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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说完,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了他一下,又匆促松开,想转身进入车内时,她的手却又被他拉住。
她回头,泪眼婆娑,与他一样的依依不舍,她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说的“逢场作戏”。
她这样的迷糊,反而让他笑得更温柔,“湛蓝,你这样走,还是救不了完颜袭,你需要一个人。”
“谁?”湛蓝想不到,她还能需要谁,她现在唯一想得便是不要离开他。
他拉住自己纤尘不染的银白衣袖给她擦泪,“能起死回生的李益淳!”
“恒……”是呀,她正需要李益淳,拒绝不了。可,李益淳虽是西夏人,却与完颜袭是同盟,赫连恒这样做,无异于纵虎归山。
赫连恒不看她疑惑的脸儿,命令僵站在车旁的康辽车夫上车,又对她叮嘱,“朝城门走,朕让李奕淳在城门外等你们,朕会命他全力抢救你皇兄,绝不会让你皇兄死在你的手上,你不该承受这样的自责和悲恸。”他会亲手将完颜袭碎尸万段,但,他不允许自己当着她去做这件事。
湛蓝哭得像个孩子,泪水也似开闸的水,止也止不住,她双唇开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恒,我……我爱你!”她怕以后自己再没机会见到他。“你要记住我爱你。”她认真的说道。
“傻瓜,我早就知道。”想起她上次误会时,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越是不放心,“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要总是发呆想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让自己开开心心的。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再要其他女人,伺候我的宫女,也早就换成了太监。”
她破涕为笑,开心地点头。
他这才调转马头,马车朝着城门前行,他策马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她仍是坐在车辕上,探头越过车厢眺望,直到他的背影在路尽头消失,她才想起车厢里完颜袭命在旦夕。
刺绣的软帘被她猛地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肠胃一阵翻搅,她忍住捂住口鼻的冲动,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完颜袭的龙袍已经被血浸透大片,触目惊心……
她握住他的手,“皇兄,我们可以离开了,你不要死,我陪你回康辽。如果你还能听到我的话,动一下手指,让我知道你没事。”
完颜袭的食指动了一下,唇角虚弱地扬起。
湛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仔细检查着刺在他心口的发簪,不禁回忆起自己杀芍药的一幕。
谢天谢地,这次比那次刺进去的少了一大截,除去他胸肌和肋骨的厚度,应该不会伤得很严重,更何况,他还有深厚的内功护体。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城门处。
李益淳背着药箱和一个大行囊,如约在城门等候,他那一身藏蓝锦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湛蓝掀开车窗垂帘,便看到了他,但是,她并没有在人群中寻到那个比李益淳更显眼的身影。
李益淳上来马车,不敢多耽搁,打开药箱便拿剪刀剪开了完颜袭的龙袍。
湛蓝坐在车窗旁,正见那龙袍上已经被剪出一个细长的缺口,整条蜿蜒的龙身,从致命的三寸处被裁断,她心底骇然一惊。
当看到衣袍下的伤口时,她恐惧地忙转开视线,又往车窗外看去,仍是没有寻到那个银白的身影,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不禁溢出浓浓的失望。
李奕淳手上忙碌着,却并没有放过她的动静。自从认识这个女人以来,他的生活就变得忙碌而狼狈,竟一日都没有放松过。
他为完颜袭包扎好伤口,见她还是往车窗外看,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担心娘娘临别会难过,没有来。”
“他真的没有来吗?”湛蓝自言自语似地轻声一问,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赫连恒的视线,也或许,他躲在了远处吧。这样的分别,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她忍痛放下车帘,命令车夫启程。
湛蓝起身到车厢最里面的衣柜前,打开来,找到一套干净的寝衣递给李益淳,示意他帮完颜袭换上,并随口问,“皇兄伤势如何?”
