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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荷院,水玲珑检查了水玲清的功课,不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水玲清曾经那么叛逆,甚至不惜自毁名节离家出走……能变得如今这般乖巧,不得不说,她的棍棒教育输给了诸葛钰的温情疗法。
水玲清放下手里的书,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眸道:“大姐,姐夫怎么还不回来呀?都一个多月了呢!”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淡淡笑道:“刚来信说大概这几天便要回了。”
水玲清歪着脑袋,期许地道:“能赶上三天后的灯会吗?我听巧儿说,灯会可热闹可好玩儿了!”
水玲珑点了点她的脑门儿,笑出了声:“想去看灯会就直说,在大姐面前还拐弯抹角的!”
水玲清心中狂喜,大姐这是……同意了?长这么大她从没看过灯会呢,二姐倒是去过好几次,每次回来都和她们几姐妹炫耀一番,她羡慕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去年灯会比今年早,那时大姐尚未回府,大姐应当也没看过灯会!
二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便用了晚膳,水玲珑依旧没吃那盘专门为她准备的辣菜,她可以确定菜里是放了常规避孕药的,所以她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原本,她打算日后把辣菜都给多多吃,自己则等诸葛钰回来,好好地怀孕生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既然诱导了诸葛汐怀疑冷幽茹,那么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她这一、两个月最好别怀上孩子。
可常规避孕药与避子汤不同,她必须日日服用,例假期间除外,倘若这个月有一天漏服,避孕的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所以,她倒是很希望诸葛钰在她受孕期过了之后再回来。
晚膳毕,水玲清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水玲珑叫来枝繁:“你问问柳绿她为什么会打红珠。”
枝繁诧异地张大了嘴,微愣之后,道:“大小姐怀疑红珠撒了谎?”
柳绿的确是个比较冲动的性子,嘴巴毒,任性又自私,骨子里的奴性较寻常丫鬟少一些,是以比较难把控,但她不笨,从前在水敏玉的院子受了那么多白眼和冷言冷语,也不曾主动与人动粗,若非红珠讲了什么实在难以忍受的话,柳绿不会当场发作。水玲珑捧起话本,淡淡地道:“你只管去办。”
枝繁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是,奴婢记住了。”
水玲珑抿了抿嘴唇,最近吃多了辣的零嘴儿,好生上火,下嘴唇又长了个包。水玲珑放下书本,看向桌子上满满一盘子辣皮和椒盐酥饼,舔了舔唇瓣,决定——
明天再忌口!
“大小姐!您可不能再吃了!”枝繁见水玲珑又拿起一块满是辣子儿的椒盐酥饼,忙苦口婆心地劝道,“世子爷过几天就回来了,您嘴巴肿肿的,仪容不佳,不……不方便伺候世子爷。”
水玲珑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心里细细比较了一番,还是觉得椒盐酥饼比诸葛钰好吃,她挑了挑眉,道:“多大的事儿啊,瞧你一惊一乍的!晚上抹点薄荷卢会膏便没事了,你赶紧去办你的差事!”
吃了几块椒盐酥饼,又喝了一杯羊乳,水玲珑才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在房里散起了步。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郭焱,天知道她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漠北边境,亲口听他说他是她的斌儿!
有诸葛流云的承诺,她相信德妃的人无法得逞,如果德妃比诸葛流云厉害,这么些年德妃也不会依附于诸葛流云了。
而另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便是三公主并未传出喜讯,这与前世大不相同,瞧,三公主的命运都改变了,郭焱还有什么理由和前世一场战死沙场?
一念至此,水玲珑放下手里的糕点,净了手后,拿出绣篮,给郭焱做起了冬衣,她不仅要做冬衣,还要做中衣、里衣和亵裤,她要他从头到脚都穿着她做的衣裳!
上辈子和他生离五年,她想他想得痛彻心扉,她过得不好,他也很是糟糕,老天有眼,这一世,竟让他们再次重逢。是不是原先的身体不重要了,总之她会好好儿地宝贝他、疼他,把前世的缺憾统统弥补回来。
再没什么比和他重逢更令她期待的事了!
