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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咸不淡的话语,简直听得半老徐娘的苏媒婆骨头都要酥了。她最是受不了男女恩恩爱爱,这人还是新任的武林盟主,如何能不开这个后门,遂招呼着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都出去,道:“瞧姑爷这心急的,走,大伙儿都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收拾好的,咱给新姑爷和小姐腾地儿。”
一干丫头小厮们偷笑着纷纷退出去了。苏媒婆还好心地帮新姑爷掩上院子的门扉。
这位新姑爷便抬步进了院中主房。才将将一推开房门,官向玉正从窗边收回神思来,看着他双眸明亮若星辰,嘴边难以控制地浮现出一抹娇甜的微笑,充满了期待。
显然,她将将正趴窗边偷瞧呢,外面苏媒婆和这姑爷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听得出来,那可以掩饰的嗓音里,带着独有的云淡风轻,低低沉沉的分外好听。
这一身白衣的新姑爷先愣了愣,随即清清浅浅地笑出了声来。顿时官向玉便越发的欢喜,看着他素手取下了白纱斗笠,露出浊世风流的一张俊脸,唇角上扬着,凤眸里满含温柔笑意,能勾魂摄魄。
果真是她的烬师父。
他穿沉丹色的广袖锦袍也好,穿麻布褐衫也好,眼下穿这一身倾城白衣也好,都十分的合衬。
官向玉跑过去,一把扑进青年怀中,把他撞得往门上仰了仰。
他总是有办法,来到她身边陪着她。
官向玉手臂搂上太子殿下的脖子,衣袖从手腕处滑下,露出大截纤细的玉臂,摩挲着他柔软的雪白衣襟,软软地道:“想你……”
太子殿下一怔,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着她。他能从她的眼眸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的眼里,也只有他而已。
太子殿下手握紧了官向玉的腰,便俯头吻了下去。他也很思念她,唯有借此办法,传达他对她的思念。
唇齿相碰,相互摩挲,官向玉很主动地踮起了脚,阖着双眼回应他。
房间里,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紧紧相拥着的两抹身影,便重重靠在门上,缓缓往下滑……
新姑爷这一来别庄,到了第二天天明时分才恋恋不舍地回去。至于整整一夜,他和准新娘子在房间里干了些什么,一干丫头小厮们心中不纯洁的揣测有不少于上百个版本。
反正新姑爷也说了,准新娘是他的女人,他们俩要在房里干些个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想想就让人脸红心跳呢。
一整日,干活的丫头小厮们都神情荡漾得很呢。
实际上,两人真的仅仅是在床上很纯洁地睡觉呢。
太子殿下这一来,给官向玉吃下了一粒定心丸。她什么都不害怕了,一切都有她的烬师父在。
那晚,她依偎在太子殿下怀中,说:“烬师父,我不嫁给别人。”
太子殿下顺着她的满头青丝,笑得低而柔缓,道:“怎是嫁给别人,小离儿是嫁给我,愿不愿意?”
官向玉头埋在他的衣襟里,嗅着他的身息,半晌才道:“我就只嫁给你啊。”
成亲的喜服,是柳家夫人亲自送过来的,同行的还有柳家小姐柳月碧。一行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来了别庄,进房便让官向玉试那身嫁衣,若有不合身之处,柳夫人也可就地修裁。
柳夫人是位贤淑周到的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曾艳名远播整个江湖,乃江湖上几根手指数得出来的有名的美人之一。如今一双儿女都能独立行走于江湖了,她风韵正佳,一点也不显老。
官向玉在里边试穿嫁衣的时候,柳夫人便低眉顺眼地帮着挑选成亲那天官向玉头上所要佩戴的首饰。
那些首饰可都是柳家堡的首饰店庄里特地打造的。
柳夫人问一旁的柳月碧哪些好看时,柳月碧毫不给面子,脸色十分难看,不客气道:“同样的首饰要看戴在什么人身上,有些人戴着就好看,有些人戴着就难看。这些首饰,让她戴着,一定丑死了。”
适时官向玉穿好一身火红的嫁衣,那颜色比落霞还要艳烈,衬得肌肤如雪玉般无暇,唇色不点而朱。长长的青丝披散下来,未做任何修饰,却胜过百般装扮。
柳夫人都看得愣神了。
她淡定地看了柳月碧一眼,柳月碧亦是从短暂的失神当中缓过来,目中透露着隐隐的凶光和恨意,手中捏着一支发钗,自己却没拿捏好力道,那发钗划破了手掌心而不自知。
官向玉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你若是喜欢,全部给你戴吧。”
柳月碧把头扭到一边,哼道:“我才不稀罕!”
柳夫人拉过官向玉,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笑道:“看来这衣裳没做错,刚好合身。”她以长辈的口吻又赞道,“我们小玉这样穿来,真的是好看!”
