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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突然来了人,明言要宣解神医入宫时,阿宝有些错愕,不过因为来的人中有太和殿中的太监,倒也不敢待慢,忙让人去通知解神医,待他准备一二,又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终于随着宫侍等进宫。
正德帝当年呕血昏迷几日,后来虽然救回来了,身体却不怎么好,断断续续的,太子便荐了解神医进宫为正德帝医治,又开了药调理,效果自是不错的。正德帝当时起了爱才之心,要召解神医进太医院,不用他通过太医院的考核,直接授他做官,却不想解神医推辞了,仍是自在地窝在晋王府中。因着这事情,解神医没少被陵南的解家嫡系子弟恼恨他蠢,不思进取,振兴解氏一族,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干。
所以解神医现下仍是白身一个,按理说,没什么事情他是不能轻易入宫的,除非……
阿宝心中一跳,想到了正德帝的病,难道又凶险非常,太医们也束手无策,须得解神医出面?若是解神医真的妙手回春还好,可是阿宝也隐约听解神医透露过,正德帝大病一场,身体不太好,若再不好生将养着,也是几年的问题,难道才过了三年,皇帝的身体竟不行了?
如此一想,阿宝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担心若是皇帝有个什么意外,一个闹不好,京城也不安生。不过很快又安慰自己,太子这些年来行事沉稳,又是皇太子,若真是他即位,也是明正言顺,京里应该闹不出来方是。
解神医离开不久后,阿宝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原来是昨日正德帝突然昏迷了,皇帝生病事关重大,因为宫里封锁了消息,是以宫外的人迟了一两日方能得知的消息。直至今早,眼看那些太医束手无策,太子只好让人去晋王府将解神医叫进宫去,将希望寄托在解神医身上。
在阿宝胡思乱想时,京里那些得知皇帝生病的人也同她一般,默默地关注着皇宫,心思各异。
皇宫里,因为正德帝突如其来晕迷不醒,也一片肃穆。
皇后、太子及诸位皇子得知消息的皇子皆进宫来,守在殿中,看着解神医为昏迷中的皇帝施针。众人屏气凝神,目光专注,只是这里真心实意地盼着皇帝清醒的又有几人,那便是不得知了。
不久,正德帝终于幽幽转醒,解神医收起银针,退至一旁,太子为首的众皇子们跪在床前,喜极而泣,嘴里纷纷叫着父皇,情真意切。
正德帝清醒后,目光淡淡地望过床前的诸位儿子的面容,皆是悲切中又夹带着喜极而泣,只是心里是否如此却不得而知了。他摆了摆手,虚弱的声音道:“你们都有心了,朕已经醒了,且下去罢,别熬坏了身子。”
太子已经守在床前一天一夜了,现在正德帝醒来,他方松了口气。其他的皇子们虽然是从宫外赶来,也守在此守了一晚,做足了孝子样,见皇帝让他们所有人离开,便都让他保重身体,方跟着太子一起离开。
皇后见皇帝已然清醒,又询问了太医一些话儿,叮嘱殿内诸人好生伺候,也随之跟着离开回凤翔宫去歇息了,殿内只剩下几位太医和解神医。
很快地,几名太医也退到外头,殿内除了伺候的太监总管张杰,便只有解神医一人。
“解神医,朕如今这身子如何了?”正德帝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几分萎靡。
“皇上再不安心休养,可能熬不过一年。”解神医直言不讳,虽面对的是皇帝,但曾与正德帝打过交道,知道他留下自己,要听的便是实话,而不是听那些为了保命的太医是似而非的答案。
正德帝脸色有些黯然,只有一年,时间不够啊!他还没有为阿荆报仇,没有看着南齐覆灭,大邺统一中原呢。
“那若是朕安心休养呢?能拖几年?”正德帝又问。
解神医沉吟半晌,说道:“草民虽然不能保证,不过应能再延个几年罢。”
听罢,正德帝叹了一声,其实这一年来,他的手已经不太灵活了,精神也不继,批阅奏折已觉感吃力,无奈之下方放手让太子理事,帮他批阅折子。幸好太子并未因此妄形,孝顺宽厚,事事以他为先,询问他的意见,让他心里也极满意的。
想罢,又让人去东宫将太子叫过来。
太子回去时刚歇下不久,又听说皇帝传见,忙不迭地重新换衣服,又灌了杯浓茶,方振作精神过来。
太子过来时,正德帝又陷入了昏睡中,直到张杰轻声呼唤,方幽幽地睁开眼睛。待太子请了安后,直接说道:“南边可有消息传来?”