日子哟,你快点快点快点过……
这边水玲珑在屋子里发花痴,另一边,枝繁在屋子里找到了神色匆匆的柳绿,看她满脸汗水的模样,应当是归来不久,也不知做了什么,眼神这么慌乱!
枝繁狐疑地眯了眯眼,给她倒了杯凉水,问道:“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其实她刚离开水玲珑的主卧。
柳绿清了清嗓子,不敢看枝繁探究的眸光,借着喝水的动作遮掩了丝丝不大自然的神色:“哦,我心里堵得慌,在府里散了会儿步。”
枝繁暂时没往心里去,组织了一下台词,道:“你堵什么呀?我早劝过你,别拿了鸡毛当令箭,那些人毕竟是王妃拨下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纵然她们嚣张一些,咱们也得忍一忍。你倒好,屡教不听,还欺负上了瘾!红珠是何等身份,你真敢叫她去倒夜香!活该她顶撞你了!”
从柳绿口里套话,直问她未必会说,激将法比较奏效。
果然,柳绿闻言脸色顿时一沉:“她顶撞我还少了?我平时不都忍下了?这些人一个个眼睛长到了头顶上,我是替大小姐戳戳她们的锐气!”
枝繁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既然你平时能忍,这时能忍,这回为何忍不了了?依我看,你就是骄傲自满,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儿!你是大小姐的丫鬟,却打了王妃派来的人,要不是大小姐机灵,当着老太君的面儿卖了个乖,明日府里就得传出大小姐不敬婆婆的风言风语!”
“你……”柳绿气得发怵,站起身,瞪了瞪枝繁,又坐下去,看向手里的杯子,压住火气道,“你也不用激我,这事儿我没打算瞒你,便是大小姐问,我也会如实说。”
顿了顿,柳绿接着道,“你知道红珠那个贱人说什么吗?她说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有私情,先是大小姐在姚府救了太子殿下,那一次正好赶上二小姐发病,而后又是太子殿下在宫里不顾生死冲进火场搭救大小姐,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实在气急,怕她四处宣扬这才打了她。”
“胡扯!那次是皇后下令,命太子殿下去搭救贵妃娘娘的!大小姐只是顺便在里面罢了!”这是官方说法,可作为奴才她们必须一口咬定它!枝繁定了定神,道,“怪不得红珠信口雌黄的时候,你没戳破她,也幸好你忍住了,如若不然,她极力否认自己说过这话,你便会成为王府内宣扬大小姐和太子殿下流言蜚语的始作俑者。”
真走到那一步,第一个绕不了柳绿的就是世子爷。
柳绿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极力忍下了红珠的挑衅。
“我得和大小姐说一下,这事儿八成不简单。”枝繁说着,看了柳绿一眼,忽而发现她的右臂有些僵直,她的瞳仁一缩,麻利地握住柳绿的胳膊,并撩起了袖子,就看到柳绿白皙的皓腕上戴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绞金丝翡翠镯子,“哪儿来的?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贵重的物件儿!”
柳绿犹豫了一瞬,拉下枝繁,她凑近枝繁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枝繁的脸色一变,“居然……居然有这种事?”
湘兰院内,诸葛姝坐在凳子上,甄氏抡起鸡毛掸子便朝她的胳膊狠狠地刷了过去!
流珠大惊,赶紧抱住诸葛姝替她挨了这重重的一下,她痛得眉头一皱,冷汗冒了出来。
甄氏气得目眩头摇,胸口好一阵起伏,似绵延的海浪,激起狂澜无数:“你给我滚开!守在外边儿,谁也不准进来!否则,我打死一个是一个!”
