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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殿,在回去浣衣院的路上,不知不觉,走上了那条通向枫树的小路,等我回过神时,便已经看见了那异于满园绿荫的色彩。
今晚的小院不同往时,连这么偏僻的小院,也零散的挂着几个大红灯笼,照的不是很远,却与那枫树相辉映,耀亮了整个院子。
我本可转身离去,就在那一刻,自己忽然有种迫切的渴望,渴望去看一看那张扬的火红色的世界。也许是受不了平日里太过沉闷的宫闱气氛,那火红的色泽,至少还能提醒着我,不要让自己对生活的热情消散在这黑色的染缸里。
朝前走去,闯入眼帘的红色越来越多,也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枫树下的那个身影。
这一次,她换了一身华贵的绛紫色衣裙,纱衣的外衬,正经的打扮,满身的饰物,腰间的流苏时不时的随风起舞,这样的她,很美,美得高贵不可侵犯,可我却觉得,这身行头,正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就像是裹着华丽外衣的人偶,清瘦的背影,强烈的述说着孤寂与悲哀。
那一刻,我发现,这样的女子,并不适合这个宫闱,她应该是只自由的百灵鸟,而不是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绛紫色?我好像在哪见过。等等,刚才的宫宴上,我虽然没能一睹四公主的芳容,却依稀记得,那一位,穿的,正是绛紫色的衣裙。
难道,她就是宫女口中盛传的那一位四公主,右相的夫人?
“怎么跑这来了?”一身玄墨色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我立即隐在身边的松柏后,生怕他们发现我的到来。
“这话应该是我问三皇兄才是,不回到宴会反而来这园子作甚?紫嫣记得皇兄可是很喜欢和武将们一起喝酒畅饮。”
他伸出手里,习惯性的想摸摸她的脑袋,“你啊,是不是欧阳瑾欺负你了?”
她闪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那三皇子的手顿了顿,放了下来。
“三皇兄说笑了,他对我如何,外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紫嫣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她欠了欠身,往我这方向走来。
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三皇子的表情,惊觉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立即闪进松柏深处,离开了那条小路。离去前,我曾回头看了看,看到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扶着她,那宫女似乎很焦急的说着什么,她只是笑着摆摆手。
就在我匆忙赶回浣衣院时,忽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我四处望了望,什么人都没有。
暗骂自己太多疑,现在下人们基本上都去前殿打下手了,哪还有什么人?
洗漱过后,回到房里,小衣已经睡下了。这个孩子,睡觉也不安稳,半边身子都了露出来,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我凑近仔细听听,原来她说的是,“爹娘,小衣好想你们啊。”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原来小衣也想家了啊。
替她盖好被子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
算算我来这里也快半年了吧,也不知道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今夜的明月似乎比以往更圆更迷人了,不知道身处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是不是也在欣赏这同样的月色?
待久了,反倒没有初来时的不安,倒多了份淡然。这是爸妈以前怎么努力培养,我也学不会的性子,如果让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吃惊吧。
想到这,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绛紫色落寞的身影,她才是最适合“淡然”这个词的人。
四公主吗?我笑着摇了摇头,自己都深陷在这皇宫里惶惶度日,居然还有闲情关心起别人来?看来真是日子过得太过清闲了。
第二天一早——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庆功宴上,太傅居然提出要把女儿许配给右相做侧室!”
“那皇上答应了吗?”
“皇上虽然没有明着答应,可他说了句容他考虑考虑,稍后再议。你没看到啊,太傅说这话的时候,四公主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太傅的千金淳于宁玉,京城四大美人之一,琴棋书画,样样都不比咱们四公主差。”
我一边同满盆的衣物作斗争,一边侧耳倾听那群围在一起的宫女嚼舌根。
太傅的千金?政治婚姻啊。看来,她始终是逃不过古人三妻四妾的悲剧啊。
手里不停的搓着衣服,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那三王爷似乎很疼爱这个妹妹。如果三王爷知道了太傅的心思,那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不过昨晚上四公主好像有心避开他,这么看来,这两兄妹是各怀心思啊。
“对于右相纳妾的提议,宴会上就没有人有异议吗?我记得左相是四公主的外公,他就没反对?”我插了一句。
她们用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我,“异议?谁会傻到去得罪太傅,那可是皇帝的老师,连皇上自己整天都说要尊师重道,谁还敢说不字啊。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右相这么多年来只有四公主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左相再大,也不能阻止人家右相传宗接代啊。依我看,右相心里估计是乐开花了,京城四大美人,他就包揽了俩。”
“右相心里乐不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你们再这么嚼舌根下去,你们就赶不上午饭了。”晾好上午的最后一件衣服后,我拍了拍衣裙,离去前,看了看这群手忙脚乱的人,“还有,我想说的是,院外的那一条有枫树的小路,四公主经常在那散步。”
我淡然离去,留下了一群被我的话惊的半宿没缓过劲儿来的宫女。
又选择了那条小路,远远望去,并没有见到树下那料想的人。
漫步行至枫树下时,我伸出手,抚摸着刀刻般的树身,它在这皇宫里经历了许多风雨。也许,只有经过了岁月的摧残,才能长成这参天大树吧,我们人,或许也一样吧。
想到这,轻轻的叹了一声。
“本宫听到了。”刚想离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句女声。
我转过身,四处寻找,最后,在枫树的一条枝干上,发现了一身鹅黄色打扮的她。枫叶的茂密把她的身形遮住了。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见过四公主。”我欠了欠身,“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不打扰公主的雅兴了。”我并未打算久待,正准备离去。
“本宫见过你,”她顿了一下,“你也很喜欢这里,对不对?呵,在这皇宫里头,也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热情如火的地方。”
我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喜欢这里的人,都是来寻找答案的。为他们内心的迷茫,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那你可曾找到?”声音中带有些迟疑。
“没有,也许,根本没有答案。”
迈步向前,身后的声音,随风传至我的耳边,“既然没有,为何还要寻找?”
“没有答案,就给自己造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