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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泉城是往来客商的必经之路，此處之繁华热闹，堪比京城。自从大周建国，减少商税，贸易比之前更盛，在此定居之人，也越来越多。
淹没在奇装异服的人群里，李益淳推着轮椅前行，御威跟在轮椅一侧，倒像是寻常一家三口出行，并不太扎眼，只是，路人还是禁不住好奇，看向金纱下身怀六甲的神秘美人儿。
见御威忍不住好奇地走向路旁一个挂满面具的货摊，湛蓝忙叮嘱他，“威儿，别走太远。”
御威答应着，拿起一个七彩的鬼面具戴在脸上，小脸调皮地转向湛蓝，“义母，这个好玩？我半夜戴上，会不会把义父吓哭？”
“呵呵呵……那就买一个试试好了。”她倒是从没有见完颜袭怕过什么呢！
李益淳见她笑了，便推着轮椅也来到面具货摊前，耐心地看着她和御威挑选，眼角余光瞥见赫连恒一闪而逝的身影，他故意蹲下来，为湛蓝整理垂在地上的裙摆，大声地说，“陛下为何不告诉辅政王，这一胎是孪生？”
湛蓝从面具货摊上，选了一个宝蓝色羽毛面具，指尖轻抚过顺滑精致的羽毛，不禁想到了夙焰那张镂空的蝴蝶面具……许多往事，随着那面具的轮廓，一幕一幕从脑际呼啸而过，变的那麽模糊。
曾经那么坚信的，那么执着的，一直相信着的，忽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了……
她把面具戴在脸上，忽然就自嘲地凄苦地笑了，唇角扬着，贝齿微露，却笑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她竟是这样傻，被赫连恒一再重复地伤害，却还一直傻傻的期待，到失望，再期待，再失望……如此执迷不悟。
“我既在他心里如此不堪，何必解释？”
“任何人在爱情里，都会变笨。辅政王本就紧张女王陛下，心思敏感，难免会误解。”
李益淳取出手帕，按在她的面具下沿，为她擦拭晶莹地水泽。
也只有这点空隙，他才有机会悄悄释放心理暗藏许久的温柔。
“我记得陛下当初失忆时，时常呓语叫着‘恒’，当时总是提及前世……那个叫裴恒的人，之所以存在于陛下的脑海，是记忆混乱造成的。”
湛蓝没有争辩，她说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李益淳，如今，你果真是他的人。”她沉声一叹，不着痕迹地将所有悲伤掩藏在面具下，轻声问，“我这样戴着面具好看么？”
宝蓝色的羽毛，衬托得雪白的肌肤愈加明艳动人，一双凤眸从点缀了一圈小珍珠的眼眶里眨了眨，狡黠灵幻，棕色的瞳仁，愈加美若宝石，让李益淳无法直视。
“好看！”
“帮我买，不准再提让我不开心的事。”
御威见他们一席谈话之后，相视而笑，忙抓着两个面具嚷道，“我要这五个，一个大魔王，一个小魔王，是义父和我的，金面罗刹，是给金风叔叔，龙王面具给苍龙叔叔最合适，这个白面翡翠玉石的就给李御医你最合适。”
货摊老板因为一次卖出这么多面具，顿时喜笑颜开，“夫人和小公子眼光真好，这可都是我货摊上最漂亮的面具呢！”
他说完，三双眼睛，齐齐看向站起身来的李益淳。
“这位公子，给钱呐！”老板忍不住催促。
李益淳尴尬地两手一摊，“抱歉，我……我没有带钱耶。”
“我带了。”赫连恒走到货摊前来，正站在湛蓝身后，他随手拿了一个黑色羽毛面具罩在脸上，与湛蓝的那一款正登对儿，“算上这个，老板，一共多少钱？”
货摊老板眸光异样，视线在赫连恒、湛蓝和李益淳之间来回流转，视线又盯在御威的小脸上，似是在比对，谁和谁才是一家子。“一共一百五十两。”
“你抢钱呐？面具而已，又不是华服美食，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钱？”湛蓝一眼扫过几个面具，“最多也就一百两，这上面的珍珠宝石都不是好的。”
老板忙解释，“公子和夫人的羽毛面具最贵，上面镶嵌的这是南海珍珠，还有……”
“若真是南海珍珠，你该卖上千两才对。”
“夫人，您这样泼辣就不好了，您孩子都这么大了，肚子里还怀着，和气点，更讨人喜欢的。”货摊老板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身侧的两个男人。
“我泼辣？你竟然敢说我泼辣？你活的不耐烦了？”湛蓝气恼地从脸上取下面具，把御威手上的五个面具也丢下，“我们不买了！”
御威小脸儿顿时垮下来，呜呜，他可是选了好久呢，那个大魔王和小魔王的面具，真的很适合他和义父呀。
“夫人，别这样呀……有话好好说。”老板忙道，“您瞧您瞧，您儿子都要哭了！”
湛蓝这才注意到御威不太高兴，不禁又懊恼自责，“威儿，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好了。”