官向玉笑了笑,那一笑容姿倾城。她想,要是自己嫁的是烬师父,能得到他们的喜爱和祝福,应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情。她还是由衷地谢道:“谢谢柳婶婶。”
“乖,真乖”,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拉过官向玉的手,道,“再等两日后,这一声婶婶就该改口了。小玉,来,选一些你喜欢的首饰。”
等这些事忙过了以后,丫头上了一壶茶。稍作歇息以后,柳夫人见天色不早,便携着柳月碧和一干人等离开了别庄。
入夜以后,官向玉草草用过晚膳便回房。房中未及点灯,她才将将一推门,脚下便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关了房门。
就在这时,突然一把寒气凛然的剑便朝着官向玉的后颈削来。官向玉倏地一垂身躲过,顺势抓住了那握剑的手,捏住手腕几招回击,下手很是知道轻重。
对方功夫不高,但是十分的灵活。一下便滑脱了去,调整剑势再度攻来。
两个人半天都不说一句话,时不时房中有东西倒落发出一两声闷响,还有便是女子似乎难以招架的疲累的喘息声。
几个回合,那剑被官向玉一脚踢落,铿锵一声响。
对方气急败坏地大叫:“官向玉你住手!”
官向玉拿过旁边的火折子往烛台那边轻巧弹去,烛灯点燃了,光亮蔓延了整间屋子。
而官向玉正曲着膝半跪在桌面上,而那膝盖之下,抵着的赫然是一身仪容凌乱的柳月碧。她睁大着眼睛,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官向玉还很意外地愣了一下,膝盖却没有松开,淡淡道:“你不是跟你娘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小贼。”
“你不要欺人太甚!”
官向玉道:“这么说,你拿剑想要杀我,被我拦下了,就成了我欺负了你。”
柳月碧开始挣扎,道:“你放开我!”
索性柳月碧没挣扎两下官向玉便主动地放了她。她刚想去捡掉地上的剑,就被官向玉一脚扫过,把那剑从窗户给踢飞了出去。面对柳月碧恶狠狠的眼神,官向玉淡定道:“你去外面捡吧。”
柳月碧理了理衣裳,转身就走,还不忘放狠话道:“官向玉你给我等着!下一次,我还是会杀了你!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就能嫁给我哥哥当盟主夫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官向玉正把倒地的绣凳一张张扶起来,闻言直起了身,想了想,道:“你们家的天妃香还不错,”柳月碧霎时就是一顿,脸色发白,“还有下次的话,新账旧账一起算,我也想知道你哥哥究竟是帮理还是帮亲。”
柳月碧冲出房间,连剑也不要了,就要了一匹马,狠命地扬鞭策马,趁着夜色回去了。
哪想她那头人将将一走,官向玉还没来得及把房间收拾整齐,突然头顶上方又传来两声女子极动听的轻笑。
官向玉浑身警惕,房里何时有了第三人的存在她压根就没感觉到,顿时循声仰头望去,只见高高的屋梁上,赫然坐着一位着绛紫色束腰广袖裙的绝美女子,高高的领口遮住了优美的脖颈,脸上带着略显玩味的笑意,眉间一抹阴冷色的印记,此刻正盘着双腿,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这样的女子,美得不似凡间所有。官向玉只看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随之这位天上有人间无的美丽女子,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拿一种此起彼伏的腔调念道:“小~离~儿~”
官向玉问:“你是谁?”
女子反问:“烬哥哥没告诉你我是谁吗?”满意地看见官向玉眸色沉了下来,她继续又哼哼着道,“不过这也正常,烬哥哥通常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一定是忙着和你谈恋爱,所以忘记提起我了~”
“你到底是谁?”官向玉声音冷了一些,不自觉地就带着敌意。
美丽女子轻巧地往下一跃,若神女降凡。哦不对,实际上她本就是神女降凡。她步履轻盈地走到官向玉的面前,细细瞧了两眼,道:“这姿色,实属一般,不过对于凡人来讲也算是拔尖的了,你处事方式我倒是喜欢。”她背着手踱了两步,又回身道,“你觉得你很了解烬哥哥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官向玉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
若不是眼下有人提起,她根本不会去想她的烬师父的来历,她才发现,她连她烬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可是她抓不住。好似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官向玉道:“可是我更在意,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她为什么叫他烬哥哥?