太子道:“现下并无甚消息传来,儿臣料想,前儿五弟与郑将军又打了场胜仗,南齐退兵百里,丢失了几座城池,恐怕南齐今年难有余力再应付一场战事。如此看来,情势是一片良好,并不用多担心。”说到这,太子喜上眉稍。
正德帝眼里也有几分喜意,沉吟片刻,方道:“眼瞧着冬天要来了,不宜开战,今年便叫晋王回来过个年罢。”
太子有些惊异,不过心里也只是认为皇帝是想与儿子安生过个年的。转眼一想,反正萧令殊在那里也只是个监军的职位,并不用他领兵打仗,郑将军带领大军驻守着,他回来一趟也无大碍,本来打仗这事便是大将军指挥作战,监军却是谁都做得来,萧令殊不在也不打紧。不过私底下也只有皇帝和太子知道萧令殊这些年来在江南的一些暗中布局举措,他去了那儿,更是方便行事罢了。
如此,太子也点头,便帮忙拟旨,召萧令殊回来。
彼时,贤王等人虽然一宿未眠,不过正德帝宣见太子一事仍是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贤王顿时脸色又是一冷。
说来皇后与戚贵妃娘家的家族皆不相上下,未出阁前,她们的身份也谁也压不过谁,可谁知最后被先帝钦点为太子妃的却是金家女,戚贵妃只成了太子侧妃。贤王自持身份贵重,作为皇子,心里哪可能对那位子没有想法?只是上有皇后压着戚贵妃,且太子熬了这么多年,地位却是越来越稳固,无论如何似乎也掰不动一般。眼瞧着正德帝身体每况愈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如何不让他心急?
等第二日朝会时,听闻皇帝下旨宣晋王回来时,朝臣错愕,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皇帝不愿意让儿子涉险,想要换下晋王派其他人过去,不由得纷纷盯着皇帝的举动。却不想除了这道圣旨,却没有其他的了,众人心中不由得纳闷非常。
比起这些人的纳闷,王府里的阿宝得了消息时,大喜过望,又询问了过来禀报的刘管家一回,得到明确的答案时,欣喜得差点失态,只能苦苦压抑着,直到回了房后,见着了正在翻着她绘制的识字图书的双胞胎时,不禁将他们抱到怀里。
“包包、糕糕,你们爹爹要回来了,高不高兴?”
双胞胎已经一年半未见父亲了,因为年纪还小,先前哭闹过几回,后来慢慢地便适应了父亲不在的日子,同时也对父亲的印象有些淡了,还是阿宝每隔几日便拿了萧令殊的画像让他们认,又拉着他们去柱子边为他们量身高,方让他们没忘记。这会儿听到阿宝如此说,双胞胎都露出笑脸,叫着高兴。
这日,知道他们王府男主人即将要回来的消息,王府阖府上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与阿宝关系好的亲朋好友知晓这个消息,虽不知道皇帝此举何意,却也为阿宝高兴,希望他们夫妻团聚。且晋王也不是因为战败回来,不犯什么错事,能回京来,也算是喜事一件。
在阿宝众人高兴的同时,京里的气氛却有些变化。
正德帝自从昏迷醒来,好生休养了一个月,身子方有些起色,虽然看着苍老不少,不过只要活得好好的,即便朝臣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能透露出来。倒是正德帝醒来后,许多政事皆交给太子处理,然后又连连提拨了一批官员,其中有大多数人中是与贤王等有关系的。
太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贤王一系却是喜上眉稍,虽不知正德帝是何意,却也知晓他正在抬举着自己一系,如何不高兴?只有几个眼光毒辣的老臣看出了什么,悚然一惊。
虽然明着抬举了贤王,但那些人若被撤了职,立即有人能替补上来,丝毫不影响朝堂运作,若是太子登基,也能马上掌控局势,倒是不必担心会引起什么混乱。
贤王这些年来做事皆凭一贤字,倒是得了许多人的支持,只是太子是正统,又未遭皇帝厌弃,贤王倒也压不下太子。若说先前正德帝为了平衡太子与贤王的势力,那么现在便是要悄无声息地削弱贤王的权力,改顶太子,甚至让他无法再威胁太子。
看明白了这点的老臣突然对正德帝宣晋王回来一事有些明悟,只是这事情他们自己知道就好,却也不能对谁说,只是约束家中子弟,安生做事,别掺和到贤王那儿去。
贤王看不出其因,正得意洋洋,但贤王妃却有些警惕,默默地回想着上辈子与这辈子的区别,上辈子正德帝抬举的是齐王,可是最后齐王却落得那般下场,新帝登基,贬去了封地,然后死在了路上的乱民中。
贤王妃一时间骇然不已,现在太子得皇帝看重,没有丝毫的被废之意,原本能助贤王登基的大公主现下还软禁在公主府里,已然让世人淡望了其存在,江凌薇也已不是高僧批命的天命皇后……难道上辈子齐王的下场在这辈子会落在贤王身上?