琥珀扯了扯流珠的衣襟,示意她出去,发生了这种事,她们做奴才的根本干涉不了。
流珠倒不是完全心疼诸葛姝,她更在意的是二夫人的前程,二夫人毕竟是姨娘出身,老太君看在她多年贤良淑德的份儿上破例抬了她为平妻,但她终究是比不得元配的,嫡夫人哪怕把小主子们打得皮开肉绽,老太君心疼却也不会说什么,可二夫人若真打坏了诸葛姝,老太君定会对她生怨,没了族长的庇佑,老太君是眼下唯一的大树,二夫人决计不能惹毛了老太君。
思及此处,流珠与甄氏擦肩而过时压低音量提醒道:“二夫人,老太君疼四小姐,您嘴上骂骂可以,但千万别真的动粗。”
甄氏霍然警醒,她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先前是被惊世骇俗的一幕给气得冲昏了头脑,经流珠一提醒,她才忆起今时不同往日,她没了诸葛流风的怜爱,若再失了老太君的欢心,王府哪儿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敛起翻滚的怒气,甄氏眸子里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她摆了摆手,流珠和琥珀退下。
诸葛姝是浑,但在安郡王的影响下,她从没生出过不尊敬生母的想法,哪怕甄氏只是个姨娘的时候,她也很敬重甄氏的。只不过她被宠坏了,颇有些纨绔,不甘束缚罢了。
因此,即便甄氏打了她,她也不会真找老太君告状。
甄氏自然不知道诸葛姝的想法,她丢下鸡毛掸子,换上一个还算淡定的口吻说道:“姝儿,你跟娘说实话,你二哥和林小姐成亲当日,你把林小姐推下浴池时,到底……喝没喝醉?”
诸葛姝的心咯噔一下,脸色惨白惨白了……
甄氏一瞧女儿的表情,再结合先前在亭子里看到的那一幕,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女儿……不是不小心把林小姐撞入了滚烫的池子,而是……而是故意的呀……
甄氏仰起头,痛心疾首地捶了捶心口:“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女儿怎么会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诸葛姝扑通跪在了甄氏脚边,拉住她的手,含泪哀求道:“娘啊,你……你别告诉二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二哥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对她非常失望的,也许日后都不再理她了……
看着素来倔强骄傲的女儿此时卑微得像个奴才,甄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在她一席哀求中再次燃烧了起来:“醒醒吧你!你和你二哥是亲兄妹!你怎可对他生出这种不伦的感情?赶紧给我断了这种念头!”
诸葛姝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扬起泪光闪耀的脸,咬牙道:“我……我就是想和二哥在一起……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成亲我难受,难受得发疯!我不能没有二哥的!最多……最多我答应不破坏他和别人就是了!”但叫她放弃二哥,绝无可能!
甄氏端起茶水便泼向了诸葛姝,诸葛姝骇然失色,身子本能地朝后一倾,却还是被泼了个正着。
甄氏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孽子!真是要活活气死我!你已经毁了你二哥在喀什庆的地位,又要葬送他用性命拼来的前程吗?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大腿和后背连中五剑还在奋勇杀敌?!他差点儿死掉!都是为了不让你父亲把你交给林家处置,他……他做到这一步了!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啊?你告诉我!”
诸葛姝哑口无言。
甄氏按了按太阳穴,咆哮出声:“流珠!琥珀!给我进来!”
两名丫鬟战战兢兢地入内,作为心腹,诸葛姝到底犯了什么错,她们自然是知晓的,但说实在的,她们并不是甄氏,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得诸葛姝的思想行为有悖如今的伦理,可喀什庆的史上并非没出现过这样的案例,比如她们信奉的女娲娘娘,有一种传闻便说她和伏羲是兄妹。
甄氏厉声道:“四小姐染了风寒,把四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四小姐私自外出!”
“娘!你——”诸葛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一直那么温柔娴淑的娘,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势?可她尚未出声,便被琥珀和流珠押入了房间。
安顿好诸葛姝之后,流珠回了甄氏跟前儿,看着甄氏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的憔悴样子,她微微一叹,道:“二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流珠觉着自家主子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听进旁人的意见,她放柔了语调,缓缓地道:“奴婢以为,夫人眼下最要紧不是纠正四小姐的心态,而是想法子应对成郡王的怒火。成郡王有错在先不假,可当时他喝醉了酒,四小姐却是清醒的,她不给成郡王解释的机会便将其推下了台阶,导致成郡王大怒,尽管后面如安郡王所言,他是自保,无意伤人,但还是伤着了。”
想到女儿闯的祸,甄氏就头疼!成郡王也不是个东西,连未及笄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流珠建议道:“您看,这事儿咱们要不要和王爷、王妃通通气,请他们帮忙周旋一、二?”
