌恶不已,只因她身上散发的恶臭,不知是伤口化脓的臭味,还是这么多天捂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的臭味,总之让狱卒对她避之不及。
在他们眼里,她比一个乞丐还不如。
凤时锦麻木地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后来凤时昭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凤时昭道:“没想到你命还挺大,事到如今,你肯承认你和君千纪之间的奸情了吗?”
凤时锦不回答,凤时昭便下令狱卒将她架起来,拖出了牢房。这天牢里的牢房实在太多太多,一间紧挨着一间,七晕八拐的根本不知要带她去何处。
凤时昭在她耳边轻轻道:“我猜,你一定很想见到君千纪,别急,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他,好让你们能够团圆。”
那是一间更大的刑讯室,里面更黑暗,铁锈的气息更浓厚,四面是石壁,石壁上沁着潮湿的水珠。
刑讯室里的四面墙壁上各插着一支火把,这样才足以照亮这个空间。
那中央的十字架上,依旧捆绑着一个人。已经分不清他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以为全部被血浸透了,有新的血迹,也有旧的。他仿佛没有了呼吸,半垂着头。长长的发丝垂下,遮挡在脸前。
狱卒手一松,凤时锦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任自己跌倒在了地上。她努力抬头往四周看,努力辨认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十字架前有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可不正是太子苏阴黎。见凤时锦被带来,他起身转头看过来,光是看一眼凤时锦身上的累累伤痕,便能料到她大概遭受了什么刑罚,一脸的无动于衷。
凤时锦将视线落在苏阴黎沉沉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然后视线飘忽其飘,透过他的肩头,看见了他身后十字架上的人。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们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凤时锦岂会对那十字架上的人不熟悉,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缕呼吸,她都彻头彻尾地熟悉。
凤时锦维持着趴在地上昂扬着头观望的姿势,僵硬了半晌,然后努力地一点点朝十字架爬去,嘴里咿咿呀呀溢出难过心痛到快死去的呜咽,这么多天她一句话都没说,一个音调都没发出,安静了这么久,终于彻底崩溃,眼泪汹涌而出,可怜至极。
明明不到十步的距离,她却爬了很久,用她那破掉的双膝和溃烂的双手,她伸直了手臂想去触碰他,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可她总是遥不可及。
为什么这段几步的路,会那么漫长,漫长到好像她再不快点,从此就会和他越来越远,再也感受不到他手心里的温度,再也触摸不到他发丝的轻痒,再也看不到他清冷的眼里渐渐堆砌起来的笑意……
那个美好而温暖的世界,在凤时锦的眼里,心里,好像从此时此刻开始,正一点点地崩塌。留给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和冰冷。
在场的所有人,见此情形,大约都会忍不住动容吧。可苏阴黎不会,凤时昭也不会。这仿佛是他俩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让君千纪和凤时锦重逢只不过是计划里的一部分。
终于,凤时锦爬到了木桩脚下,伸手摸摸君千纪的脚,然后顺着木桩一点点地站起来,努力坚持着不倒下,抽噎着,颤手去抚摸那张脸前垂落的发丝,摊在手心里倍感冰凉,有湿湿黏黏的痕迹,鲜红一片。
她咬着唇,唇角溢出干哑的哭声,一点点撩起他的发,露出发丝下面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捧着他的脸,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哭得肝肠寸断:“千纪……”
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她彷徨,绝望,到了极点。
那确实是君千纪,受过重刑、奄奄一息的君千纪。他听到凤时锦伤心欲绝的哭声,感受到她凉凉的眼泪滑过自己的脸庞,意识渐渐被那熟悉的气息唤醒,动了动眉头,没有睁开双眼,嘴角却轻轻地泛起了温柔的弧度,看在旁边凤时昭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
放眼世上,他就独独对面前这一个女人如此温柔。
他尽情享受着和凤时锦短暂的相聚重逢,享受着她的气息和颤抖,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是哭泣,也是再好不过的。
他说:“为师没用,是最没用的师父,既没能教会你保护自己的本领,也终是保护不了你。”
“不,不……”凤时锦摇头,“你做得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是我自己没用……我不仅没用保护好我自己,还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阴黎一个眼神示意,狱卒便上前来强行将二人拉开。凤时锦不愿远离哪怕一步,伸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师父,我不走!你们放手,我不走!”
可是凤时锦还是被拖到苏阴黎的面前。苏阴黎道:“现在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将你和国师的事情一概不漏地全部如实交代。”
凤时锦深吸两口气,也仍是摇头,抬眼看着苏阴黎,嘴角一抹冷厉的笑,道:“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他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你为了要让我们交代什么,不惜动用重刑,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吗?原来大晋国的太子是如此的不择手段,淮南水灾一事,将自己犯下的错误恬不知耻地嫁在国师的身上,真是大晋的福气!”
苏阴黎面色有些难看,却还不至于动怒,道:“如今你在本宫面前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宫无情。”
说着狱卒就把凤时锦拉去一边,同时又有另一个狱卒去到十字木桩前,手里拿着鞭子。凤时锦一见,顿时就拼命挣扎。
苏阴黎不紧不慢又道:“本宫有的是时间,就看国师是不是和本宫一样有时间了。只要你不肯如实招来,便有人挥鞭鞭笞你的师父,直到你肯交代为止。”他对那狱卒做了一个手势,狱卒得令当即扯开君千纪胸口的血衣,扬了扬鞭子一鞭打在君千纪的胸口上。
他胸口深深浅浅的伤痕,血肉模糊。
那鞭子的声音,像是击在凤时锦的脑海,震耳欲聋。她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挣扎着,每一鞭落下,皆是打在她的心尖上。她气血翻涌,嘴里包不住,张口就溢出一口鲜血。
“不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