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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慕稚娘的祖父身边再没有旁人,她若是贸然前去,若是被反咬一口,自然不是好事。
“我……我去叫人……”慕稚娘转身就跑,木门又是咯吱一声,只是慕稚娘的步子忽地一顿,回头道,“早就没钱诊治了,算是不必再拖累旁人了,,郎君……不必歉疚。”
她看见顾遥站在外面,只是看回着躺在地上的人不说话,她明白……聪明人绝不会做这样糊涂善事。
顾遥心底冰凉,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于是老门一晃,慕稚娘的身影已经闪进去了,顾遥看着正在笑嘻嘻玩击壤的一群小童,忽地蹲下来。
“爹――”
一个穿着粗布裋褐的大汉奔出来,单膝跪在地上,目呲欲裂,眼眶迸出一圈红,竟是悲愤欲绝的模样。
“祖父,祖父――”
顾遥看过去,慕稚娘跪在地上哭,一块洗得发白的擦在眼圈上,眼泪越发如珠子一样往下跌。
往前见到的慕稚娘有一把好嗓子,像是黄莺儿似的,清脆间又是婉转的调子,只是顾遥忽然发现,今日的慕稚娘,嗓音干涩得喑哑。
原来少女早是一副枯槁的模样了,瘦得颧骨高高耸起,眼窝也深深凹陷下去,面颊上的红润早就换作隐隐的苍青色,一双唇上起了干皮,苍白一片。
先前就是在日头下叫卖,也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时也是胡乱一堆。
“是你!就是你推倒了我家老爷子!来人啊,快些把这个贼人抓住,我要去见官!”
不知是怎么回事,原本静悄悄的槐花胡同忽地喧闹起来,原本空落落的胡同里,忽然挤满了人。
顾遥只知道许多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霎时有扑过来几个壮实汉子,拿着麻绳向着顾遥扑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遥一手伸进袖底,手腕上是冰凉的机括,只消她按一下,面前的人便没有办法按住她。
绛红的-衣袖一垂,底下是一只玉白的手,看得出来养尊处优。
麻绳往身上一套,三两下就把身形单薄的少年郎捆住,越发显得少年瘦得像是一把骨头。
“走,进去!”
背后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踢了顾遥一脚,膝盖狠命一疼,一只脚几乎就没有了感觉,顾遥一跌,便被送进老门后头。
“咔嚓”一声,老门上插。
院子不算大,里头开出了好几块地,只是里头没有蔬菜……那地里土色被晒得发白,更是满布着龟裂的沟。
那么久没下雨,哪里来的水种菜。
正屋破破旧旧,里头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几个老旧的椅子被摆着,一只缺了脚的桌子被石头塞着,凑合着用。
顾遥被被送进正屋,先前的汉子――约莫是慕稚娘的父亲,重新拿了一根麻绳,几个人把她捆在了院子里已经枯死的那棵枣树树干上。
把顾遥捆好,几个人又用一块旧门板去把已经断气的老人抬进来,搁在顾遥面前。
顾遥一时间恍惚。
只是心底还是明白的,怎么回事还是能知道。先前慕稚娘进去,里屋就传来吵闹声,随即又是一阵安静。
约莫就是商量怎么栽赃罢……
“小郎君,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今日就这样害了一条人命,往后可就是把一生都搭进去了……”
顾遥没理会那汉子的话,只是一抬头,一双沉沉如水的眸子便朝慕稚娘看过去。
绛红衣衫的少年一句话都没说,慕稚娘的心便狠狠一咯噔,眼眶便烫起来,干脆扭过脸不去看顾遥。
“看郎君的模样,肯定不是俺们这样的粗俗人,肯定是要读书做官的,今天害了一条人命,往后可就是背上了肮脏名声,就和俺们一样受人瞧不起,走出去也是要被戳脊梁骨吐唾沫的,俺想着,郎君这一辈子,总不能就这样被毁了,要是这样俺们也过意不去……”
顾遥觉得脑子乱糟糟的,麻绳捆得极紧,在锁骨上紧紧勒着,背后又是极为粗糙的树皮,顾遥只觉得骨头都是一抽一抽的疼。
“老爷子是自己中风猝死的。”
顾遥淡淡道,不知为什么,她一时间也觉得嗓子干得发疼,说出来的声音也喑哑得不像话。
“好你个小子,还敢狡辩!”
“不要――”慕稚娘一阵尖叫,顾遥还不急反应,只觉得头皮一疼,在就是脑子里嗡地一声,一阵眩晕的要吐的感觉便袭过来,霎时眼前一片漆黑,疼得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耳边还是一阵叫骂声:“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你老子还没说话的,走开!”
又是慌慌张张的声音:“这样怕是打得厉害了些吧……”
“怕什么!还……还不是他理亏,害死了慕老爷子。”这声音便有些故作镇静,仍旧是大大咧咧的,飘出一阵口臭来。
半天才觉得额头痒痒的,有什么顺着额角流下来,温热温热的。
原来是额头被打破了,顾遥心口仍旧是憋着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听见耳边的嘈杂声,一时之间眼前一片漆黑。
她忽然想起来瑾南宫的高墙……因为长年没人打理,到了后来,就是一片漆黑。
还高,高得要命,她出不去。
不知怎的,面前终于透出光亮来,额头还是疼,疼得脑子晕乎乎的,只想吐。
只是心底那口气终于没了,顾遥长长吐一口气,看见发白龟裂的菜地。
“我没多钱……我家里那边,你们也拿不到。”顾遥声音很轻,有些使不上力的飘忽感,只是她还是把他们想要的说出来了。
于是嘈杂的人声安静下来了,看向被绑在树上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及其孱弱,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一张脸,身量更是像是个病痨鬼似的单薄。
其实仔细看,真不是富贵模样。再说了,也没听说是谁家的郎君……想必也不富贵。
“你们把我放下来,咳咳咳,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咳咳咳,”少年唇边咳出一点血迹,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于是众人自己有点慌了,那络腮胡的汉子道:“一条人命,你敢随便打发!有没有王法了!”
“若是论王法,栽赃嫁祸该不该判。”少年原本冷淡的眉眼忽地锐利起来,死死盯着他,那大汉心里一颤,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我若是打算不管……稍有点手段的大夫,都查得出来死音。”
着目光扎得所有人心里一颤,不知是话有震撼力,还是少年的气度冰冷,所有人一时之间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