甄氏摆了摆手,不甚赞同:“才来多久就给王府添麻烦,不是凭白遭人嫌弃么?我先试着解决,解决不了再说。”
“柳绿那边……”
甄氏眼底的怒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给了封口费,放心吧!她只看到安郡王和成郡王打架,后边儿的她没瞧见。”奴儿还在柳绿的后面回来的,她严格审问了奴儿,奴儿一无所知,可见比奴儿早到的柳绿更加不可能发现后面的真相了。
流珠就看向甄氏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心底泛起了浓浓的疑惑,二夫人给柳绿的镯子她看到了,是老太君当初赏给二夫人的生辰礼物,若是封口费给金子便足够,可偏偏给了一个二夫人自己十分钟爱的物件儿!
难道二夫人想买通柳绿做内应吗?
不,柳绿的老子娘都在尚书府,她不可能背叛世子妃,若一定要收买,孤女枝繁才是首选。
而瞧二夫人的神色,明显有着某种目的,那么,二夫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甄氏没注意到流珠的异样,她敛起一时的快意,又言归正传:“我给乔夫人写封信,你连夜送去,一定要亲自送到乔夫人手上,明白吗?”柳绿的事来日方长,眼下最紧要的是解决儿子和女儿的难题!
墨荷院内,水玲珑刚散步消食完毕,钟妈妈又切了一盘蜜瓜进来,水玲珑实在难挡美食诱惑,遂拉着钟妈妈一同坐下,拿了一块蜜瓜送至她唇边,笑得温和:“你也吃。”
钟妈妈感动得眼泪直冒,受宠若惊地咬着蜜瓜吃进了腹中。乳母千千万,可像她这样受主子尊敬的真没几个。大小姐性情大变后,她的确伤感了好一阵子,可现在她释然了,大小姐是表面冷了,内心其实一如既往地执着。
水玲珑探出手,摸了摸钟妈妈额头上的血痂:“很疼吧?”
钟妈妈摇头:“不疼,就破了点儿皮!我自己没站稳,摔了一下,不干旁人的事!真的!你……你不要因为这个而生她们的气,好不好?”
水玲珑就望着一盘子清香的水果,顿时没了食欲,她敬重钟妈妈,所以没摆什么脸色,只语气如常道:“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回屋歇着吧。”
原以为钟妈妈是真心捧着水果给她吃,没想到竟是变相替红珠她们求情的!钟妈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她明白,她介意的不是钟妈妈求情的行为,而是钟妈妈居然学会了利用她对她的恻隐之心来达到某种目的!尽管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这一回是求她,下一次若事态严重,她是不是得逼她?!
钟妈妈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出了屋子。
枝繁正好从柳绿那儿问了消息,进来便听到二人的对话,也看到了钟妈妈背过身时有点儿受挫的神色,她放下帘子,行至水玲珑身旁行了一礼,道:“钟妈妈怕是伤心了,其实您生不生红珠她们的气没必要告诉钟妈妈,口里应一声,权当宽了钟妈妈的心了。”
水玲珑瞪了瞪犯迷糊的枝繁,淡道:“平日里看你挺精明,关键时刻脑子里都变成猪油了!有一便有二,有二则会有三,我今儿要是应了钟妈妈,日后钟妈妈非得成为那些人对付我的长枪不可!”
枝繁狠狠一惊,杏眼圆瞪:“大小姐您的意思是……钟妈妈来求情是有人唆使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大小姐一次便绝了那些人的希望,钟妈妈就不会无止境地被利用下去了。看似冷漠,实则有情。枝繁一直认为大小姐是没有心的,之所以对钟妈妈好也不过是秉承了对乳母的一份尊重……而今看来,却是她误会大小姐了。
主子和奴才的立场天生不同,每个奴才都巴不得自己的主子有情有义、慈悲为怀,一如所有主子都希望奴才们肝脑涂地、绝无私心。但这些……是不可能的!