一袋银子放在老板的货摊上，“这是两百两，算上刚才那几个，我再多选两个娃娃戴的。”黑色羽毛面具下，好看的唇瓣温雅扬起，面具上幽深灿然的鹰眸，不偏不斜，只在货摊上搜寻自己想要的面具。
“哎呀！公子真是出手阔绰，谢谢公子！”老板对着赫连恒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然后又从身后的车子上，翻找出最精致的娃娃面具，“公子您要给多大的孩子买？”
“肚子里那两个。”
“哎呀，一胎双喜，大吉大利呀！恭喜公子和夫人，还有小公子！”原来这才是一家子，货摊老板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胡言乱语。
湛蓝僵坐在轮椅上，凤眸冷怒地斜瞪着赫连恒，不禁怀疑，李益淳刚才和她那番谈话，都被他听了去。不，是李益淳刚才压根儿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她转头找李益淳，却发现，他竟戴着御威选的那个镶嵌了翡翠的面具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该死的李益淳，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不想被人说泼辣，还那样气急败坏？！”赫连恒整理了一下面具，没有理会湛蓝夹刀带剑的眸光，口气不悦地质问御威，“为什么给其他人，就是不给我？”
御威虽然有些怕他，却还是抱着面具往湛蓝身边挪了一步，冷声说道，“你不配呗！”
湛蓝反手抓住御威的手臂，这小子真不怕死，只怕赫连恒恼怒之下，一掌就能捏死他。
赫连恒却气定神闲，幽冷地鹰眸从黑色羽毛面具上投下来，戏谑锐利地盯住湛蓝紧张抓在御威手臂上的那只手，“为什么我不配？”
“因为你……你误会义母！”
湛蓝气结，“威儿……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十岁了！”十岁不是小孩子。
“十岁正是小孩子！”
赫连恒打断为了年龄争论的母子俩，“怎么误会？”
御威无视湛蓝的阻止，像是一头小豹子似地上前一步，挡在湛蓝面前，对他大声咆哮，“义母肚子里是孪生宝宝，你误会那是义父的孩子，义父骂的对，你是混蛋！”
赫连恒优雅地抠了抠耳朵，视线这才拢住湛蓝躲避的凤眸，“我们的误会，非要通过别人来解释吗？亲口骂我一句混蛋，就这么难？”
“赫连恒，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委屈嗔怒的声音，却比刚才对老板争吵温柔了千百倍。
螓首低垂，眼眶泛红，泪花泛滥，啪嗒啪嗒簌簌滚落，带着龙涎香的干净棉帕，不期然地按在粉润的脸颊上，泪痕拭去，她喜欢的蓝色羽毛面具，罩在脸上。
赫连恒蹲在她身前，无奈地轻声一叹，宠溺地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总是这样哭鼻子，威儿一会儿又该笑话你了。”
她赧然抿唇，抓住他的手，反被他紧紧一握，心便莫名地安定了，再寻不到一丝疼痛。俏丽地双颊却红透，又不敢去瞧御威那小子是否在瞧着她，“我这样失态，还不都是比你惹得？”
“是我错了！还请爱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为夫！”他把两个小面具放在她的膝上，“喜欢吗？”
她嘟着唇，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地摇头，“不喜欢。”
“你不喜欢不打紧，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的。”他兀自觉得，这两个笑脸娃娃的面具，还是蛮可爱的。
“你少自作多情，他们才不稀罕这个哩。他们知道你不想要他们，正恨着呢！”
赫连恒把面具装好，挂在轮椅后面的把手上，推着她继续逛。
“我就再多卖点别的，总有会喜欢的。”见御威又跑去对着买冰糖葫芦地淌口水，他忍不住想笑道，“威儿可是我们最好的向导呢！买他喜欢的，准没错。”
这一点，她倒是不否认，“嗯，那个宝宝的确喜欢。他们说，娘亲也想吃。”说完，她掀了透顶上的华盖和遮纱，扬着脸儿看他，鼻音仍是浓重，“爹爹一定要买。”
这娇柔的撒娇，妩媚的眼神，让他骨头顿时半酥。“去买！”
她趁机敲竹杠，“宝宝说，他们娘亲也想吃慈泉镇最地道的烤肉，昨晚漏了晚餐，今儿午餐要大补回来。”
“吃。”
“宝宝还说，娘亲也想要那种异域女子花花绿绿的衣服，好看又好玩！”她水葱似地指，指向一旁经过的一个头上戴着高高羽毛帽子，身上缀饰繁杂的西域女子。
他视线一扫，却并没有在那女子身上多停留。“好，买！”
“宝宝说，爹爹对他们有求必应，他们可以原谅爹爹！”
他幽深的鹰眸灼热锁住她的凤眸，“再这样奶声奶气的说话，宝宝的爹爹会对宝宝的娘亲很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