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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骤然产生了一道明亮的剑光。当一声,为首的贝因骑士惊愕万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转着圈儿向后飞去。
他两手空空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凭空出现的白金色剑士,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半途中杀出的一剑缴了械。
而其他三名骑士此刻也赶到。
而能天使白金的刃足轻轻点地,向前划出一条弧线。盖伊发生器产生的魔力场,使地上的浮尘产生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涡旋。
三台能天使齐齐转过身,并面向那些后至的骑士。
方鸻此时用手撑着墙,吃力地站了起来。但他胸中却没有丝毫颓唐,眼中反而满是高昂的战意,因为反正一战在所难免,那么不如索性放手一搏。从依督斯到这里自己成长颇多,也正须一场大战来验证。
骑士们也骤然一停,似乎读懂了这隐含的意味——而这似人非人构装剑士表现出的灵巧与剑术水平,也显然让他们有些忌惮。
他们已认出这是战斗工匠的灵活构装——持剑人的一种异体。但面前这张少年的面孔,却年轻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这里已经是三台构装体,那些家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抓来的这么一个人?努尔曼伯爵此时回头看了一眼中年秘术士。后者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对劲——艾本尼把人带来的时候,可没和他们说过这个。
“看起来揭示之眼的实力这些年大有长进啊。”
中年秘术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白对方这是在调侃。毕竟这样的天才,不可能在工匠协会籍籍无名。他闷声道:“我们原本也没打算对这些人怎么样。”
“你们现在也不能如何,反倒是他们还开走了你们的飞空艇,”努尔曼平淡地回了一句。“还是想想眼下怎么善后吧。”
后者显然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目光恨然道:“总之先把这个人抓起来——”
努尔曼轻笑一声。“那么这次可别再放走了。”
“总督大人,现在可不是风言风语的时候。”
中年秘术士脸有点黑。
但努尔曼并不介意,反而自言自语道:“那位公主殿下找来的人可不简单啊。”
中年秘术士一怔,随即面色也渐渐严肃起来。正如对方所言——这样的天才可不会平白无故来伊斯塔尼亚。虽然当地人以银沙沙海为骄傲,但也不会自欺欺人,伊斯塔尼亚相对于考林—伊休里安来说就是一片边境之地。
若不是原住民或有特殊原因,谁平白无故会来这里?
这样一来的话,那位公主殿下在这件事上的准备,似乎要比他们想象中周全深入得多。
……
而方鸻此时当然不清楚,不远处这两人已经完全想歪了,以为他们是鲁伯特公主特意从考林—伊休里安请来的能人异士。
他只估摸着那些贝因骑士等待已经到了极限,已经就要准备动手了,因为四对三,对方也还有优势。何况他自己也等不下去了,时间对他来说就是稍纵即逝的机会,远处天台上的贝因骑士们察觉自己追不上达乌德号之后,已经开始折返了。
锵然轻鸣,骑士们双手一握弯刀。
而那一刻,方鸻左手也向身后一引,召唤出海妖构型。
还有?努尔曼眉毛轻轻一扬,骑士们也吃了一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马上身体前倾,双手握紧弯刀,低吼一声发起突击。而方鸻左手向后,右手向前一指,三台能天使也同时响应,拦了上去。
那丢了佩剑的骑士也同样不甘示弱,赤手空拳冲上前来。方鸻见状心念微微一动,分出一台能天使拦住后者。不过剩下的能天使在二对三的情况下,只能节节后退,剑光交错之间,躯壳之上很快多了几道明显的剑痕。
防线虽然一时还能支撑,但在系统面板之上,能天使的耐久已在稳步下降,伴随着受损机体机能也会进一步下降。若他不想点办法,骨牌效应近在眼前。
骑士们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
他们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手上配合更加默契·,想要在尽快之间击破方鸻的防守。
可他们显然不明白,面前这个年轻人其实还有很大的余暇。在芬里斯岛的时候,操控三台能天使已是方鸻的极限,甚至需要动用到塔塔小姐的能力。但从那时候到现在,他的计算力增长了三倍不止,眼下三台能天使一百多的计算力需求,对于他来说只占用总计算力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就算加上海妖构型,也才堪堪过了一半。而过半的计算力需求,对于专业的工匠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负担。