所以,彼此得找出一个相互适应的平衡点。
前世,水玲珑并非输在了谋略上,而是败给了人心,故而现在,她很小心地经营着身边的每一种关系,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下人。
枝繁欣慰地笑了笑,把红珠故意激怒柳绿的话讲了一遍:“……大小姐,柳绿会动手情有可原。”
“怎么?觉得我罚柳绿罚重了?”水玲珑提到了音量,明显透着不悦。
枝繁垂下眸子:“奴婢不敢。”
水玲珑哼了哼:“就冲她平日里总欺负别人,这份例银子罚得一点儿不冤!还有,你派人盯紧红珠的动静。也许聚众打架只是个开胃菜,重头戏在后面。”
枝繁恭敬地应下,随即又把柳绿碰见安郡王和成郡王打架的事,以及柳绿给甄氏通风报信的事和盘托出:“……二夫人觉着柳绿报信有功,便赏了她一个金镯子。”
“就这些?”水玲珑挑了挑眉,柳绿恼甄氏唆使她做苦力,暗地里没少骂甄氏,眼下会如此好心地给甄氏通风报信,让甄氏及时去解围?
枝繁点头:“她和我说的只有这些了。”难不成柳绿隐瞒了什么?
柳绿的确隐瞒了一部分事件的真相,诚如水玲珑怀疑的那般,柳绿没那么好心给甄氏通风报信,她其实只想让甄氏看见女儿和儿子做出那种丑事气得跳脚而已,之所以将这个秘密拦在肚子里,是因为柳绿明白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成郡王和安郡王打架的事迟早有一天会在京城传开,毕竟安郡王不说,成郡王也会说,柳绿给甄氏通风报信没什么。
可诸葛姝亲吻安郡王时只有柳绿一人在附近出现过,这事儿若不小心宣扬出去,甄氏头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柳绿!自己如果都保不住秘密,又怎敢奢求旁人替你保守秘密?
是以,柳绿闭紧了嘴巴子,对甄氏也仅仅说:“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您赶紧去看呀!成郡王不知道和谁打起来了!那人穿得很好,奴婢估计是个世家子弟!也不知道旁边的人有没有把他们两个劝住!”她特地绕了近路一路小跑赶在奴儿之前进入甄氏的院子,在时间上洗脱了嫌疑。
水玲珑淡然笑之,柳绿是丫鬟,不是机器,她不是非得掰开柳绿的脑袋瓜子看里边儿到底藏了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抱着多多上了床榻,她发现只要多多睡在床边,她便不会掉下去。
她一压到多多,多多就会痛得嗷嗷叫……
翌日,甄氏亲自上门探望成郡王,成郡王十分友好地接见了她,并向她保证当日他喝多了,也有错,下次绝不再犯,希望甄氏别因此而怪罪于他,更别迁就于惹祸元凶诸葛姝。
甄氏受宠若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高高兴兴地回了府,向老太君禀明此事。
天安居内,老太君和水玲珑坐炕头,自打水玲珑“吓唬”了老太君一次之后,老太君吃饭就特别乖了,偶尔想吃甜,却死死忍住。
老太君一边和水玲珑翻着花绳,一边笑着道:“钰儿启程了吧?”
水玲珑含羞一笑:“嗯,七天后抵达京城。”
老太君就看向了水玲珑平坦的小腹,眯眼笑道:“等钰儿回来,你不用给我请安,想谁多久睡多久!”晚上想干多久干多久,她要小重孙!
水玲珑如何不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将花绳翻了个新样子,四条线,俗称“筷子”,并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太君最喜欢水玲珑这副害羞的模样,当即腾出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结果好容易才翻出的“桥”毁于一旦。
老太君气馁地把线绳一丢,没好气地道:“不玩这个了,幼稚!”
水玲珑心里偷笑,面上却压出一个镇定的神色:“等二婶回来,我们几个凑一桌打叶子牌如何?”
