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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不是毒蛇猛兽，却让他毛骨悚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竟然已经将他脑子里存放的东西全部看透，若是再多跪片刻，恐怕月魔地宫隐藏的所有秘密，也会被她全部揭露出来。“娘娘，卑职真的有急事要对皇上上奏。”
湛蓝怅然叹了口气，视线轻抬，放眼望去，宫廊之下雕龙汉白玉石柱巍峨高耸，整齐的一排，支撑着整座华美的宫殿，却也冷冷地，框成一座牢，这座牢内，有美丽的人，却惟独……没有温暖的情。
所有的温暖，在这座皇宫里，此刻，只有她手心里秦翔的小手，这个一尘不染天真无邪的小生命，像是一束光，让她不至于立刻就倒下去。
她心口又刺痛，忙抬起空着的左手按住，却不禁暗恨自己脑子太灵光。“是索檀雅向皇上求助离开康辽吗？唐刃，你告诉本宫，为什么她向皇上求助？她和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刃已然面露惧色，他头也不敢再抬，一条手臂垂下去，撑在了地上，勉强稳住身躯。
“为难你，是本宫有生以来，做得最无趣的一件事。本宫也不想这么做，不过，你从本宫这里，曾经探查过不少秘密告知皇上，所以，本宫一见你，就讨厌你，就恨你，就算你曾经亲口对本宫说，你为本宫着想，本宫也不相信你。你的皇上，已经让本宫彻底失去了信任他人的能力。你，最好不要落单，否则，本宫定然会让苍龙杀了你！”
湛蓝说完，忽然就眸光清明慈爱地扬起唇角，对身边的秦翔说道，“翔儿，跟唐刃将军说再见。”
“唐刃将军，再见！”
秦翔有礼貌地说完，仰着小脑瓜看湛蓝，见她也笑，他的小脸上才有了笑容。
聪明的他刚才注意到，姨母脸色很不好，好像是不满意唐刃将军的回答。
被湛蓝牵着小手一路往前走，他虽然看到很多新奇美丽的风景，却乖顺地并没有再开口。
坐上颤颤悠悠的肩辇，他仰着小脸，见湛蓝并没有生气的神色，才忍不住说道，“姨母，为什么不开心呢？唐刃将军明明说了好多话耶。”
湛蓝依靠在肩辇靠背上，亲昵地拥着他肉呼呼地小身体，思忖着说道，“翔儿，如果你想和你的父亲要一只兔子来养，可是你的父亲说，兔子全都被狐狸吃光光了，你会开心吗？”
“这是骗人的话，兔子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被吃光光？！”秦翔认真回答之后，恍然大悟地叹道，“哈！所以，唐刃将军根本就是在骗姨母喽！”
湛蓝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翔儿真聪明。”
秦翔依偎在她怀里，小手摆弄着她腰间的琥珀挂饰，“唐刃将军这样做，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欺君之罪，不是死罪吗？他怎么敢欺骗姨母？”
湛蓝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巧妙地反问，“如果父亲不给你想要的兔子，你会对父亲生气吗？”
“当然不会，我可以要来别的玩。”他可是个乖孩子，绝对不会做无理取闹的事。
“所以，我们不能用欺君之罪和杀戮来解决问题，尤其，在一个人不肯说真话给你听的时候，更要懂得谅解。”
“谅解？为什么呢？唐刃将军明明就做了坏事！”姨母这样美丽，是天下最好最温柔的女子，任何人都不该欺骗她才对。
凭他这样的聪明的脑瓜，却想不通，为什么唐刃将军效忠皇上，竟不效忠姨母，姨母和皇上可是夫妻呢，就像他的爹爹和娘亲一样嘛。那个冷冷的皇上，和他抢姨母，还和姨母打架，不让他和姨母亲亲，吼！再加这一条让唐刃将军不得不欺骗姨母的罪，他更加不喜欢皇上了！
“其实，唐刃将军偷偷对姨母说真话也可以呀。”
“忠诚一个人，不能阳奉阴违呀。”湛蓝随手从腰间取下琥珀佩饰，给他系在腰上，“如果有你不喜欢的人，和你打探姨母的很多事，你不想告诉对方，应该怎么办？”
秦翔笑着说道，“那就编个谎话骗他。”
湛蓝点着他高高的小鼻子，一字一顿地强调，“而且，一定要编造一个既不得罪对方又能让自己安全脱身的完美谎言。”
秦翔超脱年龄地板起小脸，“可是爹爹和娘亲说，小孩子不能骗人呀。”
“对父母当然不能欺骗，只是有时，不骗人是会死的，就像刚才唐刃将军，如果他不骗姨母，皇上就会罚他，所以，人生在世，先要活着，才能做更多事情。”
“那个皇上怎么那么坏？！”秦翔却更是想不通，“可是，爹爹说，男子汉，不能贪生怕死！”
“不贪生，怎么保护爹爹和娘亲呢？”
