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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粮?”叶家老爷子叶渊海饮了一口清茗,抚着颔下雪白的胡须,脸色略微有些忧郁。
二房叶阳安坐在叶渊海左手边的椅子上,看着叶渊海的脸色之后,立即俯身说道:“没错,就是捐粮,刚刚谢府里面来人了,说是现在大雨连绵不绝,城外的粮食有极大的可能会遭遇夏涝,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应该出钱出粮,保证大家伙能一起渡过难关。爹您要是觉得不满意,那我随便找个借口将他回了,反正这些年咱早就喂饱了谢府里面的那些人,就算咱回绝了这件事,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鬼话,捐粮当然是要捐的!”叶渊海此时才回过神来,他拿那根光滑的拐棍布满地砸了砸地板,瞪眼说道,“咱们叶家药铺是罗云城里的老字号,没有那些乡亲们的扶持,能有咱今天的叶家?再者说了,咱叶家,一直以来就是靠着仁义二字传家,现在邻里乡亲有难了,咱们叶家岂能为了这点私立袖手旁观?那不用邻里乡亲戳咱们的脊梁骨,咱们叶家自己就得垮了!”
“是,爹教训得是,是儿子疏忽了。”叶渊海一发火,叶阳安立即噤若寒蝉。
叶渊海虽说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并且早已经隐居幕后,做了叶家的甩手掌柜,但是叶渊海或许是从小在药铺长大的缘故,精神与身体都保养得极好,身材高大脸色红润,须发虽然都已经花白,但是却梳理得一丝不苟,如今叶渊海一发怒,叶家的小辈没有哪个不会肝颤的。
“谢府里的人怎么说的?捐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每户大约要出多少?”叶渊海平复了一下心情,询问起了正经事儿。
叶阳安立即说道:“就是这两天了,府衙正式的文件还没有下发,谢府的人是来提前过来向咱通个气,顺便看看咱的意思,再过两三天,文件就开始正式下发了,据说捐粮的数量嘛,初步定的是通知到的大户每户人家五百石,其余人要想出把力,也欢迎。”
叶渊海基本没有犹豫,直接不容置疑地开口吩咐道:“叶家出三千石,我亲自与官府那边交接,然后你们三房,每人一千石,以你们各自的名义与官府交接。”
叶阳安眼神之中露出一丝肉疼之色,不过嘴上却没有犹豫地说道:“父亲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其余两房我不敢说,二房出两千石,一定会在这两天办好的。”
叶渊海此时极其欣慰地笑了笑,靠回椅背之上小品了一口清茶,“你这猴崽子,平日里上蹿下跳,今天可算办了一次人事儿了。”
“还是父亲教育得好,前些年儿子年幼,不懂事儿,老是惹父亲生气,现在想来,甚是后悔,甚是后悔啊。”叶阳安低下头,极其惭愧地说道。
“老二啊,你记住一句话。”叶渊海睁开了双眼,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脸色凝重地说道,“德不尽仙者,不可以为医;才不尽仙者,亦不可以为医。”
“医者仁心,父亲放心,我记下了。”叶阳安低头,说话掷地有声。
“三十多年了,你小子总算有个人样了,没枉费你老子我白疼你这么长时间啊。”叶渊海神态放松了些,活到他这么个境地,名声啊银子啊地位啊之类的东西,不能说不重要,但是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孩子出息了,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最欣慰的事情。
“都是父亲管教的好,几日不见,倒是父亲神态越来越好了,甚至有些越来越年轻的模样啊。”叶阳安嘴上说着恭维的话,但是神态却极其自然庄重,仿佛说得是铁一般的事实一样。
“你老子什么样老子自己知道,你就别恭维了。”叶渊海含笑摇摇头摆摆手,而后笑着说了一句话,让叶阳安整个人如坠冰窟。
“前些日子,你去南边收药的时候,在那边玩的挺高兴啊。”
叶阳安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像是要说话,但是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叶渊海闭上了眼睛,靠回椅背之上,慢慢说道:“两个月前,你从柜上支了一万八千两银子,去南边收夏天用的药材,但是到了南边之后,因为今年比以往那些年去的早了一个月,所以你拿这一万八千两银子去赌场门口放了租子,短短半个月,你净赚了三万两银子,呵呵,半个月三万两,这银子来得是真快,比开药铺还快。”
叶阳安只是干笑,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表情甚是惶恐尴尬。
叶渊海没有睁眼,而是继续说道:“但是等你把钱收回来之后,却发现东陵道这边开始下大雨了,南边那些药材价格飞涨,现在的一万八千两银子,只能收到以往四成的药材了,老二,我说得对也不对?”
叶阳安一直低着头,等叶渊海说完之后,也没有开口辩解,点了点头苦涩说道:“对。”
叶渊海深深叹了一口气:“老二啊,你不也不想想,你爹为什么让你提前一个月去南边,你以为你爹是老糊涂了啊?”
叶阳安流着大汗摇摇头,极其惭愧地说道:“是我……想当然了,父亲老谋深算,高瞻远瞩,是做儿子的误了父亲的大计,此事真是做儿子的不对,我这就把所有银子全部充到柜台上去,您要打,要骂,要罚,我都认了。”
叶渊海脸上的神情稍微黯淡了几分,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说道:“老二啊,你做人比你大哥活络,比你三妹有胆气,这是你的长处,但是你的长处啊,要用到正地方去,知道吗?银子,谁不爱?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打心底里喜欢,但是有件事情,老二啊,你完完全全弄错了。”
叶阳安低着头,一言不发。
叶渊海知道自己儿子在听,慢慢说道:“要向根本分生死,莫向支流问浊请啊,咱老叶家这块牌匾,是根,是咱这块祖产,是咱身上穿的衣服,是咱喝得茶,这一切的根本哪,只要咱叶家这块牌匾在,咱老叶家的根就在,说句世俗些的话,只要咱老叶家这只老母鸡在,咱以后就有数不清的银子,长流水胜似当头浇啊,你想吃鸡肉,那就拿鸡蛋卖的银子去买,最要不得的,就是直接啃咱自家的母鸡,这是什么,这是掘咱自己的根哪!”
说到最后,叶渊海已经是声色俱厉,明显叶阳安的这条行径已经让叶渊海大动肝火了。
叶阳安低头沉默良久,然后便站起身来直接一掀长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叩首:“父亲,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这件事儿……我大错特错了。”
叶渊海疲惫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些年的事情,能让你长个教训也是极好的,你下去吧,准备准备赈灾粮的事情,这是大事,马虎不得,出去后把小单给我叫过来,有日子没见他了,听说他这些日子一直和长英混在一起,这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