老太君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点头如捣蒜道:“好好好!我又能赢钱,赢了钱都归你!你给我小重孙!”她羡慕死姚老太君了,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有五个小重孙了,她嫉妒得想咬人!
冷幽茹坐在一侧的冒椅上,端起茶静静地喝了一口,慢悠悠,仿佛漫不经心地道:“说来也怪了,玲珑你身子骨不错,钰儿又专宠你一人,你怎么和钰儿相处了整整两月却没怀孕呢?”
那还不是你搞的鬼?!
水玲珑真心佩服王妃的演技,按照荀枫的说法,这人若上了那个什么鹅卖瑞啃梯微,准能成为奥斯卡影帝!
但直觉告诉水玲珑,王妃之所以这么问,似乎不只是问一问这么简单。
老太君一把抓住水玲珑的手,笑呵呵地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你姐夫独宠你大姐多年,不也五年才有孕?”
水玲珑就看向了冷幽茹,她到底好不好奇诸葛汐突然有孕的原因?诸葛汐对外是宣称自己实在是吃腻了固元膏,便停掉没吃了,不知冷幽茹信没信这套说辞。
冷幽茹未施粉黛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阳光打在上面,金灿灿的却泛着幽冷的光,她淡淡地牵了牵唇角,笑容,似有还无;声,若近若远:“我和老太君一样,都盼着府里尽快热闹起来,这府里没孩子……总觉着少了些什么似的。”
这时,甄氏打了帘子进来,笑逐颜开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冷幽茹的对面坐下了。她看了看水玲珑,又看了看冷幽茹,唇角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昨晚墨荷院闹得鸡飞狗跳,谁能说不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嫂在背后操控的呢?而水玲珑敢直接仗杀余婆子,除了立威,大抵也存了一分和冷幽茹叫板的意思。
呵呵,这对婆媳终于斗起来了,那么,谁也没功夫把眼睛安在二房了!
老太君瞧甄氏笑得欢,不由地问:“你笑什么?”
甄氏坐直了身子,从萍儿手里接过茶,选了个较为轻快的语气,道:“哦,是这样的,昨天傍晚,铭儿约了乔世子和成郡王过府一叙,乔世子喝多了酒不小心冒犯了姝儿,姝儿年轻不懂事便将成郡王推下了台阶,成郡王又与安郡王发生了一些争执,不过如今什么误会都没有了!”
她没说道歉的事,但在场的诸位谁又猜不到呢?
老太君的脸色沉了沉,冒犯她的孙女儿,死一百次都不够!明岚居然巴巴儿地上门给人道歉?道完歉还自我感觉良好?哼,不讨喜!
水玲珑挑了挑眉,她对成郡王没多大印象,只知他是诸多顽劣公子哥儿其中的一个,记忆中关于他的传闻全都是负面的,而今听甄氏说他不仅不计前嫌,还请甄氏原谅他的冒失,她不禁耸了耸肩,是前世的传闻错了,还是这辈子成郡王转性子了?
冷幽茹的手指动了动,唇角却依旧挂着淡淡的、似有还无的笑:“我记得后天有灯会吧,玲珑从前住庄子里,姝儿又在喀什庆,两小丫头都没看过呢。”
甄氏不好说自己把诸葛姝禁了足,只得硬着头皮道:“嗯,的确没看过。”
冷幽茹含笑地望向甄氏:“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
时间过得飞快,两天如白驹过隙,转瞬便到了花灯节,这个灯节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快过年了,大家趁着逛花灯的机会顺便采办一下年货而已。
马车内的水玲清显得很兴奋!像只终于飞出了笼子的金丝雀,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新奇和渴望,她拉了拉诸葛姝的小手,挑开一侧的帘幕,不可思议地道:“哇!姝儿你看!好漂亮的灯啊!五颜六色的呢!有莲花,有桃花,天啊,还有两层的!”
诸葛姝望了一眼,故作老成道:“笨蛋!这些都是最次的,好不好?待会儿你看了中心大街的灯一定会后悔自己讲过刚刚那句话!”