这一点，倒是不用他担心，“爹爹会保护娘亲的。爹爹总说，娘亲是他的女人，他会负责一辈子的。”
湛蓝倒是可以想象，秦景瑞情难自已之时，会拥着他的爱妻，说一些蜜语甜言，那时大概秦翔从旁玩耍，便听在了耳中。自从与秦景瑞和秦葛慧若初见，她就确定，秦景瑞是个万中无一的好男人！倒也难怪秦葛慧若会为他前往军营，她是早已经决定要与秦景瑞同生共死吧。
湛蓝艳羡地叹了口气，不禁暗嘲自己福薄命浅，想起刚才唐刃那一脸防备地尴尬，她的心又凉了几分。她到底，是无缘与赫连恒做成那样对彼此深信不疑、此生相濡以沫的夫妻了。
“翔儿，姨母只能靠你来保护了，除了你，都没有人保护姨母呢！”她口气夸张哀怨，全然一副要靠大男子汗保护的小女人口气。
秦翔从她怀中挺直了腰杆儿，不相信她，“翔儿听说，姨母身边有八大高手呢。”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呀，不能总是保护姨母的。”
秦翔当然愿意保护这样美若仙女一样的姨母，除了爹爹和娘亲，再也没有人比姨母更疼爱他了。
“姨母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呀，等姨母的孩子长大了，也可以保护姨母的。娘前总说，姨母将来有了孩子，一定比翔儿还美呢！”
“姨母不会有孩子的。”湛蓝疼惜地拥紧他，忍不住佩服秦景瑞夫妇，在这个凶残的世界，扶养一个小生命长大成人，太不容易。“所以，姨母就只有翔儿了，翔儿一定要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自己出事。”
如此留秦翔在身边，一旦松了他的小手，看不到他的身影，她都会没有安全感。
将来，若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可要怎么办才好？要天天将孩子禁锢在身边吗？
想来，她这样的人，一个被利用的工具，怎么会有机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呢？只怕，到时候，孩子都会沦为与她同样的命运。
御书房里，赫连恒在龙椅上批阅完一本奏折，才对跪在下面的唐刃开口，“不必重复了，刚才你对皇后说的，朕都听到了。”
“皇上，可是……末将要说得是，索檀雅向皇上求助的事，她还托人给皇上送来一封信，并让送信人的人传话，请皇上无论多忙，也要看一眼。”
唐刃说着，便起身拾阶而上，双手把密封着信的小竹筒搁在了他正批阅的奏折旁。
唐刃退下去时，赫连恒已经迅速地拆开信件，上面娟秀的小楷，熟悉地让他心口紧紧一缩，仿佛是那个女子的笑容映在了纸上，只是五官有些模糊，他竟然已经记不太清。
他随手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压下心底那股强烈的懊恼，才看进了上面的字句。
索檀雅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当年初见，他便肯定这一点。
选中她，让她爱上他，给她宠爱，他从没有后悔过。而她，也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他助她当上了康辽皇后，助她让索氏一族安享无限荣耀，成为康辽足以匹敌完颜皇族的一大世家。
她则为他呈奏完颜袭的一举一动，并在他最需要龙血草之时，千方百计地派了一个身份最玄妙的人前来救他。
他与索檀雅的关系，从不曾与外人言说，除了月魔地宫中的暗人，再无人知晓这段关系。
但是，湛蓝，她竟然仅仅凭辛玉丽的身份，就推断出了这一点。
索檀雅既然求助，完颜袭废后是迟早的事，可是，他为何突然就废后？那天在凰翼阁的湖面上，湛蓝还与完颜袭说了些什么？
信纸上有淡淡的清香，可笑的是，竟然是那种叫做“绿牡丹”的菊花的香气。
在中毒蛊之初，为了获取龙血草，他曾经亲自夜探过康辽皇宫，因为湛蓝的喜好，完颜袭在康辽皇宫内外种满了“绿牡丹”，白天那些花朵争奇斗艳，夜晚，月华笼罩，那些花犹如一朵一朵会发光的玉石雕琢而成，远远望去，整座康辽皇宫，竟幻美如天宫一般。
完颜袭对湛蓝的爱，也因此一目了然。
正是从康辽皇都返回之后，他命人养了“绿牡丹”，送给当时正在月魔地宫养伤的湛蓝，岂料，她竟不曾正眼瞧过那些花。
后来，她就开始喜欢兰花，而再后来，月魔地宫的人探查到，在康辽皇宫深處，她居住的公主寝宫里，点缀于殿内的，其实是兰花。
而再后来，他才得知，康辽皇宫内外那些“绿牡丹”是完颜袭喜欢的，而栽种之人，竟然是湛蓝！
唐刃见他脸色复杂，担心地问道，“皇上，信上说了什么紧迫军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