他手上沾了血污,拿了干净的棉布用力擦也擦不掉,“无碍,断气的人微臣都能医好,更遑论是这点小伤。娘娘宽心便是。”
湛蓝三两下收拾了擦血的棉布,并用小木盆端了干净的水和皂角过来,放在李益淳身边,“洗洗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爱干净的男人,许是职业病吧。
不过,就算是手上的血污能洗掉,怕是心里的污秽会越积越重。他此一离开赫连恒,是洗心革面,还是丧心病狂,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李益淳却不禁惊讶于她的细心和周到,他一直都认定,她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加之之前两人的争斗,他也对她并无甚好感,不过,今日他听到的消息,还有此刻的亲眼所见,倒是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我拿上车的包袱里,有皇上给娘娘准备的衣物,还有娘娘爱吃的几样糕点,以及解闷的史书医书。”
湛蓝看了眼那个大行囊,不禁失笑,“我还以为那是你的东西。”
“皇上为娘娘设想周到,令人艳羡。我若出门在外,是绝对不会带行囊的,只带一个药箱足够。”李益淳仔细地洗着手,手心手背打了皂角,连同每一根手指都搓洗一遍,确定已经足够干净,他才从药箱里拿过自己自备的纯白如雪的棉布擦拭干净,仿佛自己的手是一件奇美的艺术品,
湛蓝看着他古怪,阴柔,自恋的举动,不禁暗自咋舌。
不过,在她看来,李益淳这双太过细美的手,更偏向女性,倒是不及赫连恒那双手好看,那种刚柔并济,恰到好处的手,若是搁在现代,应该去弹琴。她忍不住地就想到,那双手抚摸在身上的感觉……
李益淳掀了车帘把小木盆里的血水倒掉,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递给湛蓝,“娘娘……娘娘?”她怎么忽然面红耳赤?“皇后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呃?啊?没有……咳咳……”湛蓝回过神来,不禁有些狼狈,青天白日,不过刚刚分开,她竟然就这样忽然想起赫连恒,她应该不算在色女之流吧!她刚刚可真的只是在想他的手而已。“李御医什么事?”
“这瓶药是可以消肿的,娘娘的眼睛红肿的太严重,所以……”
“不,不用,我稍后用冷水冷敷一下就没事了。”他的药,他的人,她都信不过。
李益淳因为她如此坚决的拒绝不禁觉得好笑,“娘娘不必担心,这里面没有毒。”
为不让自己太唐突,湛蓝微笑拒绝,“真的不用,李御医。”
她坐去靠着车窗的位置,拖过那个大行囊抱在怀中,却不敢打开,她怕会看到会动摇她离开的决心的任何东西。
可是,该如何是好?她现在就开始想他了,而且,不只是想他的手,她还想抱着他,吻着他,其实并没有多少话对他说,只是他在身边,她就不会恐慌害怕。
“长公主,有人追上来了。”
“是恒,一定是恒!”湛蓝惊喜地推开行囊,急匆匆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看去,那人骑着白马,一身银亮的衣袍和铠甲,那身形的确与赫连恒有些相似,但是,那不是赫连恒。
“金风?!”
到了近前,金风拉住缰绳一收,骏马前蹄一扬,他激动地几乎立在马背上,本是憔悴的俊颜,顷刻间焕然一新,光彩照人,“湛蓝,没想到你竟会停下来等我。”
“我认错了人。”湛蓝疑惑看着他胡子拉碴,不过几日就干瘦了一圈的脸,讥讽道,“已经把龙血草给你了,你还追来做什么?”难道楚太后看出那龙血草是假的?就算能看得出来,也不应该如此之快,她可是用了特殊的方法做成的那株草,而且综合参考了多本典籍对龙血草的记载。
“我决定效忠你。”
“什么?你是不是发着烧呢?竟然说这种胡话?”湛蓝有些烦躁地命令他,“你下马。”
他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稳重和冷酷,跳下马来,就一跃到了她面前,“湛蓝,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背叛那个老妖婆的吗?我决定了……”他的话,因为她突然的动作戛然而止。
湛蓝的左手正按在他的额头上,右手则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担心地对比着温度,“金风,你还好吗?”
金风忙道,“是,我很好。”她的手好软好柔,暗香萦绕宽大的蝶袖,扑了他满鼻,丝滑的蝶袖因为风拂而滑下手肘,露出半截粉光若腻的手臂,他的心与魂,都要快乐地飞起来……
湛蓝无奈收回手来,不悦地瞪着他,“可是,你真的在高烧耶,难怪你这样糊涂呢!”
面前蝶袖消失,金风怅然若失地恍惚一笑,善良如她,纵然他已经拿了龙血草,她还是会关心他的生死病痛。她恐怕不知,她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足够让他带到来生去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