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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被苦难浸泡过的小脸,没说话就已泪眼婆娑的眼睛,走一步身体需要拧半个圈的腿,跟着扭曲的脸。让姬老爷心里堵得难受。
如果说是个四五十岁的女子,这种病倒也不足为奇。
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这么弱小。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还在大门外的麦姜氏,带着强烈的谴责。
麦姜氏瞬间心惊肉跳,虽然家里没人在姬老爷家做工,还是很害怕。
她躲躲闪闪的转动着倒三角眼,嘴里嚅嚅道:“姬老爷,您先坐,我去帮您泡杯茶。”
说完逃也似的溜进了自家大门,慌忙将门关上。
已经快十六岁的麦苗儿顶着十岁孩童的身高,呆呆的看着清瘦慈祥,充满了温暖的姬老爷。
刚才她听到了婶娘喊姬老爷,她却不认识。
自从爹娘去世,已经八年多了,她和妹妹再也没有机会没资格去村里,一来没时间二来婶娘嫌丢人怕两人的形象毁了自己的名声。
麦苗儿的眼里充满了敬仰,她没见过这样体面气派的男子。
姬老爷心里再次一柔,这个女子和她的妹妹一样让人怜爱,他有点想不明白刚才门口站的那个干瘦的女人是不是女人。
进屋里也没桌椅,只能坐炕上。麦穗儿忙端来家里唯一的一只小木凳放在姬老爷脚下,小声说:“爷爷,您请坐。”
一向讲究的他一点不嫌弃的坐了下来,衣袍的的下摆落在了地上。
跟在身后的姬小童也同样被感染,忙上前将医箱放下,从医箱里拿出布枕,笔墨纸砚,合上箱子。将布枕放在箱子上。
孙黑牛在一旁站着,见没事儿可干,院子里堆满了豆秧,豆荚还没摘下,便蹲下身子剥了起来。
姬老爷招手让麦苗儿过来,麦穗儿又忙找了一个平时充当凳子的树墩拉着她坐了下来。
姬老爷便凝神静气的望闻问切之后。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接过姬小童蘸饱了墨汁的笔,在铺好的纸上很快的写下药方。
写好之后又仔细的看过,才将药单交给姬小童嘱咐他:“童儿,先将下面这几样抓上,留下来让她吃着。后面再加药量。”
姬小童看了看药单,打开药箱很熟练的取出布包里包着的几味药,三张马粪纸,将这些药每张纸上分出一点,包了起来。
一边包一边说:“用凉水先泡一刻,再用文火煎,一服药煎两遍,分三次喝。”
随即拿出一只小算盘,一双灵巧的小指头噼里啪啦的拨打着。
“爹,三服药一共是五十个铜子。”
姬老爷摆了摆手:“童儿,这三服就不收钱了。下面的再说。”
说完起身,这只小凳子坐的他实在不舒服。
他起身看了看整洁的小院,抹得光滑的院墙,土坯屋子的墙皮也抹得很光滑,几乎看不出有里面混着麦草。门窗都很破旧,却都修补的完完整整,窗格上都糊着的窗纸黑乎乎的看不出颜色。
“麦苗儿,麦穗儿是吧。”他迈开步子进了屋,这会儿他才将这来那个小女孩和麦长青对上号:“麦长青是你们的二爷吧,这修门抹墙的活儿是他干的吧。”
麦苗儿腿疼,跟不上来。麦穗儿忙说:“我二爷手艺好。”
姬老爷笑了两声,看了看光秃秃的只铺着已经破了的炕席的土炕,摇了摇头:“你们那,这席子也不防潮,你姐姐的腿是受了风寒,潮湿所致。这席子上面怎么着也得浦上一页毡。”
麦穗儿低着头说:“我们没有。”
“爷爷您请坐,我给你烧点开水喝。”
麦穗儿一口一声爷爷的叫,叫的姬老爷心里舒服又感到亲切。
灵泉村是个大村,他在村子里久居上位,每个人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用尊称,小孩子也都叫他老爷。
这个破烂肮脏的小女孩却叫他爷爷,奇怪的是这声爷爷从这女孩嘴里喊出,他却并不觉得掉份,还很激动。
他快五十岁了,膝下两男两女,大儿子两个女儿都已成家,也有了孙子,也许是他自身带着威严,孙子对他并不亲近。
他走出屋子站在灶房门前,看着麦穗儿蹲在灶膛前,用一根吹火棍将灶膛里的火吹旺,用糜子穗扎成的刷子将铁锅用心仔细地洗了好几遍。
又将一只粗瓷碗洗刷几遍。
水开了后,舀满,双手给奉上。
他接过水碗喝了几口,放下碗转身离去。
“爷爷,留下来吃饭,我给您做黄面靶子。”
麦穗儿忙跟在身后追了出去。
“回去把孩子。你姐姐吃完了这服药再来。”
姬老爷带着满身的博爱慢慢走去,麦苗儿才挪到了门前。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远去的身影,嘴里蠕蠕叨叨的念叨:“姬老爷真是活菩萨。”
“姐姐,这下子你的腿有希望了。我们遇到了菩萨。”麦穗儿看着姬老爷离去,扶着姐姐进院门:“姐,这就去给你煎药。”
麦姜氏躲在自家院子里,听着姬老爷离去才开门出来。两个女儿也跟着探出了头。
见麦穗儿扶着姐姐进了院子,关上大门,看姬老爷已经走远,骂了声:“死蹄子,厉害啊。这么快就认爷爷了?攀高枝了啊。真没看出来,跟你娘一样,死不要脸。”
麦穗儿气呼呼的松开姐姐的胳膊,准备出去还击。
麦苗儿忙拉住她:“穗儿,算了,怎么着她也是长辈,她骂我们可以。我们骂她就是以小犯上了。”
麦穗儿有点不依的还想出去:“这样的为老不尊,就得骂。”
麦苗儿死死地拉着她的手:“算了穗儿。奶奶还要靠她,将她惹怒了,万一迁怒于奶奶,我们也无能无力。”
两人回到院子里,孙黑牛还坐在那里剥着豆子。
麦穗儿跟着蹲在他身边说:“黑牛叔,今儿真是亏了你。要不我连姬老爷找都找不到。”又转过脸看着还沉浸在激动中的麦苗儿:“姐姐,豆子不是要晒干了打的吗?怎么一粒一粒的剥?”
麦苗儿得意的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晒干打的话,有些不太熟的豆荚就开不了,我们没牲口,豆秧就用来烧锅烧炕,那些豆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