何况,他还有龙魂小姐——两个。
塔塔此刻并未显形,而隐形状态下的妮妮正双手托着一对腮帮子,坐在‘帕帕’的肩膀上,有点无聊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当然并没有出手。
以她‘帕帕’的能力,正面一对四也不是无法一战,她虽然不太懂‘帕帕’为什么要这么磨叽,不过在小姑娘看来这世界上有一个不言自明的真理——只要是‘帕帕’的决定,那肯定是对的。而且塔塔姐姐还没开口,她也一点不着急。
方鸻其实是在诱敌深入,并且还能分出闲暇,去关注一旁努尔曼伯爵与那个中年秘术士的动向。而当他看到那中年秘术士终于按捺不住,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魔导杖时,心中就明白——自己的机会到了。
他忽然高举起右手——
宛若一片黑暗之中的星辰,陈列于天穹。
一个个光阵,浮现于走廊之上,银色的梭形,从中缓缓浮现。
由于还未完全掌握这种新构装的特性,计算力压缩之后需求仍旧高达一半,二十点,此刻他剩下的计算力是一百六十多,还可以操控八个。
看到这一幕的骑士大吃一惊,下意识收剑回退。三台持剑人,再加上后面那具一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古怪构装,这里已经是四控了——而且这还不是世人对于发条妖精那种花里胡哨的多控——而是实打实的同阶构装。
但对方居然还留有余力:而且这是什么?
努尔曼伯爵看到这些银色的‘胡蜂’之时,心中就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他第一次抽剑出鞘,向前一步——方鸻看得清楚,对方的剑藏在手杖之中,狭长锋利,在黑暗之中闪烁着雪光,犹如毒蛇之信。
努尔曼放下剑,拦在那中年秘术士身前。
而此刻骑士们还没反应过来,方鸻已经隔着能天使向前一指,银色的蜂群已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直指那中年秘术士而去。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自己真要想逃,这四个贝因骑士骑士未必拦得住他。但真正潜在的危险是后面的努尔曼伯爵与他身边那个中年秘术士。尤其是后者,之前对方的锚定法术,就让他吃了一个暗亏。吃一堑长一智,方鸻当然不会在同一个坑里面跌倒两次。
那中年秘术士此时也终于变了脸色。
他看骑士们始终纠缠着方鸻,保持着优势。再说三打一,对方那么年轻的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是三个骑士的对手罢?在这个年纪,四控已经相当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力,就算方鸻亲口承认自己只用了一半的计算力(算上塔塔还不到一半),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放心大胆开始吟唱法术。但这个法术吟唱到一半嘛,自然是不能轻易停下来的,否则以太反噬,等同于把原本用来对付敌人的法术,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
看着那一片越飞越近的银光,中年秘术士头皮都快炸了起来。
他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是对方为什么可以控制这么多构装体?
“冷静点,”倒是努尔曼伯爵沉声说了一句。“只是发条妖精而已,别让对方扰乱你的思路。”
可惜的是,冷静未必代表正确。
他话音刚落,事实就打了脸,只见那银色的发条妖精临空一停,马上一道火光闪过。
还好伯爵反应快,伸剑一挡,当一声巨响,火花飞溅而过。他感到剑刃一颤,子弹打在上面折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巨大的枪声才接二连三响起,回荡在走廊之中,三只‘黄蜂- I’悬在半空之中,喷吐出火舌,子弹犹如疾风骤雨,倾泻向努尔曼与中年秘术士。
前者虽然还没搞懂,为什么发条妖精也可以攻击,但心中疑惑归疑惑,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
只见这位总督大人手中细剑舞成一道银幕,才堪堪挡下大多数射向他与身后秘术士的子弹,实在挡不住的,才不得已拉着后者向后一让,让子弹打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火线。
只不过努尔曼立刻就意识到有些不妙,虽然挡下这一轮攻击还并没让他感到有多吃力,但手中的细剑显然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再挡几轮,只怕要从中折断。而且他抬头一看,更是心中一沉——除了三只银色的梭形发条妖精在正面之外,剩下的五只正分别左右散开。
等到它们呼啸而至,从两侧发起攻击,他们又拿什么挡?
