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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任你千般能耐,万般本事,总有能降住你的。
有些事太过在意了,没准反而就适得其反。譬如说入睡,譬如说举止自然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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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雪鸢推开房间窗户,张望着街道那边鳞次栉比的屋宇。只见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都已是大门紧闭,街道不复白日的繁华,只有店门口的锦旗依旧是迎风招摇着,时高时低。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京城以后,她一有不开心的事就很想站在窗口吹吹风,仿佛这样就能把烦恼吹走似的。
那一晚,她反复回想着遇到霍大人之后的种种,很有些伤情。想来自己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一场,无奈人家却始终不领情。怀着这样哀婉遗憾的心情,她很晚才入睡。所以喽,第二日又是赖床晚起。
第二日一早,天都已大亮了。她仍旧赖在床上不愿意动弹,大约是人一伤了心,连身子也变得懒怠起来了。
她正在温暖的被窝里养精蓄锐,只听见一阵敲门声。
再然后就听到玉娘在外面与她道:“雪鸢姑娘,我能进来么?”
雪鸢赶忙直起了身,快速理了理头发,回道:“是玉娘啊,您进吧。”
玉娘进门看她还赖在床上,担心的问道:“姑娘身体无大碍吧?”
雪鸢小脸红了红,回道:“并无大碍,许是昨晚上看街景又看的太晚了,今日总有些懒怠着动,让您见笑了。”
玉娘坐到她床沿上,与她掖了掖被角,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奥,对了,楼下有个妇人,早上坐了马车过来,拿的又是大包又是小包的,说是你家乡的旧相识。我让她在楼下先等等,又着伙计给她倒了杯茶。”
雪鸢心中纳罕的喃喃道:“旧相识......”
她再一想到大包小包,“哎呀”一声说道:“该不会是我张妈来寻我了吧。”
紧接着她就变得紧张起来,赶忙下床又是忙着换新衣服,又是忙着梳头的。
她心想着:惨了,惨了,若是被张妈看见她这副倦怠邋遢的模样,不得叨叨她好几个时辰。
若论这唠叨的功夫,她就只服这张妈。
先前在江南魏府时,她张妈对她的管教那是一套又一套的,从穿着打扮,到走路坐姿,再到言谈举止,没有她不上心,不在意的。便是一个妇人对待自己的亲生闺女,怕是也不及张妈对雪鸢这样上心。
说起来这张妈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来也算是生在书香门第,其父亲是镇上的一个秀才,怎奈一生穷苦,未曾考取功名,其父母又早亡,未曾给她留下别的兄弟姐妹。她长到十五岁上经镇上的媒婆介绍嫁到了一户做小生意的。原本也是没事一桩,岂料婚后第三年上她那苦命的夫君出门贩布匹,竟遭了劫匪,那歹人劫财还不够竟还害人性命。一夜之间她成了寡妇,独自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她那夫君又是个父母双亡的,如今她失去了丈夫的臂膀,那夫家的叔伯弟兄就来撵她,要霸占她的房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家中又无人帮衬,只得流落街头。
她本想着回之前收养她的叔父家,怎奈婶婶又容不下她。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沿街乞讨,不久女儿又病了,且病的很是沉重,她到处祈求人家施舍药材,遇到好心人舍她一些,可是女儿吃了总也不见效,再至夭折。自此,她就真成了孤身一人,每日目光呆滞,苦成了木偶人。
一日,那魏夫人到邻镇做生意,恰遇当时的张妈,觉得这妇人虽然衣着褴褛,但却似乎很通“规矩”,又试探了试探,发现其还通些笔墨。之后,魏夫人又着人打听她的家世,听着的确可怜,又怜悯她一介书香门第的弱质女流竟沦落到如此境地,就携了她一同回府,从此安排她教导服侍自己的女儿雪鸢。
要说这张妈还真是个实心人,东家既然好心收留了自己,安排自己教导服侍东家的小姐,她是全心全意,唯恐一处做的不够。再加上早先的丧女之痛,又有些“移情”到这雪鸢身上。从此,这张妈是满心满眼都是她,从衣着到床铺,从举止到言行,没有一处她不在意,不关注的。
雪鸢只要一想到这张妈,就是她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唠叨声。譬如说:小姐啊,你这衣裙早上刚上的身,怎么就弄的皱皱巴巴的,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夫人若是看到你这副形容,我可如何面对她啊,我真是愧对夫人的嘱托啊,呜呜......之后就是一番痛哭流涕,不在话下。再譬如说,小姐啊,你怎么又跟着那二柱子(雪鸢的二师兄)爬树下河的,周围的姑娘家到了十五六岁都要说婆家的了,您还是这副顽童的样子,夫人若知道了,我哪还有颜面见她啊,呜呜呜......又是一场嚎啕大哭。搞得雪鸢直感到自己禽兽不如啊。