水玲清扭过头,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上车之前,我二哥告诉我的。”语气里含了一丝不满,原本她出行都是和二哥一辆车,现在娘却不准她接近二哥了!
“你不高兴吗?”过久了尚书府的庶女日子,水玲清对于人的情绪非常敏感!
诸葛姝这两日心里正憋得慌呢,就缺一个倾诉的对象,眼下车厢里没有别人,她犹豫了片刻之后,轻轻地道:“玲清你有心上人么?”
水玲清一愣,继而低下头,矢口否认:“我没有。”不能告诉你!
诸葛姝若是个没开窍的小姑娘兴许就被糊弄过去了,偏偏她心智早熟,一下子便从水玲清的表情里察觉到了异样,她顿时来了共鸣:“你亲过他吗?是什么感觉?会不会特别幸福、特别兴奋?”
水玲清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她哪里亲过阿诀啊?虽然和阿诀私奔了一次,可阿诀很尊重她,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拉了她的手而已。
阿诀说,她还小,不到品尝的时候。
她不懂阿诀要品尝她的什么,不过她既然阿诀愿意等,她再多玩两年好了,反正阿诀和大姐比,她还是更喜欢大姐!
“你倒是说话呀!”诸葛姝推了推她,颇有些激动地道,“我先说!我在喀什庆有心上人的!我也亲过他!当时,心跳得特别特别快……”
水玲珑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这么露骨的话诸葛姝怎么说得出口?
马车走到中心大街的入口处便无法驶入了,今儿人多,里面无法通车,众人只能下地行走。
女眷们纷纷戴了面纱,不以真容示人。
冗长的中心大街繁华似锦,且不论林立的商铺,单单是街道两旁的各式各样的彩灯便叫人应接不暇,远远望去,似两条五彩蜿蜒的巨龙,随着微风轻摆而幽幽游动,装扮各异的路人穿梭于各个小摊前,或挑选彩灯、或谈笑风生,有独自出行的,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小情侣成双成对的。
诸葛姝四下看了看,问向甄氏:“二哥呢?”
甄氏半是恼火半是心虚得瞪了她一眼,努力心平气和道:“他玩他的,我们玩我们的!”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给儿子制造一次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给破坏了!
诸葛姝的心里像爬进了一万只蚂蚁,不停啃噬着她的心脏,明明是和二哥一起来的,明明下了车便能与他逛街闲谈的,可现在……他不见了!他去做什么了?是和公子哥儿们聚会还是私会别的女人?
难受!
冷幽茹主动握住了水玲珑的手,水玲珑就感觉自己好似突然握住了一块冰似的,冷幽茹到底有没有体温的?
“人多,别走散了。”冷幽茹侧目,眉眼弯弯地看向她说道。
水玲珑也跟着笑了起来,亮晶晶的眸子眯成两道月牙儿,长长的睫羽像蝴蝶的羽翼,在鼻翼旁落下淡淡的暗影:“多谢母妃。”
二人像母女般亲昵地往前走去,水玲珑回头望了一眼,见水玲清和诸葛姝把臂同游,行在甄氏旁侧,她稍稍安心,突然听得冷幽茹云淡风轻地道:“那个叫柳绿的丫鬟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她出门或给老太君请安一般都带枝繁,冷幽茹和柳绿碰面的次数少得可怜,居然记住柳绿了!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越往里走越是嘈杂,是以,她放大了音量:“是啊,的确挺好看的。”
冷幽茹又道:“听说是尚书府的家生子,你是打算给钰儿做通房的吗?”
水玲珑挑了挑眉,王妃是在试探她会否善妒?还是单纯地关心柳绿?!
一个呼吸的功夫,水玲珑做出了回答:“不是给相公的通房。”
冷幽茹的眼皮子一跳,道:“是个顶好的姑娘,若是做通房倒也可惜了,给找户好人家嫁了吧,我瞧着年纪也不小了。”
水玲珑狐疑地眨了眨眼,王妃是不是太关心柳绿了?
思量间,一道健硕的身影迎面而来,在她们对面不远处堪堪止住了脚步:“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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