不仅仅是他犹豫,前方的贝因骑士们,看到这一幕显然也是两难,一时间不知是不是该返身回援。心中的犹豫,自然也反应在了手上,攻击为之一滞。
这位总督大人心念急转,立刻意识到想要两全已是不可能,他当即作出决断,忽然低喊一声:“别管这边,抓住他。”
同时他干脆放弃了身后的中年秘术士,一个闪身向前,并露出后面正惊骇欲绝的后者。一片子弹立刻越过努尔曼,洗在秘术士的护盾之上,引起的法力震荡,令后者的咒文戛然而止。
他张大嘴巴。
然后便是一声惨叫。
方鸻看到那中年秘术士倒地,心中才微微一定。他早知道正主正是努尔曼与这个中年秘术士,而努尔曼一出手,他就确认了这一点,这位总督大人果然非凡,一手剑术水准远在一众贝因骑士之上,不过等级看来还没到令他仰望的地步,看来大约二十五级左右。
而那中年秘术士的水平也应差不多,不过相对于剑士而言,秘术士在战斗之中的威胁显然要大得多。解决了后者,对于他来说就去了一大敌。
只是这位总督大人动手晚了一点,此刻还没赶到四名贝因骑士所在的位置,而后者之前攻势一滞,暂时也不要谈什么攻破能天使的防线。眼下这一刻,显然正是他所寻找的,唯一的从此地逃生的机会。
方鸻收回手来,心中几个熟悉的炼金术法阵的构造一闪而过:
“元素辨识,物质分离,构造重塑,改变性状。”
他戴着加固手套的右手,向前划出一个大致的形状,而正在他身后,海妖构型之上闪现出一重又一重的银色法阵,彼此相合,并缓缓重叠在一起。
若是那个秘术士还在,肯定会轻易打断他对于以太的掌控——比对于以太理论的了解,魔导士不配给工匠提鞋;但若论对于以太的掌控,战斗工匠拍马也追不上前者——只是此刻,对方显然已经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了。
而也是在这一刻。
在努美林精灵消失的一千年之后,在这里,贝因人的要塞之中,古代精灵炼金术重新展露峥嵘。
骑士们仍在向前,但时间仿若定格。像是随着方鸻的手势,四周坚固的石墙缓缓改变了形状,化为了流沙,向中央聚拢而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骑士们大惊失色,下意识抽身后退。
而努曼尔脸上的神色又惊又怒,像是意识到什么,怒吼一声:“别后退,冲过去。”
但怎么冲得过去,前方还有能天使拦路——
而且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努尔曼一句话还未完全出口,眼睁睁看着四周流沙便聚拢过来,片刻形成一道坚实的墙垒,将双方隔绝内外。他脚步一停,四名骑士也堪堪停在这面墙前,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又是什么妖术?
这也叫炼金术?
墙的另一面。
方鸻正默默立在这面墙之前,脑海之中无数光路正齐头并进,将数不清的星辰连接在一起,形成一道恢弘的星图。但最后几个光点也被连接在这面星图之上时,所有炼金术结构点齐齐一黯,像是重新恢复了其物质形态。
他睁开眼睛,身子都摇晃了一下。
海妖构装对于魔力的需求和之前一模一样,还是海量,他之前从没尝试过用它来进行这么大规模的炼成,几乎是抽干了自己的魔力。
但还好计算没错,没有出现那种魔力耗尽,但墙居然还没封上的情况。
方鸻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法力池,反手便将上面的空储魔水晶拆下来,然后重新换了一对。有上次在依督斯的教训,他现在携带的储魔水晶都比平均水准要多上一倍。
虽然这占用了额外的负重,但就眼下海妖构型这个‘食量’来看,这都还有些不太够用。
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门,头晕是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引起的。不过这倒不用惊慌,他也不是第一次使用古代炼金术了,明白这个症状很快就会消失。
然后方鸻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这道墙——墙上一道沉沉的、金属的光泽正一闪而过,犹如铁铸。
但这倒不是有什么点石成金的本事。
而是他利用了被封入墙中的能天使的材料,并在短时间内将之在墙面上形成了一层金属装甲,这样一来,二十多级的角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穿这道墙了吧?
