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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刃黯然低下头,“既然简单,不如娘娘就告知卑职吧。”
“本宫,要天下!”湛蓝清冷扬起唇角,眸中锐意清寒刺骨,倾国倾城的俏颜,再无半点娇柔软弱之气,“所以,收复民心,是第一步。”
唐刃跪在地上,惊骇地怔了半晌……湛蓝裹着浴袍走出垂帘,见他还跪在地上,不禁停住脚步,柔声劝道,“唐刃将军,本宫没有罚你长跪不起,平身吧!你这样跪着,活像是求着本宫争风吃醋,本宫若是真那样做,岂不是更被皇上瞧不起?”说完,她命令,“苍龙,送客!”
门外,苍龙进来,不客气地对跪在地上的唐刃说道,“唐将军,请吧!”
唐刃只得起身,他走出凤安宫的大门,足如灌铅,脚步沉重。
苍龙将他的难过看在眼里,忍不住,在门槛内开口,“唐将军,若你真的想帮皇后娘娘,就不要再对娘娘说些让她伤心的话。赫连恒要做什么,自有他的目的,娘娘是猜到这一点,才一直躲着他。他总以利用和伤害娘娘为代价,委实残忍可恶,娘娘也正是看清他的真面目,才与他如此恩断义绝。至于那位婕妤,你无需担心,娘娘若想除掉她,会亲手杀了她。你应该不会不知,娘娘当初救过你的命,返回楼阁之后,亲手杀了一个叫芍药的女子吧!而那个女子,正是楚东鹤的人。”
唐刃当然知道,皇后娘娘曾经为他做过些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他才想尽一份力,可他这力,好像是用错了地方。
他返回自己的寝居,一进门,被吓了一跳——他着实没想到,赫连恒竟然端坐在正对门口的正椅上,室内一片漆黑,他就像是一尊阎罗神像,无声无息,肃穆骇人。
“卑职参见皇上,皇上在这里等卑职回来,是有话问卑职吧?”他跪在地上,小心地开口,打破骇人的死寂。
“她怎么说?”赫连恒于浓重的黑暗中沉声开口。其实,看不到湛蓝,他的生命就像是这座没有掌灯的屋子,冷寂,黑暗,他只想逃,逃到有她的地方。
唐刃佯装不明,惶然问道,“皇上是指谁?”
“你明白朕问的是谁。”他声音无甚波动,却分明有一股杀气,弥漫四周。此刻,他最想听到的是,“皇后说”,“娘娘说”,却偏又听不到,这真是一桩该死的可恶可恨的笑话!
唐刃跪在地上,左右为难,“刚才,卑职去了小公主那边,向公主请安,公主说,今年西域进贡的葡萄不够甜。”
赫连恒从椅子上起身,“看样子,她是什么都没说。”
“娘娘说,皇上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若总以伤害她的方式,去达到目的,说明,皇上心里根本没有她。”唐刃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看不清他阴沉的龙颜,却分明感觉到他清冷的鹰眸里,闪过一道光,“娘娘还说,如果皇上非要那位婕妤,她就要八大美男当男*宠,反正后宫里多的是宫殿,总有地方安置。”说着,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样欺君,将来……他应该能将功折罪吧?!
“八大美男当男宠?她……她敢?!”赫连恒怒气冲冲地走出唐刃的寝居,怒喝一声,“朕要纳妃!朕要选秀!朕绝不允许,她用朕的皇宫安置那些该死的男人!”
唐刃错愕转头看去,赫连恒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惊慌地忙站起身来,不禁暗叫一声,“惨了!”
他忙追出去,一边苦追着,一边仓惶解释,“皇上,娘娘不是这样说的,皇上……”他直追到宫道上去,也顾不得经过的宫人侧目,忙奔上前去,挡在赫连恒面前,“皇上,卑职知错,娘娘什么都没说,卑职是不忍看皇上和娘娘越走越远,想引皇上吃醋去找娘娘谈,才故意说刚才那番话。”说着,他忙跪下来,“卑职愿意即刻赴死,以赎清罪孽!”
赫连恒心里蹿涌的怒火,横冲直撞,“你刚才当真是骗朕?”
“是!”唐刃点头如捣蒜,生怕点头慢了,皇上就去纳妃。
赫连恒转身,仰头,对着两丈高的宫墙括出的一片狭长的星空,慨然长叹一声,莫名地,满心凄凉。待自己完全冷静下来,能正常思考之后,他才又问唐刃,“她心情怎么样?”
