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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九厅十八井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安静得只有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王学文再度开口说话。
他说:“下个路口往左转。”
趁着沉默被打破,我问他:“你来这是干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摇头苦笑,“你们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我的手突然被小妍抓住,吓了我一跳,她的手很湿冷,我转头看她,她面色苍白,嘴巴紧抿着,似乎是被之前的话吓到了。
王学文见我没说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这村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祭祖,祭祖期间,都不许外人来的。”
“祭祖,不许外人来?那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今年的村子里请来的司仪。”
“……”我无语,“我能说我真不信吗?”
他笑了笑,“这村子每年的祭祖活动,虽然不允许外人来,但是需要一个与村里人没有关系的道士来主持。”
“听起来十分矛盾啊。”
“确实,”他点头,“去年是请的白云观的鹿道长,今年鹿道长据说有事不能来,而我是白云观的挂名道士,所以便来了。”
“你等等!我都快被你弄晕了!”我扶额,“你不是茅山道士吗?”
“严格说来,我哪个都是,哪个都不是。”
“……怎么说?”
“警察怎么可能真的去当道士!我只是在两处都是挂名弟子,并且同时学习了一些术法。”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般这种大派之间,关系不都很紧张吗?怎么还能允许你这种……挂名弟子?还两边同时挂名?太扯了吧!你这简直是小说里的主角光环啊?”
“下个路口右转,”他看向窗外指了下路,然后才转头看我。
“两派都希望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化,你懂我的意思吗?现在谁提到道士不会想到封建迷信?现在警局里又有多少悬案没法用科学解释?”
“什么意思?”
原谅我,我只是个小职员,你讲得太高深,我听不懂。
王学文叹了口气,“我这种挂名弟子不算多也不算少,目前道士的现状就是这样,不被当做骗子已经不错了,谁还管你师从何处呢?能学到术法救人才是实际的。”
“而且这是把双刃剑,一旦学习了术法,就比旁人更容易沾染上因果,不完成也容易对自身造成许多影响。”
“比如最开始我在那家医院遇到你,就觉得你会出事,所以才给了你符傍身。”
因果,又是因果。曲士道提过这个,王学文这会儿也说这个,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我想起最初他给我的无字名片,好像明白了什么,“如果你不给我呢?”
“见死不救,会令我产生心魔,难免以后我面对厉鬼的时候会被利用这点。”
“那道士岂不是很辛苦?遇到谁印堂发黑都要送符?”
我想起之前的中年人,他也是因为“因果”?
“未必,有些是真的因果关系才能感受到。”王学文转过头重新看路,“比如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陪着这位小哥,我是真的感受不到他的影子里有鬼。”
“嘶!我看你们说了半天话我都插不上,这会怎么又突然扯我身上了!”
小刘哀嚎一声。
“别担心啊,”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愤被小刘这样一弄,一下就缓和了不少,王学文甚至笑了起来。
“你别慌,这鬼根本不会害人,只不过是藏在你影子里跟了一路跑回老家,你帮他还了愿,以后会有福报的!”
“福报福报的,”小刘这才好受了不少,“福报我不求,只求以后别再遇到这种事了,我老家的半仙说的真有道理,我八字轻,容易沾事!”
“没事啊,我八字重,我压着你!”小妍也放松了下来,笑嘻嘻的说。
王学文笑着摇摇头,“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惨,也别多想了。”
“哎,就在前边那停就好了。”
我们停在了一家宅院门前。
“我先去和村长打个招呼。”
王学文刚要下车,小刘连忙拦住,“哎,王哥啊,这有其他地方停车吗?停别人家门口不好吧?”
他想了想,“我帮你问问村长。”
等到王学文进了屋,小刘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小妍,可怜兮兮道:“阿妍,我能抽一根烟吗?我开了一路的车,又听到有鬼一直跟着我,又累又怕,就一根行不行?”
“唷,怎么不问我啊?”
我笑。
小刘也不好意思地笑。
“我晓得夏姐同意我抽,这不是,还得看当家的意思嘛?”