美丽女子叹了一声:“怎的凡人老喜欢跑偏题?”她笑眯眯地,额间的印记冷丽妖娆,可眼里却无一丝笑意,“我么,当然是烬哥哥的老相好儿,你回头问问他到底有多少个相好儿,想必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所以,你往后一生的命还是很好的,只要跟他划清界限。听说你后天便要嫁人,就好好嫁给那个姓柳的当夫人,莫要在烬哥哥身上浪费时间。他对你的新鲜劲儿一旦过了头,就不会再搭理你了。你看姐姐我长得美么,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被他抛弃……”
官向玉半垂着,手渐渐收紧,打断她道:“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请离开,不然你再诋毁他一句,我不一定控制得住,还能对你如此客气。”
女子愣了愣,笑了一声:“你倒是很有性格。”随后便无谓地耸耸肩,“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烬哥哥在我们那一带可是最风流的人了。不信你自己问问他。”
“你叫什么?”官向玉忽然问。
女子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给钱了么?”
眨眼一瞬间,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可是因为那女子的到来,官向玉的心情,沉入了谷底。被压得死死的,永不能翻身的感觉。
烬师父……骗了她?
天上有人间无的这位女子慢悠悠地走出了别庄,招来天边一朵祥云,盘腿坐在祥云上,迎着夜风,衣袂飘拂。
可不就是东极的神女,凤以寻。
新近她尤为好事。
天边,早已有一位绯衣男子,青丝如墨,眉目冷淡堪比水中朦胧孤月,美丽非常。见凤以寻来,目色柔和了几许,问:“事情都办好了?”
凤以寻叹息道:“也难怪司命那老头写不好小离儿的命格,烬哥哥是其中一变数不说,小离儿本人依我看也是一个颇大的变数。”她躺在祥云上,闭眼又是一叹,“这小三真是不好当啊。”
男子淡淡笑了笑,形容比女子还要柔美几分,道:“若是让烬殿下知道你从中作梗,会剥了你一层皮。”
凤以寻惊坐起来,叫道:“玚珏,不带你这样不厚道的!”她扒拉着男子一起坐在云头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你不许跟烬哥哥说知道么?”
男子不受她威胁,一挑眉头:“我又没跟你保证,为什么不能说?”
凤以寻咬牙道:“你要是敢说了你等着,以后等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也去横插一脚搅黄你!”
男子愣了一愣,任凤以寻舒服地靠在他身上一边养神一边担忧太子殿下,半晌才飘忽道:“我倒有些期待那一天。”
凤以寻侧头看了他一眼,戏谑地笑了:“没想到你这么找虐。”
快要到东极时,男子才问:“那个小离……到底会不会按照司命写的命格走?”
凤以寻道:“只要烬哥哥不去插手就是会嫁的,但是烬哥哥一定会出手的,那时小离的命格就因他又乱了。司命不是已经写了许许多多的版本,都被烬哥哥给破坏了?但愿这回……小离儿能对烬哥哥心生猜疑,赌气嫁给了姓柳的再说。”
男子想了想,问:“你怎知道她会赌气嫁给他人。”
凤以寻得意道:“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啊。”然后以老成的口吻总结了一句,“女孩子么,最容易感情用事,等到追悔莫及的时候啊,已经晚了……”话语间,两人落在了东极静宏的妙严宫前,凤以寻背着双手笑睨着着他,“玚珏,回去吧,我到了。”
绯衣男子笑了一笑,刹那芳华,淡淡挥了挥手,道:“快进去。”凤以寻便继续背着手踱进了妙严宫,走了几步后外头看回来,恰恰看见夜风拂起那绯艳的衣角,英挺的男子转身而去。
官向玉成亲前一夜,别庄里的上上下下早已经忙过了头,把一切都准备妥贴了。这一晚安静得特别早,丫头小厮们都早早下去歇息,以养足了精神好好迎接明日武林盟主迎娶夫人。
苏媒婆自带一股子喜气,迈着婀娜的脚步来到官向玉房间里,草草与她说了一遍明日应注意的事情,而后也就退下了。
官向玉也歇得特别早,熄了灯,关了窗。
当太子殿下夜探佳人的时候,面对这样一幅冷冷清清的画面,也有些诧异。他手指在窗沿上轻叩两三声,回应他的却只有天边的一弯清月、院中的稀疏虫唱,和夜露凝湿草叶尖儿的静谧。
太子殿下在窗外站了许久。
后来放心不下,还是进窗去看一看。
微薄的月色将房间里的景致映照得隐隐约约。床榻上薄纱轻垂,正安静地躺着一抹身影,面朝里,背对着他。
太子殿下无声地笑了,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手指去顺她的发,道:“怎的在屋里也不吭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在。很累么,这么早就睡了。”
官向玉没有回答他,呼吸绵长而均匀。
天子殿下便又道:“小离儿,明日,我来接你。”他捋了捋官向玉的耳发,俯头下来,发丝扫过少女的脸颊,薄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待起身要走的时候,官向玉黑暗中的双眼颤了颤,清明地张开了来。但她没有出声,一直背对着太子殿下,直到太子殿下扶窗而出消失了踪迹。
其实她是有很多话想要问的,可是什么都问不出口。果然她还是很在意,那个喊太子殿下作烬哥哥的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