雪鸢好不容易离家出走,来了这京城,没成想这还没潇洒恣意上几个月,就遇到旧人来寻。她心中掂量着,这“旧人”十有八九就是这张妈。除了她,还有谁能如此惦念着自己,恨不能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自己的身上,直让自己感到无法呼吸。
雪鸢一面飞快的梳理着头发,一面哀怨道:“哎,我的好日子是到头喽。”
玉娘移步到她的身后,从镜子里望着她哀怨的神情道:“雪鸢姑娘,你一向是个心胸阔达的,怎么今日一听说有旧人来寻,竟就哀叹上了。”
雪鸢叹了口气,与她道:“你哪里知道,这来人啊,多半就是我命中的克星。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任你千般能耐,万般本事,总有能降住你的。这就譬如说雄姿英发的周瑜也曾败在诸葛亮的足智多谋之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最终败在了刘邦的步步为营之下。至于说上门寻我这位故人啊,她就是专门来降伏我的。”
玉娘好笑的与她道:“真不知道,姑娘还参了禅,悟了道了,呵呵。”
雪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雪鸢这厢仔细的梳妆打理了一番,又找出几件像样的首饰佩戴上,这才安心的下楼,去会这故人。
雪鸢尚在楼梯口,就瞧见楼下坐着一身材中等的妇人,旁边正如玉娘所说是大包小包一大堆。不用细瞧,不是张妈还能是哪个。要知道这但凡熟人,仅凭这人的背影或是大体轮廓就能辨认的出来,并不用细细的去瞧样貌。
雪鸢既然已经认定了来人就是张妈无疑,定然要小心谨慎些,免得一遇到她,就得来一通没完没了的唠叨。
雪鸢小心的提了衣裙,拿捏着气派,拼命想装出“仪态万方”的模样。可是有些事太过在意了,没准反而就适得其反。譬如说入睡,譬如说举止自然得体。
是以,现下,雪鸢所佯装出来的“仪态万方”乃是个甚为滑稽的形容,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再说张妈这厢好容易见到了阔别半年的小姐,那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过来,一把带到了怀里,又是抚摸又是揉搓的,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终于失而复得了一般,口中还一面呜咽着,一面说道:“小姐啊,你这大半年的也不着家,你知道我们都急成什么样了么,想要写封信到京城,也不知道地址该填哪。先前那二柱子给你的信,你一封也不曾留下。害我们想的好苦啊,呜呜......”
雪鸢见了张妈这副无限伤怀的情境,料想着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功夫去在意自己的衣着举止了,因此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但是她听到张妈左一句“我们”又一句“我们”的,她心下纳罕:明明就只瞧见张妈一个人,哪里就有什么“我们”了?
于是她开口问道:“张妈,你说的我们是指谁啊?”
张妈此时终于止住了哭泣,用袖子试了拭脸上的泪水,回道:“还能有谁,还不是老爷子。他老人家一听说你离家出走了,当时就急了,非要亲自寻来。幸而让夫人拦下了。夫人劝慰他说自己会亲自寻你回来的。他这才安下心,静候佳音。哪知道后来又得了消息说是魏夫人也劝不动你,老爷子是再也坐不住了,当时就着了那两个小药童收拾东西,打算乘船来京城寻你。我们一干人等死命的劝,说是当时都近年根了,撑船摆渡的也得过年啊,再加上北方这块天寒地冻的,好多个河道都结了冰,走水路哪能那么畅通无阻呢?这要是走陆路,一道颠簸的,老爷子那么大岁数能扛得住么?这才又好说歹说的劝住了。这不,现在这年也过了,也快到早春天气了,你一直呆在京城不回去。我们再也想不出话来劝老爷子了,只得是我跟着老爷子再加上那两个药童由几个家丁护送着来这京城寻你。”
说道这,张妈又是一阵呜咽。
雪鸢赶忙安抚了她一阵,心中却泛起了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她心想着自己这番来京乃是向往师兄信中所言的京城的繁华景象,想来见识一番,岂料到这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让自己难以忘怀之人。如此这般,她一时半会儿当然是不能回去了。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突发奇想却害苦了一众担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亲人。想到这她当真觉得自己荒唐了一回,鼻子也有些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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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感悟浅谈(To describe chaper 52 with the inspiration of the author):人最初的动机可能往往很简单,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遇到各种牵绊,各种无奈,各种不舍,到了后来这动机也许就完全变了味道。原因是什么,可能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