说到最后他自己先脸红了,但还坚持盯着小妍看。
小妍毕竟是个女孩子,被他这话一说,眼神一盯,自然也是脸红了,“瞧你那德行!”她佯装发怒,“赶紧的!”
“哎!”小刘如蒙大赦,麻溜地从车座下的抽屉里掏出一盒烟抽了起来。
也不知是小刘憋得太久,烟抽得急,还是王学文花的时间确实久,等小刘将将抽完那支烟的时候,他才从屋里走出来。
“村长同意你们住下了,不过,明天白天就是祭祖的日子,你们要找人,恐怕得后天找。”
小刘小妍闻言,立马转头看我,我的内心十分悲伤,又得请假了……
趁着王学文带着小刘去停车,我赶紧打电话请假。
幸运的是,凭着之前的交情,我还是很顺利地从吕康顺那请假了,不过即将挂电话之际,他突然说:“你等一下。”
“怎么了?”
“那个,巫柏,你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巫柏?小柏?
“你是指那个尹健口中的‘小柏’?”
“对,就是她。”
“她怎么了?”
我想了想,我当时送生魂归魂之前,有给她叫救护车的,而且看她那样子,应该是放弃追求吕康顺的。
“她失踪了。”
“呃……”
这算什么事?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她跟我们好像也没啥关系,失踪只是她不纠缠你了吧?这没什么关系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就在我以为他已经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了声音,“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松了口气。
可挂了电话后,我总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突然,我莫名其妙的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我往四周一看,什么都没看到,有些安静得可怕。
昏暗的夜色中,屋顶的勾践有些渗人,周围的树叶轻轻摆动着,却听不到声响。
突然我肩膀被人一拍,吓得我猛地回头——是小妍。
在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小刘和王学文。
“吓死我了……”我抱怨道。
“你疑神疑鬼地四处乱看什么!”小妍奇怪道。
“没啥,”我摆了摆手,“只是觉得太安静了。”
“我也这么觉得,这民风太淳朴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刚落山,一个出来走动的人都没有!”小妍感慨道。
这就难怪了,都没人在外头溜达,难怪安静!
王学文领着我们进了村长家。
“这是客家著名的‘九厅十八井’。”王学文介绍着。
“真的有九个厅,十八口井吗?”小刘问。
小妍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当然不是,那只是复数的说法。”
“确实,不是每家都是‘九厅十八井’,这只是个代表性的统称。”
“最初这是指中轴线对称布局的,比较适合南方的潮湿气候,宗族大家居住的设计。不仅如此,九这个数字本身就代表了阳,而井聚阴,‘九厅十八井’正好是阴阳协调。”
“这也是一种典型的阴阳平衡风水布局。村长家就是真正的‘九厅十八井’,不过近几年来村长家的子孙都去大城市里住了,所以这就能空出几间空房给你们住了。”
说话间,王学文带着我们去了一排的房间里。
小刘咋舌,“这简直和家庭旅馆一样嘛,这房间多的!”
王学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能保留多久。”
“怎么说?”我问。
“开发需要,所谓的传统也只会保留个别例子,供旅游观赏用,这种恐怕留不了太久。”
他停顿一下,又说,“这也是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排外吧,祭祖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是,他们恐惧外来事物。”
“也太封闭了吧……”小妍说。
王学文摇摇头,“他们有他们的顾虑。”
“你们住在这,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随便离开房间,明天白天不适合找人,你们也别乱跑,有什么事等到后天再做。”
小刘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答应了。
末了他突然拽着王学文,“王哥,我影子里的鬼怎么办?”
王学文想了想,“你明天白天做个小木牌,刻上他的八字和名字,点上一炷香,磕三个头,再烧几张钱纸,他就离开你的影子,进木牌里了。”
小刘不松手,可怜巴巴地,“那我今晚呢?”
王学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也看不到他,干脆闭上眼一觉睡到天亮吧!”
小妍在一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