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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中。
皇后简直要气疯了。
李承业是她的长子, 叫郭玉山锤杀于襄阳城外,那郭玉山逃匿之后, 皇帝从不曾追查过他去了何处, 一个那么好的孩子,死时脑浆迸裂, 头上陷着一个大坑,就那么没了。
凶手的儿子在皇帝身边呆了整整两年, 没有一个人知道,而皇帝在知道之后,一声不问罪名,叫美色所惑, 拉着个肖似于明月公主的女子,就那么进寝宫了。
噩梦, 萦绕着周后整整半个百年的噩梦,那个夺走她的丈夫, 害死她的儿子,让她半个百年都没能喘过气来的女人, 她是死了,化成了白骨, 可她的孙女又回来了。
气到肝胆俱寒, 若非她有书香门第的涵养,还有一个儿子要她护佑, 只怕当时就上前, 把那李昙年的脸给撕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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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承筹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坐在外面,隐隐听着里面皇后一声高比一声的哀嚎,轻轻摸了一把给自己奉茶的,陆莞莞的手。
这小姑娘年不过十六,额前几捋清水似的流海,眉目与李昙年相似,但远没有李昙年生的妩媚诱人,不过在女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尤其这种清扬婉转的纯劲儿,就叫人很想怜爱一番。
当初在金城的时候,其实他就想下手的,怎奈那时候陈蓉防的紧,他也不好伸手。不过,与陆莞莞相比,他更想摸一把李昙年的小手儿。
男人们对于权力,自然有格外的迷恋,那种迷恋,除了权力本身,还有它所承载的一切,就比如,他父亲从一个草莽出身的泥腿汉子,挑战皇室权威,誓要推翻天下,从皇帝的肩头摘下来的那枚明月。
李燕贞之所以宠爱陈姣,是因为她生的和明月公主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这种遗传到了李昙年身上,便成了十分。
方才在大殿中相见,李昙年站在台阶下,长衣如莲,唇艳如血,轻轻启唇,骂他是懦夫的那一瞬间,李承筹恨不能一把捏上她的咽喉,啃上那两瓣红唇,叫她哭着喊着求回饶。
他捏着陆莞莞的手明显一紧,陆莞莞虽不适,却也任由李承筹摸着,悄声问道:“殿下,但不知我娘在宫外过的可好?”
李承筹应付着答道:“只要你乖乖儿听皇后的话,她自然会过的很好。”
陆莞莞默默点了点头,分明厌恶无比,却也任由李承筹摸着自己的手。他渐渐得意忘形,得寸进尺,简直摸了个肆无忌惮。
内室只有周皇后和李昱霖,以及文贞郡主三人。
周皇后叫郭嘉一个始料未及的迎头痛击,哀吼完了,也发泄完了,侧首问文贞:“文贞,你最擅观察人心,告诉皇祖母,郭六畜说的是不是真话?”
文贞面色颇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瞧他的神情,应该是真的。”所以,当时真的是李承业意欲侮辱明月公主,郭玉山才杀的他。
周后要生起气来,前额顶盖处就会像叫狼牙棒猛砸一样剧烈的疼,疼到神魂欲炸。她断然摇头:“不可能,我的承业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一定是郭六畜在撒谎,昱霖,那郭六畜不过个弱书生,想办法给本宫杀了他,去,找人杀了他。”
“祖母,如今不是论这个的时候。”李昱霖忽而出声,制止了周后:“贞妹,要紧的是,你觉得皇上相信郭嘉的话了否?”
文贞略沉吟了片刻,道:“当是半信半疑。”
李昱霖忽而屈膝跪在文贞面前,捧起文贞一双软囊囊的小手拳在自己掌中,道:“所以,咱们此时该怎么办?”
文贞侧首而坐,小姑娘眉头紧锁着:“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知道?”
李昱霖早看出这小丫头的心思来:“文贞,你是整个长安城最美的菟丝花儿,而哥哥是能唯一能承载你的土壤,你可以有私心,但不要忘了你是东宫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当比谁都明白。”
文贞格外为难的看看祖母,再看看哥哥,为难半晌,道:“其实这事儿挺简单的。咱们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只说是郭玉山意欲□□于明月公主,先太子是为了阻止他,才叫他锤杀。
要是这样,郭玉山才是凶手,那李燕贞的身世,就另当别论了。”
李昱霖和周皇后相视半晌,忽而齐齐发笑。
“文贞,你真乃哥哥的女诸葛。”李昱霖赞道。
文贞似乎很讨厌做这种事,挣脱了李昱霖的手,嘟囔道:“郭六畜给我的玉呢,如今可以还我了吗?”
李昱霖蓦得站了起来,勾唇一笑:“傻丫头,那不过块狗玉而已,要它作甚?等哥哥扳回这一局来,打开东宫宝库,什么样的宝贝都任你挑之。”
文贞还未说完了,李昱霖玄衣拂风,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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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宫灯悠远,腊月的寒风在一座座巨大的宫殿间肆意游走着,拂起太极殿后殿栏杆处那男子的袍面,打在朱红色的柱子上啪啪作响。
夏晚进皇帝的寝殿已经半个时辰了,期间,马平进去过一次,亲自送茶水点心,再然后,那寝殿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大殿的回廊下就只有他们两个。
马平走了过来,竖起大拇指,低声道:“郭侍郎,好歹你也聪明多少年了,怎的今日却要不管不顾的栽跟头?须知,李承业便真把明月公主给奸/杀了,那也是皇上的亲儿子,你爹杀了他,这事儿瞒都瞒不及,你怎的就生生给捅出来了呢?”
