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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巫芸怎么纠结，她还是很快便被请出了无忧阁，回了暂时养伤的潮汐阁中。
“主子，您莫要担心，这巫芸不过是个小丫头，她的话做不得数的。”
却是范明，在巫芸离开后朝着墨楚卿道，“冥殿这么多的人，定然会找到蛊术更加高明的人，定然会在一年内，找到解蛊的办法的。”
“备水，沐浴！”
范明说的激动，但墨楚卿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冷沉着脸色，厉声道。
范明一愣，下一刻陡然间反应过来，急急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房间里，程风看着墨楚卿隐忍难看的脸色，默默叹了口气。
南岳巫族，在此之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江湖上有的也只是片言的传说。
而这片言的传说，除了表明巫族的神秘外，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巫族蛊术，高深至极。
这十多年来，冥殿不是没有派人前去探寻巫族的具体所在，就是想要找到解蛊的办法。
只是，奈何机缘人事，有时总不是尽力便能圆满的。
谁都没想到，寻觅十多年的巫族，会因为顾清毁容，会因为圣月宫用续骨生肌药设局，而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也谁都没想到，原本寻找巫族是为了解药，可事实上，墨楚卿的蛊毒彻底发作，却是因为巫族的蛊王。
范明说，巫芸不过是个小丫头，她的蛊术有限，所言不可全信，可实际上呢？
巫芸不光是巫族之人，更是巫族的圣女，既然她都说无解，那……
抬头又看了眼满面皆是隐忍的墨楚卿，程风只觉无奈的厉害。
当真，没有办法了么？
当真，只有一年时间了么？
为何，明明刚刚变相被宣告了死刑，可主子眼底却丝毫惧怕都没有呢？
这厢，程风看着墨楚卿心里苦涩。另一厢，潮汐阁中，顾清在醒过来后，服用了龚婆婆瓦罐中的凝胶物后，身体以着惊人的速度，好了许多。
起码，此刻的她，虽然伤口疼的厉害，但被人扶着，却是能够从下床站在地上。
“你这个丫头，到底要干什么，直说不行么，为什么就犟的要下床呢？”
龚婆婆用着年老的身体，小心的扶着顾清，眼中满是不赞同的指责着。
顾清勾了勾唇，“婆婆，我没事了，您不是看见了么？瞧瞧，我脸色恢复了许多，不是么？”
话说的有些喘，顾清却丝毫不在意的安抚着龚婆婆。
“放屁！”龚婆婆气急的低喝一声，“别以为婆婆年纪大了眼瞎，以为我没看到你脑门上的冷汗么？”
“哼，逞能吧，看你能逞能到什么时候！等你把婆婆那罐东西祸害完了，看你还怎么继续逞能！”
嘴上不停数落着顾清，但龚婆婆手中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敢大意，只瞪大了眼睛，小心的扶着顾清，扶着她走去一旁放置的衣柜。
衣柜中，设有意暗格。
暗格中，放着顾清的日记，放着墨楚卿用命寻回的续骨生肌药，同样，也放着那枚还没有用的药丸。
火红的药丸，她的魂魄所化，一枚可压制墨楚卿体内的蛊毒半年。
一个多月前，她亲手给墨楚卿喂下一颗，使得他从昏睡和死亡的边缘醒过来。
剩余一颗，连带雪玉锦盒一起，放在衣柜的暗格里。
本以为，再次打开它的时候，要么是墨楚卿的蛊毒寻到了解法，要么是半年后他需要再次服用的时候。
可是……
唇角微勾，顾清扬起一抹浅笑，这笑虽带着些自嘲，却更多是心甘情愿和无悔。
世事弄人，谁都没有想到，羽圣女的媚术会突然可怕到那种程度。
可怕到，她唤醒了体内的“宝儿”不说，还为了救下暗部一行人以及自己的性命，拼力去抵抗，以至于……
本以为，起码还有半年时间可以相处，可是如今……
她恢复了记忆，上一世的记忆，记得了所有的人事，记得上一世的莫卿，记得她狐身雪白，尾尖火红，跟在羽儿和莫卿身旁的点点滴滴。
甚至，记得那道“魂魄不全，得靠自己去找齐”的话，是最最疼爱她的爷爷。
可是，却来不及了。
都来不及了，即便记起了所有。
如今，仅剩最后一丝魂魄强撑着的她，即便知道穆云夕和羽圣女身上有她的魂魄，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记忆能够早一点恢复，不求最初就有，只要在昨晚前就行，那她定然能夺回她的魂魄。
可是现在……
低头看了看伸出去要打开暗格的素手，顾清再笑，这具身体，不是她的，这具身体，只是顾清。