只是又损失了三台能天使,说好的从今往后要好好爱护自己的灵活构装,怎么一下子又这个样子了?
方鸻心痛得有点无法呼吸。
他最后看了这面墙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不过仍没取下风镜,因为还要把另一边的‘黄蜂- I’收回来。能天使已经损失了,要是这些‘黄蜂- I’还不能止损的话,他真要一头撞死在这个地方了,而且战斗工匠这个职业也未免太悲催了一点罢?
而他一边走,也一边从大衣下摸出几只火巨灵来。
虽然暂时把这位总督大人封在了另一边,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方鸻心中其实异常清醒——今天夜里这场大战,只怕才刚刚开始而已。他要从这里一路杀出重围,一路离开城堡,直至最后穿过中庭与外围区域,并逃离这个地方。
还有数不清的麻烦正等着他呢。
他们进来这个地方遇上了多少战斗,出去只怕要翻上一番。
而且眼下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
塔楼下方,一众秘术士正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巨大黑影,从他们头顶上缓缓划过。
看着这一幕,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难言的意味——那毕竟是他们的飞空艇,但此刻他们居然要亲手将之炸掉。事实上即便对于‘揭示之眼’来说,这个等级的飞空艇也是昂贵的奢侈品,这其实是沙之王的赠予,否则单凭秘术士们的财力也真难供得起这么一艘巨舰。
不过相对于飞空艇本身的价值来说,上面的东西显然更加重要一些,相较起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早在那些‘歹徒’要求登舰之前,他们就已经拖延时间,在达乌德号上作好一切周全的安排,眼下正是让这一切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达乌德号升空了!”
风沙越来越大,呼啸的狂风似乎淹没了天地之间的一切,使人的声音在其中更显得含混不清。
不过聚集在塔楼之下的一众秘术士,还是从远处同僚挥舞的手势之中,看清楚对方的意思。毕竟此刻飞空艇就在天上,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事实上毋须对方下来传达这个消息,他们就已然明白这一点。
对于对方执意要跑下塔楼,来通知他们这个行为,众人也只能理解为对方太有闲了。没有任何人怀疑,众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向塔楼下方走去——在那里临时清理出的大厅之中,此刻大厅中央正矗立着一枚巨大的水晶。
而几名秘术士正环绕在水晶旁边,并将目光投向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达乌德号升空了。”
走进来的人,向里面的众人重复了一遍。
站在水晶旁边的身份最高的秘术士微微一怔,立刻反问道:“贝因人的骑士呢?”
“他们已经追不上了。”
“那我们实施计划?”
“启动自爆水晶吧,达乌德号上的东西绝不能外流出去。”来者点了点头。
而正当那秘术士准备转过身,对围绕在水晶旁边的同僚们发号施令之时,正是此刻,忽然从大厅之外远远传来一声惊呼:
“等等。”
那声音由远及近,众人回头一看,才发现门口一个人正指着塔楼的方向,大喊道:“有人下来了,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而正在那个方向,一个秘术士正急匆匆从塔楼上面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然后竭尽全力冲进了沙尘暴之中。
对方有点艰难地跑了过来,爬上大厅外的阶梯,外面的守门人立刻冲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但前者来不及休息,便抬起头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们喊道:“停,先停一下。”
大厅内众人微微一怔。
“怎么回事?”那为首的秘术士立刻问道。
从塔楼之上下来的人张大嘴巴,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阿菲法在上面。”
“什么!?”
大厅之中骤然一静。
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面面相觑,只片刻,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阿菲法小姐怎么会上了达乌德号?”
“上面的人在搞什么?”
“阿蒙拉不是说他们另有计划吗?”
众人议论纷纷,但只有那个为首的秘术士看了同僚一眼,有点措不及防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下怎么办?”
后者同样一脸难色,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答道:“依言而行吧……毕竟……还是殿下更重要。”
两人说完,不由一齐沉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