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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一千层台阶,那个笨女人手脚并用,速度堪比蜗牛乌龟,也该到了。
他在龙椅上如坐针毡,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银煊经过长阶,见到湛蓝体力不支,应该扶她上来才对……
他猛地从龙椅上起身,阶下两个大臣愕然停了激烈的争吵,疑惑地看向台阶之上。
“皇兄,臣弟来迟……”赫连银煊在阶下跪下。
赫连恒不等他礼毕,便追问,“看到皇后了吗?”她不会是在台阶上晕倒了吧?万一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银煊迟疑片刻,说道,“臣弟没有看到皇嫂。”
龙颜恍惚疑惑,一丝薄怒明灭一闪,“没有看到?”她去哪了?
凭她那股子倔劲儿,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他今早可是打定主意宣告带着她祭祖的,他还想带她去母亲的皇陵拜一拜,自从成婚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做这些事。
“银煊,你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她?她没有在走台阶吗?”
赫连银煊垂下头,不再回答。
当他飞身上了台阶之后,转头看下去时,就见一个魁梧的金甲男子,停落在那抹惊艳的倩影身旁,她一见那男子便崩溃地呜呜大哭着,倾诉着……
隔得太远,他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见那男子一脸焦灼担心,把她揽在怀中轻声安抚,那疼惜温柔,绝非一朝一夕之情……现在,那男子大概已经带她离开长阶了。
眼角余光瞥见金黄的龙袍飘忽而过,赫连银煊忙转身跟出大殿,他忍不住追问,“皇兄,难不成您还真想带着宜周的敌人,去祭拜父皇?”
赫连恒来到长阶之上,放眼俯瞰下去,没有见到湛蓝,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他的脚步因赫连银煊的这句质问,猛然停下,“是你把她赶走的?”
“她胆敢留御天在皇宫,就是死罪!”
“放肆!”这臭小子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蠢话!“御天能来皇宫,是朕允许的,没有朕应允,莫说御天,就连你,也无法进皇宫大门!”
赫连银煊一挥朝服前摆,跪下来恳求,“臣弟恳求皇兄清醒些,不要再被完颜湛蓝的美色迷惑,她是救过皇兄,她也的确很美,可天下美丽善良,又肯为皇兄牺牲的女子,多不胜数,辛玉丽若是不足以让皇兄心动,臣弟亲自去给皇兄寻找天下最美的女人!”
“混账东西!你当朕是什么?贪色昏君吗?”赫连恒龙颜惊怒地冲回来,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你知道辛玉丽是什么人?竟拿她同朕的皇后相提并论?”
赫连银煊被踹的后翻过去,忙又爬起来端正地跪好,“皇兄息怒,臣弟只是不想看皇兄继续糊涂下去……康辽本就是我们都仇敌,这笔血债,要完颜湛蓝偿还,不为过!”
赫连恒狐疑狂冷,盯住赫连银煊犹自理直气壮的脸,猛然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你不会是把御天的身份,都告诉她了吧?回答朕!”
“这件事不能不说!”赫连银煊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震怒,“皇兄,完颜湛蓝那个蠢女人,不过是你当初打击完颜袭挑选来的工具,她既是完颜袭的软肋,就更是死不足惜!现在楚氏被我们打垮,就剩了她在你身边碍眼,还胡作非为,在凤安宫里搁置那些男人,给皇兄难堪,臣弟看不下去!”
“住口!”赫连恒暴吼一声,将他推搡在地上,“去祭坛给朕跪着,若是湛蓝有任何不测,朕先斩了你给她陪葬!”
“皇兄……”赫连银煊忙跪趴上前,扯住他的龙袍,“皇兄,你怎么可以为了敌人这样对臣弟?臣弟是你的亲兄弟!”
“完颜湛蓝是朕的妻,朕的孩子的母亲,是与朕相濡以沫的女子,谁胆敢伤害她,朕都会让他身首异處!朕不管他是谁!”说完,他愤然踹开赫连银煊,绝然疾步而去。
赫连银煊从地上跳起来,追了两步,被及时出现的唐刃挡住,“皇兄,你疯了!”他推开唐刃,朝着赫连恒壮伟的背影跳着脚的怒吼。“早知你这样,我就一剑杀了她!”
从殿内走出来的顺王爷忙上前来拉住燥怒的银煊,“银煊,皇上一时气急,你又何必?”
银煊俨然是一头暴怒的豹子,除了赫连恒,六亲不认。
“滚开!”他推得顺王一个踉跄,到宫廊上来的其他官员,也被他愤怒地推开,“都给本王滚开!本王就不相信,那个女人能有什么不测!”
