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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伟的身躯被她冲撞,不稳微晃,他仍是把包裹冰块的白帕按在她红肿的脸上,另一只手拥紧她,心懊恼地阵阵痛缩。
“抱歉,我来晚了!”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哭地抽抽噎噎,话音断续,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全然不见在大殿上破坏婚礼时的从容与狡黠。
一路昏沉,担惊受怕,前一刻拜堂时,他就在眼前,她怕极了御天会认出他,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心里狂喜来势凶猛,却又忍不住担忧,前一刻在大殿,这会儿又来鸾宫,他当这里是大周皇朝的伊芙宫呢?!
“怎么了?”
前一刻她哭的伤心,这会儿又拉着他左看右看……他一头雾水,疑惑地任由她摆弄,被她紧张兮兮地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担心我被西夏美人咬掉肉吗?”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贫嘴?”
她确定他身上并无伤痛,才止了泪,嗔怒说道,“你不怕被人发现吗?竟然在御天的眼皮底下这样到处溜达?”
“哪有到处?!”倒是她认出他的一刻,他的确有种无所遁形的挫败感。“我的易容术退步了吗?伪装地那么丑,你竟然也认得出?我还在脸上贴了一颗好大的黑痣!”
她自己按住白帕,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倒是络腮胡子还蛮出彩的。不过,不要真的把胡子留那么长就好。”
他饶有兴致地挑眉,“为何?”
“我倒是无所谓,孩子被你亲的话会被刺痛皮肤。”
说完,她眸光狡黠地瞅着他,期待他的反应,却不料,他竟然一脸揶揄的笑。
“喂!赫连恒,你这是什么表情?”她不悦娇嗔,拿粉拳捣他胸膛,手打在铠甲上,忍不住痛呼。
瞅着她嘟着的唇,他鹰眸幽深一篇闪,飞快地在她赧然羞红的脸颊上偷的一记香吻。“我早就知道了。”
她鹅蛋脸本就因为浓艳的新娘妆而惊艳逼人,因这一吻更是娇美明媚,如夏花般绚烂,突兀冲入心扉……他心湖恍惚漾出一片涟漪。
xing感的薄唇微扬,他宠溺失笑摇头。都是孩儿的娘了,竟还这样害羞。不过,他倒是爱极了这样的她,暖暖的甜蜜炸开来,他只想这样守着她,拥着她,永生,永世。
被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她赧然低垂着凤眸,两手都按在脸上,防备他再次偷吻。
“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比我知道的还早吗?”
“我看到御天在毓仙宫外抱着你的那个晚上,气得离开,唐刃却尽职地一直留守那边,他听到了御天所说的每一句话,告诉我御天并没有给你服用绝育药丸。太后与国师成婚那天,太后叮嘱我给你拿些酸甜可口的水果,我就已经猜到,你可能有了身孕。”
只可惜,他确定喜孕之事,伴随而来的,却是她被御天带走……
再后来,他追踪到御天的行踪,见御天每天都为她诊脉,还熬安胎药给湛蓝服用……
御天怎么可能会关心他的骨血?如此诡异地,无微不至地,对湛蓝的周到体贴,让他一路之上都胆战心惊。
他本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御天,却又担心起了打斗,会害湛蓝动了胎气,于是一路上只暗中跟随,不敢冒险打草惊蛇。
事情谈开来,湛蓝反而更歉疚。
“恒,其实那天……”这些日子,她一直耿耿于怀。
那天早上,她穿着红纱睡袍,打开门,将御天印在身上的吻痕,曝光于他眼前的一幕。
赫连恒平日总是将所有的情绪伪装完好,文武百官猜不透他的喜怒哀乐,她有时也对他捉摸不透,往往他笑得温雅绝伦时,正是暗怒交加时,而他愠怒之时,有可能是靠近他最安全之时。
那一刻,他的痛和怒却全浮现在脸上,可见他是已经痛到了忍耐极限。
她那样刺伤他是逼不得已,可……见他那样痛,她也心如刀绞。
她也更加确定,这个男人深爱着她。
他柔声安慰,“那天的事,不要再提,其实……我都知道。”
她的苦衷,他早该明白才对。如果他不那么冲动,事情也不会到了这一步。
误会释然,尘埃落定,他眉宇反而焦灼地紧皱起来。
她低下头,看手上裹着冰块的白帕。从御天打了她,到赫连恒出现,不过是片刻,不知他是何时跟来鸾宫,又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从陌生的西夏皇宫找到这些冰块的。
不过,既然他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横行于这座危机四伏的皇宫,她便暂时可以不必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想必他此行,唐刃必然会跟随左右,紧密防护。
她最关心的一件事,是,“恒,宫里的毒都解了?”