一具旁人的身体，盛着她仅剩的可怜的最后一缕魂，又那什么去同穆云夕和羽圣女抢？
这么想着，顾清闭了闭眼，但唇角的笑容却更大。
一切都是天意吧，上一世莫卿错认羽儿是救命个人。
偏偏她为了救他而修为大退，短时间内再不能幻化成人形，不能口吐人语。
而羽儿，她的姐姐，恳求她，恳求她成全她和莫卿，说莫卿认定了她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莫卿已经爱上了而她。
一个是自己的姐姐，一个是自己一见失心的男子，偏却她千百年内只能是狐身。
如此，除了成全，还能如何？
即便心中很痛，很不甘。
这一世，又是这般。
她从异世而来，只为了莫卿。
他们第一时间便相识，后来人事种种，虽然误会，痛苦不知多少，可总还是在一起了。
然，老天何其残忍，让他们在一起，却偏不能相守。
一年光阴，明明有那么多的日夜可以让她恢复记忆，可偏偏，她的记忆终于恢复了，却是在一切都无法改变的时候。
“咔”一声轻微的细响，莹润的雪玉锦盒在顾清的掌中打开。
顾清垂眸看去，唇角再勾，一双杏眸中蕴含着的，是果然如此的感叹。
果然如此，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药丸？”
顾清身侧，龚婆婆只见她从暗格里拿出了雪玉锦盒，当即诧异的翻了个大白眼。
“要看药丸，你倒是说啊，难不成，你还不相信婆婆么？为什么非得要逞能的自己……”
絮叨不赞同的话，硬生生顿住。
翻完了白眼的龚婆婆，探首看去，却被眼前一幕，惊的心中骇然。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丫头，这这……”
龚婆婆震惊，震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见，雪玉锦盒里，原本火红至极，闪着光泽的药丸，此刻只剩了一滩白。
白，惨白，没有生命的白。
白的让人心惊，白的让人看不到希望。
“婆婆，没有下一个半年了。”顾清平静的道，一点也没有龚婆婆脸上的那种震惊。
“丫头，你……”
似是被顾清的反应吓到，龚婆婆极快的从药丸一事中回神，转头拧眉紧紧盯视向顾清，盯着她脸上的笑，以及眼中早了然的神情。
“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婆婆？”
巨大的不安袭来，这是自昨夜顾清受伤，给她诊脉，以及眼见了乌鸦红色大退的尾尖之后，龚婆婆心中升起的更加浓郁的不安。
没有回答龚婆婆的话，顾清伸手，想要将那变成惨白的药丸拿起查看一番，却哪知，指尖才触到药丸表面，下一刻圆形的药丸碎裂成渣，成粉，再也没了原本饿模样。
闭了闭眼，似是放弃了般，顾清轻笑出声，这才转头看向紧盯着自己的龚婆婆。
“婆婆，再也没有下一个半年了。不光没有下一个半年，下辈子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一次转世，狐祖用了大半生法术。
她让从异世而来，几次施法救她，狐祖尽了全力。
昨夜“宝儿”出现的那一刻，脑海中响起的叹息声，是狐祖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意味着，再无人可救她，护她。
这一次死去，便没有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宝儿”，不管哪个时空，都不会再有。
伸手，轻轻环抱住龚婆婆，不去看她眼底的惊疑和疼惜，顾清埋首在龚婆的颈窝。
“婆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想阿卿死，一点也不想。”
“婆婆，巫芸说阿卿的蛊毒无解，可我看的出来，她有所隐瞒。”
“婆婆，我想用媚术魅惑了巫芸，让她说出解蛊之法，我想就阿卿，你帮帮我，可好？”
声音低沉，带着哽咽也柔弱无助，顾清眼角滑下泪来，心有不舍，却也坚定无比。
此时用媚术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为了救阿卿，她不怕，不悔。
亦如上辈子，她能毫不犹豫的挡在阿卿面前，挡住魔族少主的攻击。亦如最后一刻，她吐出妖丹，以魂魄做盾，救下他和羽儿一般。
房中一时无人再说话，顾清趴在龚婆婆的肩头，静静等着龚婆婆的回答。
良久，又似乎只是几息的时间。
龚婆婆深深闭了下眼睛，抬手抚了抚顾清的后脑，道，“好，婆婆帮你。”
好，婆婆帮你！
几个字，让顾清心中软烫。虽不能相守，但比起上一世，他们在一起过，那便够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