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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过几颗樱桃,父王都想着念着惦记着那女人,特特叮嘱人挑极好的给她送去!那么别的,还用说吗?
见微知著,可想而知以后父王会如何的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千事万事事事都想着她!
总有一天等她生下儿子,世子的位置自然也是她儿子的。
那么他呢?他这个嫡长子还剩下什么?
宋嬷嬷暗暗瞅见高绍远神色变幻莫定,眼底阴沉之色越来越深,便漫不经意做随口状笑道:“只可惜大公子今儿不出门,不然顺便将樱桃给王妃送去,王爷知道了,必定会夸赞大公子知礼数、敬长辈的!真是可惜了!老奴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大公子了!老奴告辞!”
“等等!”高绍远冷哼一声,道:“谁说我今日不出门了?今日正好要去出去练练骑术,王妃——哦不,该叫母妃!她那一份给我送过来,我给她顺带捎去!宋嬷嬷说的不错,这么好一个讨好父王的机会,错过岂非可惜了!”
“是,老奴遵命!”宋嬷嬷谦卑施礼,笑应去了。
高绍远瞪着张立、张元喝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备马!”
“是,大公子!奴才这就去!”张元忙陪笑。
张立不由瞪了张元一眼,忍不住低声劝道:“大公子三思啊!那宋嬷嬷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只怕——”
“不用说了!”高绍远不耐烦打断他,冷笑道:“那元侧妃从前没少给我母妃使绊子,能是什么好人?我怎么会不知防着她?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口气不出,我实在心头难忍!”
张立暗叹,只得作罢。
高绍远带着他二人骑着马一路疾驰出城,直奔苍月山庄而去。
到的时候,徐言梦正在花园里,闲来无事给一片刚刚开过的月季剪枝。
所谓月季,无论何月何季月月可开花,刚开过花的花枝修剪过,再用心施施肥,很快便能再开一轮。
高绍远听说了,也不等人通报,带着张立、张元直接就闯进了二门直奔花园里去。
二门处想要阻拦的婆子被张元呵斥推搡,哪里还敢开口说半句?张立暗自皱眉,无奈张元甚得大公子欢心,他也没法说他的不是。
“给母妃请安!”走近花圃,看着在其中弯腰剪枝的女子穿着玫红色绣花的缭绫衣裙,身姿梦梦窈窕,举动优雅从容,远远可见侧脸轮廓娟秀,肌肤莹白,高绍远眸光一深,冷笑:果然好个狐媚子样!母妃从前何等端庄,哪里会像她!
徐言梦正凝神端详着眼前的花枝欲要下剪刀,突然听到这冷冰冰、硬邦邦的问候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儿被刺扎着手指。
抬头循声看去,越发意外:“大公子!”
徐言梦忙将手中剪刀递给碧罗,提裙走了出去,笑道:“是大公子啊,大公子今儿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若说高绍远是好心来看自己,徐言梦会信才怪!面上笑着,心中暗暗警惕,寻思了一个来回,也没想出个缘由来。
不说别的,光是看见她这个人、听到她的声音,高绍远的心中便生出无限的厌恶之感来。他是真的真的极讨厌这个人!
闻言“嗤!”的冷笑,斜了她一眼,下巴一扬冷傲道:“这苍月山庄是我燕王府的地方,我又不是外人,想来自然就来了,母妃这么问好像有点不妥吧?”
银屏、碧罗微怔,有些担忧的看了徐言梦一眼。
大公子这话又尖又利,半点情面也不讲,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茬的!
徐言梦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不由得抬眸,深深凝了高绍远一眼,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这个人,还是这么不长进啊!看来自己上回的提点是白瞎了!
“大公子提醒的是!”徐言梦温和的笑笑,道:“那话是我说错了!我在这儿向大公子陪个不是,还请大公子大人大量别同我计较!大公子前来,若是找我有事,便请直说;若是赏景,大公子请便,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高绍远胸口一滞,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一口气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瞪着徐言梦半响,高绍远匀了匀气息,冷笑道:“真正牙尖嘴利,本公子算是领教了!你就是用这张嘴,说着数不清的甜言蜜语、谄媚巧言,把我父王给迷惑住的吧!”
“大公子!”张立脸色大变,急忙低喝。
张元却是轻轻一哼,阴阳怪气的道:“大公子这等话您快别说了!万一又传入王爷耳中,王爷定又会责罚于您,何苦来哉!”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高绍远盯着徐言梦冷笑道:“怕什么?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向父王告我的状!再告也轻车熟路不是?就算我今天什么都不说,有的人心肠黑了、毒了,难道就不会无中生有吗?凭这一张巧嘴,无中生有的把戏,想必玩起来也得心应手吧!”
“大公子,您、您就少说两句吧……”张立急得额上都要见汗了,惶恐祈求的看了徐言梦一眼。
徐言梦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大公子认定了我会向你的父王告状,我若否认大公子想来也是不会相信的了!既如此,我多说无益!大公子无事,我先走了!”
燕王啊燕王,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呀!
徐言梦再次在心里祈祷。
不过,他如今才二十八九,习武之人,想必再活个二三十年小菜一碟吧?唔,小半辈子的时间,也足够自己做准备了!
大不了到时候,一走了之!
跟这位大公子,徐言梦觉得是不可能有和解的一天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懒得敷衍他,更懒得解释什么。
一个人一旦对你生成了深深的固执的成见,不是解释几句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等等!”高绍远见徐言梦一味躲避退避,心中虽不甘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却也有几分痛快:这个女人到底还是怕着他、忌惮他的!
哼,知道怕,知道忌惮就好!
