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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鲁见老马离开,笑呵呵的回过头来:“感觉这老头咋样?”
李艳阳犹豫一下:“有点怪怪的。”
姚鲁收起玩笑,道:“觉得哪奇怪?”
“说话。”李艳阳道。
老姚点点头,摩挲了一下下巴:“声音怪,没胡子。”
李艳阳闻言直视老姚。
老姚又点点头:“不是刮得干净,是不长了,嗓音也是,后来变得。”
李艳阳震惊不已,没吃过猪肉听说过猪跑,一个男人,不长胡子,声音变细,可想而知。
老姚没了一条腿,老马也没了一条“腿”,李艳阳突然觉得这俩人绝不是酒友那么简单。
“你们是战友?”李艳阳问。
老姚看看李艳阳:“只要是军人,那都是战友,但我和老马不是一个战壕的,他是猛虎队下来的。”
李艳阳又是一阵惊讶,老马,猛虎队!我滴个乖乖,根本不像啊!虽然他不知道猛虎队的应该什么样,但根本没想过把一个大厨和猛虎队结合起来。
“执行啥任务了?咋弄这样?”李艳阳问。
老姚道:“就是很平常任务中的一个。”
李艳阳微微一愣,这是什么话?
“猛虎队,随随便便一个任务就可能这样,他运气还不错,起码留住了一条命。”老姚说。
李艳阳陷入了沉默,以前听宁千寻说过,每天都有新的烈士,但那时候感觉还不直观,远没有听到老姚这句话的感触深刻。
不一会,老姚回来了,手里端了两盘菜,虽然种类不多,但量不小。
李艳阳本以为弄得会相对花哨,却没想到就是简单的两个小炒。
“来来来,老马的小炒和你平常食堂吃那些大盘的可不一样,香着呢!”老姚笑着说了一句,李艳阳赶忙拿过凳子摆好。
三人也不啰嗦,落座之后老姚就要倒酒,李艳阳乖巧的接了过来,给三人都满上一杯。
“来,先走一个!”老姚也不搞什么复杂的开场白,叫道。
两人跟着碰了一杯,老马和老姚都是浅尝辄止,斯哈一声,十分享受,李艳阳则喝了一大口,以示尊敬。
老姚一看李艳阳闹了一大口,登时急了:“他.妈.的,你悠着点喝,就一瓶!你就这一杯!”
额……..
李艳阳心想军队喝酒那不都得豪爽么,不得生猛么……..
老马哈哈一笑,尖声道:“你这师父抠着呢,你这么喝下次他可不带你了!”
李艳阳苦笑一声,赶忙点点头。
老姚笑骂一声:“下次?哪有下次,要不是看在你有的功劳的份上,这次都不带你!”
李艳阳疑惑一声:“这酒靠我赢来的?”
“赢个屁,江流要是不贡献一瓶好酒,我教你?闲得慌!”老姚不屑道。
李艳阳没想到找这个师父还让江流付出了点代价,笑道:“那成,江连都这么讲究我也不能差了,等年后我也给您带两瓶好酒。”
“真的?”老姚两眼放光:“可别和我玩嘴,来真章的!”
李艳阳笑道:“放心吧,说到做到,我这人尊师重道。”
“嗯!这还行!”老姚满意一笑。
李艳阳笑着举起酒杯,对象老马:“老班长,我敬您一个。”
老马举起酒杯,随意的和李艳阳碰了一下,嗞啦一口。
姚老头看看老马,笑道:“老马,我这徒弟可不一般啊,你这态度可不够恭敬。”
老马一愣,恭敬?我还得对个小辈恭敬?
李艳阳听到师父的话也是一阵迷糊,不明所以。
老姚笑道:“我这徒弟才来不到半年,这次师部比武,拿了两项冠军!”
“哟,那真不错。”老马笑着说。
“可不,知道我徒弟的志向么?”老姚问。
老马扬扬头,老姚看了眼李艳阳,笑道:“猛虎队!”
李艳阳有点尴尬,他觉得今天师父怪怪的,你强调这个干嘛啊?
他不知道老姚的心思,但老马明白了,难怪阴阳怪气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呵呵…….”老马笑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李艳阳自然听出来了,所以有些不爽,你不过就是进过猛虎队,怎么别人想进就是自不量力了?李艳阳顿时对这个老头没了好感。
老马笑了一声,筷子一伸,在菜盘子里精挑细选夹了口菜,然后放到碗里却不急着吃:“是不是觉得特种兵很帅?”
老马抛出一个问题就吃了起来,李艳阳微微一愣,点点头:“是挺帅。”
老马一边咀嚼一边点点头:“特种兵都高大威武,浑身一身先进装备,目光炯炯有神,一脸深沉,是不?”
李艳阳想了一下,认知中的特种兵好像是这样的。
老马也不抬头,又道:“特种兵都是风里来雨里去,任凭对方狂轰滥炸弹雨横飞,都不被伤及分豪的精英战士,是不?”
