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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宫局齐芮安派宫女前来复命,湛蓝在案前听到椒图的通传,忙开口回应,不许宫女进门。
宫女隔着书房的门板,乖巧请过安,说道,“皇后娘娘,齐尚宫已带着尚宫局的宫人们出宫,并已经与娘娘派去集结乞丐的护卫见过。”
“知道了,退下吧。”湛蓝疲倦地揉了揉额角,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揽腰,这才决定收工。
藏好那些小瓶子之后,她又仔细检查书房里的一切布置,确定不会被发现什么破绽,才熄灭了所有的蜡烛,取下罩袍打开门。
她刚要走出门槛,却差点撞在堵在门口良久的肉墙上。
金黄的龙袍朝服近在眼前,宽阔的胸襟腾龙祥云,秀丽无匹,清爽崭新的气息逼面而来,让她心口一震,不由得又想起他昨晚那件龙袍上的唇脂。
健伟的身躯,挡住了宫廊上的天光,他正處於昏暗中的俊颜似笑而非笑,邪魅妖艳,如妖似魔,一双鹰眸却灿然灼亮,深沉练达,犹如点漆。
他凝视着她,一眨不眨,似守株待兔的猛兽突然抓到了猎物,欣然唇角,洁白的齿也露出来,笑得英俊迷人,魅力逼人。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纠结一整夜的烦闷便一扫而空,顿觉神清气爽。
她这一袭修身的宝蓝色丝袍,束袖收腰,利落,清爽,明艳,与白腻如雪的肌肤相衬,美得清冽宜人。
但是……却也引得他心尖刺痒,贪婪爱怜丛生,只想抱着她,吻着她,全部占据她,唯此,他才能缓解这份焦灼的浮躁。
“皇后,早!”他没话找话地开口。
“皇上,金安!”湛蓝礼貌而郑重地款行一礼,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美若琉璃的棕色眼眸。
天意弄人,她实难相信,往昔与她亲密地同床共枕的男人,会在有一日,竟如此客气的互道早安,仿佛两个尴尬的陌生人。
她任由心底那股不舍潺潺如泉地流淌,慢半拍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耳根却又开始发烫。
她与他之间的这笔帐很好清算,是她欠了他的,而且,亏欠得明明白白,而并非他亏欠她,昨晚和他在马车里,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清楚,他犯不着如此一大早来殷勤“请安”。
她看向院子里空了的花圃,心口不由得一紧,她的兰花呢?
昨夜一场暴雨,似乎改变了很多事情,院中花叶凋落成片,好在巍峨的宫殿和宫廊被冲刷一新。
她精挑细选的那些长势蓬勃的白色和紫色的兰花怎么都不见了呢?昨晚被雨打得凋败,已经被宫人搬走了吗?竟然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剩下?
赫连恒见她怔怔盯着花圃,心疼地眼泪都快落下来,不禁顿感无力挫败,“皇后放心,在下雨之前,朕就命人把兰花全部搬进了后院的花房里。”
“真的吗?太好了!我好担心它们会,呃……”湛蓝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忽然想到什么,忙俯首,又郑重地对他行了个礼,“多谢皇上拯救臣妾的兰花。”
“看样子,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爱‘绿牡丹’。”他自嘲地笑了笑,嗔怒柔声追问,“你心疼那些花,就不心疼朕呐?”
湛蓝兀自站起身来,不禁疑惑。他这一大早地和她闲话家常地,不急着上朝吗?
她抿唇迟疑片刻,见他执着等待她的“心疼”,只能开口,“皇上……还头痛?”
“嗯。痛,痛得一阵一阵的……不过朕的头痛,可都是皇后害的呢!”他慢条斯理按了按额角,鹰眸却幽深一闪,突然就往前倾身,凑到她敏感地耳畔,邪肆呵着气,“皇后不在身边,朕没有睡好,怎么可能不头痛?皇后是知道的,朕习惯了拥着皇后睡。”
湛蓝没有像往常一样,羞赧地推他,打他,斥责他,只是淡然低垂着眼帘,沉静如水,“以后,皇上会习惯拥着别人睡的。”
对于她的疏离,他不以为意,打定主意是要死缠烂打,要她回心转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他声音沉厚温雅,磁xing地像是海水拂沙,一整首情诗背诵下来,他视线入手,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爱抚着她。
湛蓝被他的情诗吓到,被他的赤luoluo的眼神看得浑身汗毛直立,她眼神古怪地抬眸望着他白皙的脸,视线却忍不住看向他棱角分明xing感诱人的唇,不敢相信,他堂堂一国之君,人前温文尔雅的绝美帝王,竟然一大早地来书房门口堵着她,还无聊地背诵一整首《关雎》。
“皇上背诵的很好,无一错漏之處,而且声情并茂!”她慷慨做评之后,话锋随即一转,“不过,皇上好像搞错了,您应该‘好逑’的淑女,是辛玉丽,不是臣妾!”