“谁说我找你没事?”高绍远伸出手,示意张立将那一篮子樱桃递到自己手上。
低头看了一眼,向徐言梦轻哼道:“下头今日向府中进献了一筐樱桃,这是分给你的,我可是特意给你送来的!这也是太妃的意思,母妃,你还不过来接?”
“如此,倒多谢太妃、也多谢你了!”徐言梦看了他一眼,上前去接。
他拿太妃说事,徐言梦不能不亲自去接。虽然她心里对这话压根就不信:元太妃怎么可能吃个樱桃还能想着她?
正因如此,徐言梦料着高绍远必定不怀好意,提着十分的小心。
谁知,饶是她明知高绍远不怀好意,也提防着了,却还是没能接住他递过来的那篮樱桃。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篮樱桃重重的掉在地上,圆润艳红如珍珠的一粒粒果实滚得一地都是!
银屏、碧罗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啊!”的低呼了一声。
张立亦脸色微变,心中暗叹。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王妃似乎也提防了,可惜,王妃的手再灵活再快又如何比得过到底习过武的大公子?
张元的眼睛则兴奋的一亮,“哎呀!”一声,大惊小怪的惊叫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妃娘娘一番好意岂不是白费了!这、这——”
“这就要问母妃了!”高绍远冷笑道:“母妃莫不是对太妃有什么不满吗!就算你对太妃不满,那也是长辈,你竟敢如此!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弃女!”
“大公子!您怎能这样说王妃!”银屏气得哆嗦,小脸雪白雪白的。
“放肆!”高绍远一指银屏,厉声喝道:“你一个小丫头也敢指责起本公子来了!什么东西!究竟仗的谁的势!还不给我跪下!”
银屏噎住,下意识看徐言梦一眼,又惊又怒又怯。
高绍远冷笑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怎么,本公子还使唤不动你了?张元!给我教教她规矩!”
“是,大公子!”张元早就巴不得一声,瞪着银屏狞笑着,撸起袖子上前。
徐言梦脚步微动,微挡了挡张元,眸光轻抬,望向他。
那眸光分明平平静静不起一丝波澜,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凌厉之意,张元却是没来由的心中生怯,脚步不自觉的放慢了下来。
徐言梦偏头,看了银屏一眼,淡淡道:“还不跪下向大公子赔罪?”
银屏心里委屈,却不敢不听徐言梦的话,低低应了声“是”,向着高绍远跪了下去,垂首道:“奴婢不该冲撞了大公子,请大公子饶了奴婢吧!”
高绍远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嘲讽的瞟了徐言梦一眼,无不讥诮的道:“母妃的心果然够冷够硬,这好歹是母妃的陪嫁丫头,母妃竟半点也不护着!亏她还是因为维护你才顶撞的我,啧啧,我可真为她不值!真是不值啊!”
碧罗手心紧了紧,低垂的眸光闪了闪,心中不由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不自觉的想道:银屏好歹同王妃是有多年情分的,尚且如此。若换做是我,岂不是——
徐言梦没理会他这挑拨的话,只是目光沉静的看着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高绍远说的滔滔不绝,连讥带笑,乍然注意到徐言梦这么盯着自己,那目光中似乎含着无声的讥诮、甚至怜悯,他顿感受到了无比的羞辱,怒道:“你这般看我做什么!我还没问着你呢,故意打翻太妃送来的樱桃,母妃难道不该给个交代吗!”
“哦?那么依你之见如何?”徐言梦淡淡问道。
高绍远冷笑道:“这还用说?这是太妃的心意,岂容你如此糟蹋!当然是你亲手一颗一颗的捡起来吃了!哼,母妃,否则,可就别怪我回去如实禀报太妃了!”
徐言梦轻嗤一声,挑眉道:“你想怎样禀报太妃,便怎样禀报去吧!太妃有什么责罚,我自受领!只是,呵呵,你敢往太妃面前说去吗?”
她倒不信了!太妃绝对不可能过问赏她樱桃这种时候,他不过装模作样糊弄她罢了,若真敢闹到太妃面前,她倒服了!
高绍远没想到徐言梦竟敢如此回答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撒谎似的,冷笑道:“好!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你就等着吧!”
“你真可笑、可怜、可叹!”徐言梦忽轻轻一笑,望着他静静说道。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高绍远一愣,被这话刺激得脸上涨红,徒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瞪着徐言梦,目中恨不能喷出火来!
徐言梦缓缓道:“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出身,别的不说,就凭我是从金陵赐婚而来这一点,便根本不可能威胁得到你,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定要钻这个牛角尖同我过不去?你其实能对我做什么?至少,目前你什么都不能对我做!顶多也不过说几句堪比刻薄妇人的尖酸话罢了!可是你好好看看,我,在乎吗?不过失了你自个风度而已!“
“你!”还从来没有人敢对高绍远说如此堪称抽筋剥骨的话,他气得全身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死死的紧握着拳,手背青筋突冒,恶狠狠怒目相视。
“我知道,”徐言梦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在你看来,我抢了你母妃的位置,所以你恨我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恨不得我死!可你想过没有,你母妃去世之后,你父王可能这辈子再也不继娶王妃吗?就算不是我,难道就不会有别的人吗?你就算把我恨死了,难道就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继王妃?你要一直这么恨下去?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个继王妃是我,可比是旁的什么人好太多了!至少,对你,是这样!不对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言梦瞥了他一眼,唤起银屏,主仆三人径自离去。
高绍远死死瞪着她离开的背影,睚呲欲裂,脸上绷得铁青。
他不是傻子,何尝不知徐言梦这番难听得要死的话其实残酷的向他揭示了一个道理。
一个他一直回避不愿意面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