凤安宫内,六个小太监在廊下擦着地,抹布按在地面上,从这边按着跑到那边,有说有笑,不时泼水嬉闹,仿佛六只顽皮的小猴子,地砖被擦得水亮如镜,光可照人。
两个宫女朝着大片兰花洒水,清洌宜人的香气,溢出宫苑。
花木扶疏,葱郁如新,美景如画,一切温馨融融,对于宫人们来讲,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
那一袭威冷狂霸的龙袍身影冲进来,仿佛一块儿巨石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惊起大片涟漪。
宫人们无声地跪了一地,翘首龙靴在宫廊下刚擦过的地面上,留下几个巨大的脚印,小太监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地面,清楚地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怒,都俯首屏息,不敢吭声。
现在还是早朝时间,皇后娘娘本是陪同早朝突然行色匆匆地与金风将军一起返回,皇上又突然追回来,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呢?”赫连恒像是警醒的兽,分辨着空气里古怪。
很好,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视线忍不住,看向书房的门,锁链没有了,显然,湛蓝回来之后,进去过。
殿内,巧卉迎出来,恭敬行礼,“回皇上,娘娘正在内殿,说是累得厉害,沐浴之后,便想歇息。”
赫连恒确定湛蓝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台阶爬到一半,突然半途而废,又受了银煊讥讽羞辱,还发现身边潜伏着一条无比危险的毒蛇,她恐怕不只是累,还受了惊吓。
而他最担心的是,她会推想到,他明知御天身份诡异,还将他留在宫中的目的。偏偏,他就是利用了她对御天的那点“友好”,才留下御天的。
他当初也为此迟疑过,但是,将敌人留在眼皮底下,总比让他们隐藏捉摸不定的暗處,更好对付。
迈过门槛,他走到殿内又忍不住回头问,“娘娘回来时,是不是哭过?还是召见过什么人?”
“娘娘很好,回来时还是微笑的呢,就是看上去有些累。”巧卉不明所以地抬头,请他进去,“皇上若是担心,就进去看看娘娘吧。”
“是谁带娘娘回来的?御天吗?”
“金风将军。”
很好,不愧是他的女人,能隐忍得住。并没有愚蠢地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就不自量力地去找御天算账。
他进入内殿,就见华美的凤袍已经平整地挂在了床侧高大的衣架上,完全展开的样子,仿佛凤凰展翼,唯美华艳,无与伦比。
她侧躺在凤床上,轻抚着怀中唤名小小恒的波斯猫。那旖旎娇态安静,慵懒,柔美,俏颜沉静淡然,洗尽铅华,看不出丝毫怆痛。
长发仿佛乌黑的丝缎,流泻枕畔,一袭清新淡雅的水绿色绉纱袍将婀娜的娇躯完全衬托出来,荷边翻领笼住单薄的肩,宽大的蝶袖,甜美精致,从皓腕上倾散下去,流淌如水,刺绣腰带清雅简约紧束妩媚善舞的蛇腰,显得温柔纤细。
天光晴暖,光线明晰地投射进金色纱窗,殿内更添温馨。
这是她入宫之前,他曾经幻想过的情景,那时,他希冀有朝一日,她能这样安宁幸福地静盼他的到来。
但是,现在,她只是安宁如水,恐怕无半分幸福可言。
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床侧的凤袍,眼角眉梢都是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全然没有察觉他进来。
他抬手,示意殿内的宫人都退下,担心地走到床前来,虽然脚步无声,却还是惊动了她。
她紧张地抓住袍袖,担心他会看出什么端倪,忙不着痕迹地看过四周,确定没有什么痕迹,才堆上笑来,“皇上怎么回来了?”
他敏锐察觉她眼底那抹惶恐,不动声色的温柔扬起唇角,“刚下朝,文武百官都散了,朕没有等到你,所以来瞧瞧。”
她脸儿温柔贴着小小恒柔滑雪白的毛,自责低喃,“臣妾让皇上失望了,臣妾没用,实在爬不上那么多台阶……”
“朕没有失望,皇后努力尝试,朕就欣慰了。”他眸光幽深锁住她,伸手爱怜抚上她的发,见她没有再别扭的躲避,不禁惊喜,却又敏锐注意到她眼眶不自然地泛红。“朕听说,银煊从台阶上和你吵了一架,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吧?”
她浅笑嫣然,完美地掩藏起心底所有的痛。“九王爷对臣妾很客气,怎么会吵架呢?皇上不要听那些宫人谣传。”
很客气?谣传?“朕没有听人谣传,倒是银煊,对朕亲口承认,他对皇后心有怨恨。”她如此安静,与银煊暴怒地视她为死敌的样子,反差太大,越是让他不敢想象,银煊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握住她抚着小小恒的手,被她指尖的冰凉震惊,“皇后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对朕说,朕罚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