她话语如一盆绝情的冷水,当头淋下,让他满心无奈。
将她鬓边散乱的发丝掖在耳后,他却又忍不住因为她的憔悴而心疼。
倒是没想到,昨晚,辛玉丽东施效颦,突然一脸浓重的胭脂前来,红唇血盆大口似地,让他躲避不及,惶恐遁逃,却让她格外的上了心。“是因为龙袍上的唇脂?”
她愕然抬眸,眼底一丝被戳穿的慌乱一闪而逝,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件事。“臣妾不敢。”说着,她不着痕迹躲开他的碰触。
“是辛玉丽她昨晚……”
她不想听任何解释,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对她解释什么。
黛眉紧颦,她有些不耐烦地抗拒打断他,“辛玉丽执意留在皇上身边,的确是痴情感动天地,皇上对她也是关切备至,如此郎情妾意,天造地设,臣妾为皇上由衷的开心,臣妾祝福皇上幸福。”
她连珠炮似地说完,匆忙侧身避开他又伸过来的手,却鼻翼酸涩,眼眶痛热,眼泪险些滚出来。
“湛蓝!”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堆,都白说了吗?“湛蓝,朕要怎样解释,你才能明白?”
“皇上做任何事都不必解释,皇上是皇上,臣妾是臣妾,没有一些乱七八糟地束缚,我们可以相敬如宾,这样很好。”她迈过门槛,随手带上书房的门,并拿早已备好的锁链,将房门牢牢锁上,转身便朝着正殿走去。
“湛蓝……”
赫连恒叫住她,忍不住狐疑地从书房门缝往里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书房里养了什么毒蛇猛兽?为何上锁?你不会是在里面藏了男人吧?是怕朕偷看吗?”
他纳妃,她就非得偷藏男人才合情合理吗?!在他心里,她是这么不堪的人吗?就算要故意气他,她也只是当着他的面和御天演戏,私底下,她可从没有那么随便。
湛蓝气恼地在宫廊上站定,活动着酸痛的肩臂,随口说道,“里面是我拍卖会准备出售的宝物,请帖已经快备好,我不想那些宝物被盗。”
“凤安宫里防卫森严,谁敢来这里偷?你那条锁链,朕一捏便开,你若用来防贼,怕是也防不住。”
如此闲聊着,他随着她往前走,见她一径环看雨夜之后的宫院,他心血来潮,“湛蓝,你接下来,还有事要忙吗?”
“一会儿御天要教我练功,听很多人说,以前我的剑术非常厉害呢!皇兄还曾经为我备了一柄很美的剑……”话音停顿,她无法再说下去。
那柄剑,他曾见过——她用那柄精致绝伦、光如流水的剑,抵住自己的脖子威胁过他。
当时,完颜袭以死逼迫,命在旦夕,要她离开宜周,赫连恒宽容地没有趁完颜袭重伤杀了他,也没有为难她……
正是因为她记得他的所有的好,才心如针尖,无法原谅他和其他女人的亲密。
可她还是决定成全他和辛玉丽,她不去骚扰他们,只望他也不要再来招惹她。
一时间,两人都静下来,赫连恒也想起那一日,他素来避讳有关完颜袭的所有话题,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也不想给她和御天独處的机会,“皇后,陪朕去早朝吧。”
“早朝?”湛蓝背对着他,面朝着宫院揉了揉涩痛的眼睛,熬了通宵,她这副样子,一定憔悴又难看。“皇上别开玩笑了,臣妾虽然是宜周皇后,却也是康辽长公主。”她两手捂住脸,果决摇头,“我还是不去的好,免得遭人厌烦。”
“皇后何时变成胆小鬼了?昨晚在尚宫局训人的气魄呢?”他绕到她身前,俯首凑近她,瞧着她眼下的青色的晕,着实不忍,却又怕一离开,就被御天钻了空子,于是那股不忍又被他强自压下去,“皇后这丑样子,一定是害怕那些老家伙议论吧?”
湛蓝忙后退两步,窘迫地转开脸,又拿手捂着,倔强地争辩道,“臣妾从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再说,臣妾这皇后恐怕是做不了多久就要让位他人,何必这样折腾?”
他霸道地落下她捂在脸上的手,板着脸,不容置喙地强硬命令,“你欠朕的,朕想看你训人,你就要训给朕看。”
他这分明是胡搅蛮缠。“臣妾……”
“还是,你想去努力?”他一脸贼笑,暧昧邪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努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