李艳阳没有说话,老马又道:“特种兵都是一群美女环绕,随便挑,随便选,有任务到战场耍帅,没任务就泡泡妞谈恋爱,是不?”
这一次,老马抬头,看着李艳阳。
李艳阳听出了一些问题,但没急着表态,就见老马笑了:“那特么是电视上的特种兵。”
李艳阳愣了一下。
“你看到的那些特种兵训练不如真实的百分之一!”老马觉得李艳阳一个小屁孩竟然口里挂着猛虎队,就是幼稚,就是英雄梦作祟。
他知道老姚的目的,但不仅是帮助老姚,他觉得现在有种现象很恶心,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就想进猛虎队,连对猛虎队基本的概念都没有就嚷嚷着我要做精英,这不是热血,这是无知!
甚至,这是一种侮辱!
他很看不惯,所以他要让这些井底之蛙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特种兵,让他们知道,猛虎队,不是你挂在嘴上可以炫耀的远大志向,更不是你给你耍帅的地方。
老马没了喝酒的兴致,点了一根烟:“猛虎队经常死人,两种死法,一种是战场上,一种是战场下,比如跑步跑死的,做俯卧撑累断腰的,不是每年都有,但从来没断过。”
李艳阳又是一阵错愕,用死亡给训练强度做量化,让他很震惊。
“至于你在电视上看到的美女…….呵呵,有!每个人都有,就在我们的梦里。”老姚脸上浮现一抹憧憬。
“你们电视里看到的神人,现实里并不存在,小子,事情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战场上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活人…….”老马摇摇头:“没有神人。”
李艳阳安静的听着,没了嬉皮笑脸。
老马皱起眉头,眼神深邃,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战场上,只有杀和被杀,没有那么多情怀,更没有那么多废话;战场上,只有残酷,欺诈,凶狠,只有你能想象得出的一切人间最血腥最暴力的词汇,没有那么多矫情的情感。”
老马沉默了一下:“除了血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虚的,浪漫?诗情画意?呵呵……”
“你知道当一个人被枪追着打的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吗?”老马看向李艳阳。
李艳阳脑海里蹦出几个画面,但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不会想任务,不会想荣耀,他只有一个念想,要活着!”
李艳阳的心口被撞击了一下,然后他知道,是的!人在那一刻不会想任何东西,只有求生的欲望!
“特种兵不是英雄,也没有荣耀!我们曾经参加一个演习,军报上充满了吹嘘某某部队神勇无敌,军事合格,政治过硬,你知道么,这只是一只在演习战场上被我们打残的部队!他们的军事长官如果按照实战,此时脑袋应该摆在我们首长的办公桌上换军功章了。我们兄弟拿着军报问首长,为什么军报上没有我们的名字,首长说:你想要名字?好,你要是死了,躺在麻栗坡上,我会让人刻上你的名字!”
…….
“拿命拼的部队,不是门面装点的部队,选择这条路,就注定默默无闻!”老马.眼中流露一种莫名的情绪,李艳阳觉得那好像是委屈,但又不能用委屈来形容,就像介于委屈与理所应当之间的挣扎:“那一年,我们摸过敌营,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干掉400多人,保护边境线上十年他们不敢动作,没人知道!那一年,我们为了给边防连兄弟报仇,追着一个武装集团打了三个月,打到他们鬼哭狼嚎:那边的兄弟们不要追了,我们知道错了!呵呵,没人知道!那一年,我们奉命去救一个被俘的兄弟,人救回来了,但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手被剁了,眼睛被挖了,脚筋也断了,他跟我们说,痛快点给一枪吧…….没人知道……”
“那一年…….”老马哽咽一声,泪水在眼中打转,然后突然激动大喊:“老子篮子都特么被打爆了,就能窝在这当个厨师,谁特么知道?!!!”
李艳阳哭了,唰的一下,毫无防备。
拿起酒杯,直接仰头喝了一口,想压抑自己的情绪。
老马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拿着酒杯喝了一口,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呼了一口气:“挺好!我挺好了,知足!每年,边境上多少这样默默无闻的兵在拼命,每一年有上百个这样那样的兵在牺牲,也没人知道的。家属只会知道几个字,因公牺牲!烈士?可能会有,可能不会有。”
“电视上的特种兵都那么酷,实际呢?每一次战斗下来,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都是浑身疲惫,都是窝着就能睡着!电视上的特种兵,永远那么忠诚,实际呢?每一天,我们都在掐指算着自己退伍的日子…….但盼着盼着就盼不到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又不愿意走…….”
老马咬了一下嘴唇:“电视上的特种兵都是美女环绕,然后还要装逼说什么舍小家为大家,谁知道,我们一个军嫂来封信能让一群兵庆祝一个星期!我们有个兄弟抓到一只母老鼠都好吃好喝供着舍不得杀!”