唐刃忙道,“娘娘心情还不错,或许是因为今天在宫里逛得过瘾,娘娘有些累了,急着就寝,就把卑职赶出来了。”
她累了?她是该累了,今日走了那么多路,应付了那么多人,看过那么多景致,她娇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如此折腾呢?赫连恒如此思忖着,不禁有些担心,“朕若是去凤安宫留宿,她会不会不高兴?”
“呃……娘娘或许会很开心。”唐刃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上他,脚步也轻松起来。
或许,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在盼着他去。赫连恒停住脚步,侧首对他命令,“你不必跟着了,早点回去睡吧,朕也正想独自走走。”
“是。”唐刃往回走,一步一回头,心里还有些不放心他的皇上。
不了,一进寝居的门,他再次被吓了一跳,是梁福在里面——他圆润的脸涂抹地惨白,正坐在赫连恒刚坐过的位置,黑暗里,一双眼睛发红,那样子惨不忍睹。
唐刃推开门的一霎,几乎怀疑自己因为杀人太过,而撞上了冤魂。“公公,您这样粉面惨白地在黑影里,真的像是厉鬼!”
梁福忙上前来,因为过度紧张,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满心的希冀仿佛要从铜铃大的眼睛里瞪出来。他鬓发如霜,仿佛比以前更苍老的十岁。
他这疯癫的样子,让唐刃也不由得更加难过。“公公,您还好吗?”
“皇上弃皇后娘娘不顾,杂家怎么会好?”
唐刃忙掌灯,扶着梁福在椅子上坐下来。“公公,皇上不是要您去给皇后娘娘传旨吗?我在凤安宫呆了那么久,怎么没有见你去?”
梁福压低声音,屏着呼吸,小心地生怕别人听了去。“杂家抗旨了——这是杀头的死罪,杂家能好过吗?杂家伺候先帝爷那会儿,都没有抗过旨呀!呜呜呜……杂家这都是被皇上逼出来的!”他嚎啕大哭,老泪纵横,倒不是懊悔自己抗旨不尊,而是难过他看着长大的皇上,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对他怒吼。
唐刃给他递上水和手帕,“公公,你先冷静一点,其实,事情不一定没有转机。”
转机?梁福脸上的白粉已经被擦掉了大片,越像是一张阴阳脸。他凑近唐刃脸前,让唐刃不由得拉着椅子向后撤了一下。
“唐刃,你不是去了凤安宫吗?看皇后娘娘那样子,能否原谅皇上?皇上突然这样,定是鬼迷心窍了,那个婕妤,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没有一点比得上皇后娘娘呀!”
唐刃摇头,哭笑不得,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或许,皇上是图个新鲜才找的婕妤。”
这个答案,并不能宽慰梁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赫连恒不是喜新厌旧的人。“皇上一回宫就古怪,平日吃的糕点也不吃了,娘娘也不对劲儿,为何总躲着皇上到處跑呢?”
凤安宫,大门紧闭,殿内灯火已灭,宫廊下守夜的白泽和毒鸩仿佛两尊石雕,雷打不动地驻守门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敢松懈。
赫连恒飞过墙头来,他们并没有像在诊苑楼阁时一样,对他恭敬下跪行礼,两人默契地甚至没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开口,“皇上请回,娘娘有吩咐,今日太累,不想任何人打扰,包括皇上在内!”
赫连恒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阶,沉声冷斥,“别逼朕动手!”
气氛僵持,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湛蓝清冷的声音,“白泽,毒鸩,让皇上进来吧,这里毕竟是皇上的地盘!咱们到底是外人。”
赫连恒身影快如闪电,门板呼啸,顷刻间,他的人,已经在殿内,并挡住了正要返回凤榻上躺着的湛蓝。“你何时与白泽毒鸩他们成了咱们,却与朕成了外人?你若是外人,朕在你心里算什么?”
“皇上一番作为,不就是想让臣妾拿皇上当外人吗?”湛蓝绕过他,困倦地爬上凤床,兀自躺下来,“皇上此来,就是要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臣妾又累又困,皇上还是有话直说吧。”
很好,她竟然还有心思睡觉!他隐忍地腮骨动了两下,颓败坐在床沿,借着宫廊上投入的灯光,打量着装饰简单却不是清雅的寝宫,赫然发现,她真的把以前的摆设全部换掉了,就连殿顶上那可以将整座寝宫映照地金碧辉煌的夜明珠也取了下来,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如此没有灯光映照,宏大的寝宫显得冷寂寂的,倒也难怪,已近夏日,她身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
她若是如此睡着,就把他这样晾在一边,他该高兴。
他的计划,素来如此,只有成功,没有失败,可……他拼尽力气都高兴不起来。他已经对这段感情喊停,心却还对她存有眷恋,这眷恋嵌入了他的魂,致死也割舍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