贤王妃越想越骇然,她如今儿女双全,如何愿意像上辈子的齐王般落得如此下场,忙不迭地去寻贤王。只是她寻了贤王,却不知道如何与他细说自己心里所知之事,朝堂上的事情以她的见识,却也看不明的,她自然也看不出正德帝的安排,行事只依凭着上辈子的记忆,贤王如何能听她的话?
“悦儿要说什么?”贤王近来春风得意,与人笑脸相迎,况且是与妻儿。
贤王妃满腹心事,不知如何说,只道:“王爷,臣妾总觉得父皇近来太过抬举那些官员,京中的职位调动得极怪异。”
贤王听罢细想,他虽然颇有见地,可是还没有那些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的见地,也无姜桂之性,更不知道正德帝手中为太子保留着什么底牌,自然瞧不出其中异样,笑道:“悦儿多虑了,父皇只是抬举本王罢了,其他几个兄弟也是一样。”
心里却有些得意,撇开太子不谈,齐王可能也瞧着不对劲儿,最近也在上蹿下跳的,想要帮太子拉拢势力呢。贤王不免暗暗嗤笑一声,齐王是个蠢货,早些年和太子不对付,处处与太子作对,现下倒是懂得太子与自己是同胞兄弟,处处相帮了。
贤王妃嘴角嚅动,最后不知如何劝说,只能将忧虑压在心头。
而让贤王嗤笑蠢货的齐王此时正在东宫里吃果子大骂贤王小人得势呢。
“弟弟就是看不惯他摆出那副贤德的嘴脸,好好当他的贤王就好了,别以为旁人都是傻的,看不出他的目的野心。若真那么贤德,那就应该好好的辅佐你、用心办差方是,哪有人像他那样到处拉扰朝臣的……”
太子任由他骂,直到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方道:“你与他较什么劲儿?也不用再多做无用功了,好生地做自己的事情便成。眼瞅着要入冬了,今年边境的饷银又要准备了,也不知道今年大雪如何,需不需要赈灾……哎,五弟虽然被叫回来,但明年估计还是要回南边去的,你且做些准备。”
比起被无知无觉的贤王,太子从皇后那里得知晋王的身世,远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也知晓在他们父皇心中萧令殊的意义是不一般的,所以就算萧令殊被召回京里,他也是不怎么担心。而贤王最近虽然得势,但因正德帝下的一些旨意,皆是他在旁协助,很快地,便琢磨出一些东西来,让他也着实有些吃惊,生怕他们父皇看出什么,只得按捺下其他心思,表现得与平时无异。
听到这,齐王突然眉开眼笑,说道:“五哥回来好啊,我许久未见他了,待他回来可要与他好好地喝酒聊个天儿。”
太子不由得莞尔,萧令殊是个闷嘴葫芦,甚至不爱说话,和他聊天简直是闷死个人了,也只有齐王不知发的是哪儿的痴,竟然能对着那样张脸喋喋不休,已然忘记两人少年时的那些争执龌龊。
不过,这也是他乐见其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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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两个月,京城已经下了雪了,萧令殊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让阿宝几乎望穿秋水。
正德帝的旨意是在九月中旬下的,来回也需得要两个月左右,所以萧令殊回到京,起码要到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冷了。
四岁的双胞胎穿得像两颗圆滚滚的汤圆,蹦跳着跑进来,惊得后头跟着的丫鬟们连连叫他们走慢点儿,免得滑倒。双胞胎却是不理,进来后见阿宝坐在炕上拿针线绣着件衣裳,双胞胎忙扑了过去。
“娘,给糕糕的?”甜糕小手摸着藏青色底的衣裳问道。
“不是!”阿宝拍拍他的小脑袋,说道:“你穿不下这么大件的,自然不是给你的了。”
甜糕撅起嘴儿,“糕糕会长大的,糕糕最近有吃很多饭,不信问姐姐!”然后急急地揪住一旁正在喝水的姐姐,差点让她将杯子里的水泼了出来。
包包瞅了弟弟一眼,在阿宝笑眯眯地看过来时,板着脸道:“弟弟是吃得很多,不过没我多!”