“有个战友的老婆,快过年的时候,因为想丈夫,抱着不到一岁的孩子来到部队,顶着寒风来了,可是要过年了,全队处于战备状态,家属禁止来队…….最后他让老婆来到后门,隔着冰冷的铁门,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孩子,一道门,把那个上九天下五洋都无所畏惧的兵难住了,想抱抱孩子都做不到,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是哭!我们问他,咋不多说两句话,他说我能说啥?问她过得好不好?问父母身体咋样?我是能给她抗一袋米还是给爹妈抗一罐煤气?”
“那个打破土耳其特种部队六十年潜水记录的营长,当妻子抱着孩子来队看他时,那个笑起来阳光明媚的家伙都黯然失色,当他抱着孩子想看看的时候,孩子到他手上就哭了,因为他的手像树皮一样粗糙,割疼了孩子,你说那家伙事啥心情?”
“呼…….”老马伸手抹了一下眼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见李艳阳表情凝重,泪水直流,心中好受了一些,轻声说:“有些职业,一旦选择了,就离不开了,离开都觉得自己是耻辱的,除非有一天你离开了这个世界,特种兵就是。”
……
一瓶西凤下去了,两包烟抽没了,李艳阳和老姚离开了,一路上沉默着。
走到一个路口停下,老姚要向左,李艳阳要向右。
“别当特种兵,干两期士兵,专业回家娶老婆。”老姚说。
李艳阳看向老姚,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职业能让我骄傲,能让我满足,能让我觉得不虚此生,那就是特种兵!”
李艳阳点点头,摆摆手,转身离开。
那一刻,老姚迷惑,然后是骄傲。
比见到他打靶进步神速时候还骄傲,比听到他比武拿了两项冠军的时候还骄傲。
…….
年关转眼来到,大年三十的早上,李艳阳离开军队,召唤了狐狸和狗,用一个军旅包把小灰装起来,然后带着道哥拦了个出租车。
上车之后李艳阳报了声春城,把的哥下了一跳,但当李艳阳说两千的时候,的哥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
回到春城,李艳阳感觉来到了熟悉的世界,看着街上行走的美女,李艳阳笑着感慨一句女人真多。
那的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艳阳,随即笑道:“很久没看到女人了吧?”
李艳阳笑道:“母猪都珍惜动物了。”
那的哥哈哈一笑:“要不要先找个洗浴中心?”
李艳阳又是一笑:“那可就付不了车费了。”
“额……”的哥尴尬一笑:“那这个请不了你。”
李艳阳又是一笑,指挥着的哥来到龙女山庄。
当李艳阳叫停车的时候的哥愣了一下,看看龙女山庄,疑惑道:“这儿?”
李艳阳点点头,那的哥一阵咋舌,尼玛,难怪打的起这远的车,还特么忽悠老子没钱找姑娘…….
进了院子,李艳阳把小灰和道哥放了出来,对着小灰说了一句不可搬弄是非,见人躲着点。小灰点点头,然后欢快的扎进了早就看到的果树地里。
一进门,李艳阳脸上不自觉的浮上温暖的微笑,一屋子女人在忙碌包饺子,干妈、干娘、潘宛如、梅兰竹菊、陆兮白洁都在。
一群孩子围在沙发上似乎在摆弄有趣的东西,李艳阳第一眼没看清,然后就听到小龙女说:“哎呀,不能这么玩,他会痒痒的……”
然后李艳阳才看清,这几个家伙玩自己儿子呢……一个个小大人的模样,代替女人照顾着小玄黄,无知的李玄黄还嘎嘎直叫,好像很兴奋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小叔叔小姑姑们在玩弄他…….
“师父!”
一群女人边包饺子边聊天,都没注意门打开了,还是梅娣最先发现,然后惊呼出声。
众人转头,都是愣了一下,然后李艳阳笑了。
“咋回来了?”朱雀问。
“是啊,咋没提前说?”魏伊潇问。
“艳阳哥哥!”
“艳阳哥哥!”
…….
女人和孩子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李艳阳竟然无暇回答,只是笑着。
听到楼下的动静,老天爷和张虎也探出头来,张虎惊呼一声卧槽,然后加入了问题阵营。
李艳阳只得解释说突然有假,然后就回来了,也没提前说。
然后众人又是一阵追问军队情况,李艳阳只是笑着说挺好的。
人群中的白洁和陆兮根本插不上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待轮到她们的机会,李艳阳应付问话的时候时而笑着望向她们,两个女人便满意微笑回应。
聊了两句,李艳阳赶忙抱起儿子,李玄黄长大了一些,或许是平常抱他的人也多,所以不大认生,竟然没有哭,还被李艳阳鬼脸给逗笑了,李艳阳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老马说的那些例子在自己身上发生。
一边抱着李玄黄,李艳阳发现小龙女这次回来竟然没嚷嚷礼物,有点惊讶,因为他回来的急,想着回春城再说来着,此刻见小龙女不问还有些不适应,看她一直看着自己,李艳阳笑道:“走,带你们出去看点好东西。”
小龙女登时欢呼雀跃,这时候魏伊潇看着白洁陆兮善解人意道:“剩下不多了,我们包吧,你俩也跟着出去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