郭嘉笑了笑,并不说话。
马平又道:“咱们伴驾,最讲究一个分寸,任是谁也不能显得比皇上更聪明,你失了分寸,怕是要性命不保。”
郭嘉再笑了笑,忽而侧首问马平:“我记得淮南今冬一反常天下起了大雪,雪灾严重,急报该要入宫门了,怎的还不见踪影?”
马平想了想,道:“此时宫门钥匙已下,急报便想进也进不来,等明天吧。”
郭嘉断然道:“就在此刻,去,从宫门上报急报给我要进来。”打夏晚进寝殿之后,他已经等的够久的了。
三更半夜,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色棍拉着他的妻子进了寝殿,谁能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再不过一刻钟,郭嘉已然带着急报,直接推开了寝宫的门。
“淮南疾报,冬雪压死稻秧,菜籽只怕要绝产。”郭嘉道:“臣来请皇上的示下,明春的税收是否要减三成?”
年近七旬的老皇帝,瞧面相其实并不老,似乎从五十岁起,他就停止了老去,精瘦,面目如雕,鼻梁格外的悬挺,唯独眼睛有点儿昏花,所以,看人要格外仔细才能看得清。
一张胡床,他拉着夏晚的手正不知在说些什么,冒冒然被打断,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郭六畜,明春的税收,于如今有什么干系?”
郭嘉远远望着夏晚,俊脸潮红,他确实是乱了分寸,这种情况下,若皇帝真发起怒来,要死人的。
而此刻皇帝就是真的生气了。
当他生气的时候,他会闭上眼睛,下意识的去敲那只乌龟的龟背,徜若敲罢了龟背再睁开眼,就要斩人了。
夏晚立刻就收回了手,柔声道:“皇爷爷,百姓只有一年计,概因他们只能看得到一年的收成。父母官有十年计,因为他们的眼界能看到十年之久。而君王,看的则是百年大计,您是君王,当然要看的比谁都远,也决断的比任何人都早,不是吗?”
郭嘉身子稍往前倾,就在寝殿的门上,表面上恭顺无比,暗中捏紧了一双拳头。
皇帝忽而哈哈大笑:“好一个君王当有百年之计。那朕先读折子去。至于年姐儿,今夜就宿在宫里。马平,送年姐儿到隔壁,让她好好休息,朕与她明日再聊。”
郭嘉长舒也一口气,一只拳头这才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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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天子有寝室九间,床二十七张。
夏晚睡的,就是这二十七张床中的一张。有大魏朝以来,便周后,或者任何一个嫔妃,也没有在太极殿过过夜的,那怕大雪寒夜,那怕天上下着冰雹,只要侍完了寝,一趁软轿一抬,也得回自己的寝宫去。
有朝以来,夏晚是第一个在皇帝的龙床上过夜的。
马平早看出来皇帝对于夏晚的偏爱,是以拨了两个最拨尖儿的伶俐姑姑前来侍奉。
两个姑姑一个□□屏,一个叫玉秀,自打在御前侍奉以来,头一回见有女子留宿于太极殿,也不知这女子是皇帝的新宠,还是后六宫那一宫之首,不过她们的习惯,不敢多问多说的,遂也只是悄默默儿的服侍夏晚沐浴。
服侍着夏晚洗罢了澡,此时夏晚以然累的骨缝都酥了,昏昏欲睡,俩个姑姑对视一眼,遂悄悄退了出来。
甫一退出来,俩人便见黯鸦鸦的走廊上立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皇上那里少了一幅《四时山居图》,马平带着内侍们正在查抄宫女房,看是否那个不开眼的拿了去,你们还不快去整理自己的床铺?”待他一出声,两个姑姑才分辩出来,这是郭侍郎郭六畜。
她们奉差于太极殿,平素最喜欢的,除了世子李昱霖,便是这俊眉净脸的年青侍郎郭六畜了。他不比李昱霖总是寒着脸的深沉,私底下格外照顾这些小宫婢们,所以她们对郭嘉的印象,比李昱霖还高着那么一点儿。
俩人一听太监在查抄宫女房,吓的转身便跑。
郭嘉于是转身进门,轻轻将门下了鞘,靠在门上深深吐了一口气,解开官袍,搓热自己在殿外冻的冰冷的双手,屈腿,跪在龙榻之下,伸手握过夏晚一只手。
皇帝的寝室,为了保持极度的安静,在冬季连窗帘都是毡质的,所以这屋子格外的黑,黑到什么都看不见。
但夏晚那甜瓜似的体香郭嘉却不会分辩错,她就睡在床上,呼吸淡淡,但应该还醒着。
“胆大包天的郭六畜,这是皇帝的龙床,别人睡了可是要杀头的。”是夏晚,憋不住吃吃的笑着。
郭嘉于黑暗中摸梭着,握过夏晚的手,于掌中紧紧握了两握,道:“既说要肩胛相并而眠,便天上下刀子,我也必须得办到。”
他又道:“他跟你讲了些什么,怎的那么久?”
郭嘉一直伴于帝侧,除了佞臣,还是伶臣,偶尔皇帝无甚兴致时,还得他居于帷幕之后,替皇帝读上两篇艳诗以催情。他嗓音好,感情拿捏的真,比起那等公鸭嗓的内侍们,自然更容易叫皇帝能够兴起。
所以,他连皇帝行房都曾见过多回,自然也就格外恼火,毕竟男人脱了衣服,百分之一百零一皆是禽兽。
“你猜?”夏晚说着,往里挪了挪,那意思大概是想叫郭嘉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