“放心,都没事了。”
“你呢?可有被毒伤?”
他省略了自己毒发时的惨状。“没有。”
“这就好。”如果不是他让奇章子及时施救,后果不堪设想。“真不想枉我封你为辅政王!”
他客客气气的谦恭一笑,“女王陛下谬赞!”
听到御天离开的方向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赫连恒忙抱起她,迅疾跃出回廊,带她藏身到假山后……
此时从那个方向来的人,除了御天,再不可能有旁人。
湛蓝远远地从假山瑰奇的孔洞里看过去,正见御天停下脚步,而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她刚才坐过的地方。
他怔怔地看着被她扶过的廊柱,手按在上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湛蓝疑惑不解,她与赫连恒相视一眼,不禁担心凭御天那等高深的内力,会听到他们的心跳所在。
谢天谢地,御天并没有去分辨什么。
他迟疑片刻,又朝鸾宫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而,不过几步,他又矛盾地折回来,旋身,焦躁地坐在了她前一刻坐过的位置,颓败地两手捂住脸,仰靠在栏杆上。
“我们已经是夫妻,为何还要如此针锋相对呢?”他愤懑地咆哮着,俨然是把廊柱当成了湛蓝。
“我可以真心接纳你的孩子,我可以将他视如己出,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爱我几分?你明知道,除了你,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他的怒嚷越是大声,夹杂其中的痛苦,也愈加强烈。
湛蓝承认自己并不爱他,甚至有些恨他,可她的心毕竟是肉长的。
御天这番突然的言辞,无疑是发自肺腑。不期然地,心,被冲击地一震。
怕御天察觉到她的视线,她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咬住牙根,转身,却正被赫连恒紧拥在怀中。
她苦恼地抱紧他,御天的悲痛懊恼的声音却又传来。
“我知道,你厌恶我这样对你,可……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想一想?你可以理解赫连恒的仇恨,为什么不能试着理解我的?”
他挥拳愤恨地打在那根廊柱上,“完颜湛蓝,你这个残忍的女人!”他鼻音陡然浓重,双手随即又捂在脸上,沉闷地猛吸了一口气……
湛蓝在赫连恒怀中闭上眼睛,心里陡升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普天之下,竟然有一个阴毒的男人,被她伤害地黯然落泪?!是她太恶毒了吗?
“为什么我还是这样爱你?我们竟然连卑贱的程度都如此相仿!你义无反顾地爱着赫连恒,就算他有过那么多女人!呵呵……你可知,你为他落泪时,我多么心痛?!我爱你,是爱你的全部,包括,你的好,和你的坏。赫连恒却曾那样利用你,伤害你……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永远都不再是夫妻,我才是真正和你拜堂成婚的人!”
御天就那样坐在廊下,对着柱子絮絮叨叨,像个情根深重、情劫难解的青涩少年。他在迷途里彷徨,进退维谷。
“我知道,抵达京城之后,你一醒来就怀疑我,防备我,以为我又给你下了什么毒药。其实我没有,我怕你一路上孕吐难受,给你的安胎药里加了一点催眠药物,我不会伤害你,更加不会伤害无辜的孩子。我知道,你有多么爱这个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所有的痛,比赫连恒知道的更多。湛蓝,其实,真的,真的,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手抚在廊柱上,满腔温柔无处发泄似地,如玉的指尖碰触地,仿佛是湛蓝娇美的脸。
赫连恒将那一幕看在眼中,心底情绪混乱复杂,鹰眸阴沉,愈加怒不可遏。他大掌霸道地按在湛蓝的耳朵上,不允许她再听下去。
御天最后,却是说,“蓝儿,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是被你气糊涂了!所以……一时失控……”
他又在廊下静坐了片刻,待到心绪平复,才站起身来,沿着九曲回廊,朝着他帝王寝宫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思忖着,若是湛蓝近在眼前,他能否还有勇气说出刚才那番话?!
确定四周无人,湛蓝从赫连恒怀中撤身。
赫连恒不悦捧住她满是泪痕的脸儿,“被他的话感动了?他口中的我,可是个十足的混蛋呢!”
“事情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错。”湛蓝修长的睫挂了晶莹的泪珠儿,轻轻一颤,大颗大颗的泪,便又滚落下去,泪水淌过红肿的脸颊,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忙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调适心绪,恢复理智,“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