甜糕顿时不依了,气鼓鼓地瞪了姐姐一眼,又腻到阿宝那里。
阿宝见绣得差不多了,将针线收好放回针线筐里,让丫鬟拿下去,然后将一双儿女都抱到炕上,对他们道:“再过几日,你们爹爹就要回来了,要听话哦,不然就不让你们见他!”
两个小家伙最近被阿宝灌输了很多“爹爹要回来”的事情,原本并没觉得怎么样的,谁知跑去问了刘管家,从刘管家那里得知,若他们爹爹回来后,能如何带他们玩儿,举出了很多以前萧令殊在时如何陪双胞胎玩的事情,双胞胎都十分的激动了,也期盼着爹爹回来。
这会儿听到阿宝问,纷纷点头,然后甜糕又有些担心地道:“爹爹会不会认不出糕糕?”
阿宝故作思考,瞒见鬼精的儿子一脸焦急之色,方说道:“那要看你们乖不乖了,若乖的话,自然能认出来啦。”
甜糕最是遗传了阿宝的厚脸皮,当即马上挺起小胸膛道:“糕糕最乖了,比姐姐还乖~~”
阿宝瞧瞧自吹自擂一点也不害臊的儿子,又看了下淡定地坐在旁边吃果子的女儿,不禁感慨儿女不同的性格。
就在这种期盼中,终于盼到了萧令殊带着他的亲兵回京了。
萧令殊日夜兼程,虽然路上若遇到不好走的路,或者是遇着大雪,会择驿馆歇息,但仍是顶风冒雪的回来了,回到京时的形象不太好,他在驿馆里只是略作梳洗,便直接进了京,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府,而是先进宫见皇帝。
正德帝已有一年半未见到他了,以往也不太正视他,此时见他风尘仆仆,满脸风霜,不觉有些怔然。未见他时,突然想念得紧,见了后,却不知说什么好。
萧令殊却是直接行礼请安,然后得赐坐后,便坐到皇帝面前,父子俩竟然是相顾无言,直到太子得了消息过来,方打破了寂静的局面。
“见过太子殿下。”萧令殊又少不得跪下请安。
太子直接扶起他,审视他的脸庞,脸上却露出笑容,说道:“五弟不必多礼,你平安归来,孤很高兴。”
萧令殊点头,“臣弟无碍,接过圣旨后,又与郑将军交接了些事庶务,便马上回来了。”
兄弟俩一处说话,气氛容洽。正德帝看罢,心里满意,太子宽厚仁德,爱护其下弟妹,就算他登基后,也会善待兄弟,正是他所乐见的。
太子与萧令殊聊了几句后,萧令殊方说起了正事,却让正德帝与太子皆是惊愕不已。
“南齐皇帝身体有恙?消息可准确?”正德帝几乎屏住呼吸,手不自觉地攥起,青筋毕露不自知。
萧令殊说道:“南齐那边虽隐瞒得严实,不过探子仍是发现了。南齐太子已死,南齐皇帝没有新立太子,其余几位皇子皆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
听罢,正德帝露出冷笑,同是当皇帝的,如何不明白南齐皇帝的心思?那些皇子没一个好的,老子还没死呢,个个都盯着屁股下的位置了,是不是下一刻马上会来个逼宫?怨不得会气得吐血,这是报应!
萧令殊又将几份秘折递上去,与他们报告了这一年多来对南齐的战争,都是小规模的战争,有输有赢,不过在大邺这边是赢的局面多。直到今年夏天,趁着南齐又闹旱灾,对南齐发兵,倒是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皇帝与太子已经从捷报中得知了,现在再听一次,亦觉得欢喜,心里甚至巴不得南齐多闹几年灾,给他们制造机会,虽然苦了百姓,却是无可奈何。
萧令殊很快便离开了,留下太子与正德帝继续议事。
出了宫门,萧令殊直接往府里行去,谁知在半路上遇着了特地来寻他的齐王,却也不理会,一句话直接打发了,继续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