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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彪怜悯的轻抚着女人的头发,女人一直趴在他的腿上没动,而他的裤子早已经被她的眼泪给弄湿了一大片,他很明白女人想起了她自己的孩子,她不时耸动的肩膀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
有一霎那间,李大彪甚至已经不忍心再讲下去了,因为,这个事实他完全可以换一个十分冷峻的说法告诉女人,甚至仅仅需要六个字就可以说明白这整个凄婉到让女人感同身受到肝肠寸断的故事---孽情、人性、复仇!
但是他勉强自己硬下心肠继续这个他其实两天前就已经查清楚弄明白的事实,之所以今天才来告诉乔东鸽,自然是因为他一直在犹豫如何讲述这个故事,这个足以能够触动乔东鸽心灵最深处的故事。现在乔东鸽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他就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让之前苦心思虑的计划半途而废。
“那个孩子跟着母亲在遥远的异地慢慢的长大,二十年间,他已经渐渐淡忘了他还有一个爸爸,因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的美丽的母亲一直没有结婚,就那样孤独的工作着、生活着,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有男人!”
“他也曾经被妈妈深夜从噩梦中发出的哭泣中惊醒,然后追问妈妈为什么这么难过?妈妈只是抱着他痛哭,却什么也不准备告诉他,就这样,在这个孩子大学毕业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忍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多年的隐忍跟痛苦已经把她的身体彻底侵蚀掉了,她早就灯尽油枯,只剩一个躯壳了。结果就在某一天,一场十分寻常的感冒却意外的要了她的命!”
乔东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哭喊:“不……”然后神经质的翻过身,两眼发直的盯着李大彪哭道:“这不是真的……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李大彪没有理会她的可怜,木着脸继续用一种旁观者的语调平淡的叙述着:“这正是一个元宵节,这个孩子看着妈妈的生命在窗外不停窜起的绚丽烟花中渐渐流逝,他的泪在脸上结成了冰!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早就明白了妈妈一切痛苦的来源均来自于他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他摇着妈妈的手声嘶力竭的叫喊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为了那个负心的男人守了一辈子?告诉我他是谁?我要让他尝到亲人被活活夺走的痛苦,让他把欠我们母子的债一点点还清!’。他的母亲原本已经快要死去了,但听了他怨毒的话,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满脸的焦急,回光返照般的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说道‘儿子,千万不要去报复他,他是不得已的!他爱我,更加爱你!时刻都不要忘记了,他是你爸爸!如果你做了对不起你爸爸的事情,妈妈在地下也不能瞑目的……’说完,他妈妈就死了……”
乔东鸽正仰着脸用一种极度震惊的表情听着李大彪的讲述,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双眼一黑,像一块儿沉重的石头一般猛然就又倒了下去,脸色惨白的好似一个没了生命力的泥娃娃。
李大彪吓了一跳,大声叫道:“妹,你别吓我,你醒醒!你醒醒啊!”
乔东鸽紧紧地闭着眼睛,迷乱的摇晃着脑袋,嘴里不停神经质的、梦呓般的连声说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楼下传来乔妈妈的声音:“彪子,鸽子咋啦?没事吧?”
“哦,干妈,没事,我跟鸽子开玩笑呢,您老歇着吧!”李大彪看乔东鸽仅仅是因为故事里的人跟事跟她太过相似让她心有所感所以痛苦不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大声答应老人道。
楼下没声音了,李大彪明白今天横竖都是一刀,反正这一刀已经扎进了乔东鸽的痛处,如果不彻底说完,恐怕会前功尽弃,也就狠着心肠无视乔东鸽的哭泣,接着说道:“那个孩子一个人处理了母亲的丧事,回到空荡荡的家,他突然间发现没了母亲,这房子好像也变成了母亲的坟墓,让他感到窒息。他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卖了房子离开这里,谁知道在收拾母亲的遗物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厚厚的二十本日记,他流着泪花了二十天的时间看完了这些日记,一年一本呐!里面字字血声声泪记载了他母亲对他父亲所有的爱跟恨、情与怨……他二十四年前不曾知道的所有真相都在里面,看完了,他更加坚定了他的心愿---回老家去,替他母亲讨回公道!”
乔东鸽的心此时此刻已经被故事里这个痴情的女人给深深地感动了!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妙龄的女孩子对一个不能给她家庭跟希望的男人爱到这种地步?居然一生一世的孤独都不能把爱变成恨?临死还不许儿子去伤害到她的爱人?那么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又有着什么样的魅力驱使一个女人无怨无悔的爱他一生呢?
“说到这里,我想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了?鸽子,这个护士姓马,名字就叫做马凤琴。她既然一生未嫁,她的儿子自然就跟她的姓也姓马。因为她对孩子父亲的极度失望,就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跟天马行空一般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就取名马天杰!”李大彪卖了半天的关子,终于揭露了谜底。
“啊?”乔东鸽发出了更加震惊的惊呼,但她在震惊之后立刻意识到了另一种可怕的可能,也顾不得同情那个马凤琴了,脱口就问道:“老天!这个马天杰不会也是皮文秀的儿子吧?那个马凤琴难道是皮文秀早年的情妇?”
李大彪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妹,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这个负心的男人不是皮文秀,而是赵东勋!”
“啊?”女人再次被意外震惊了!
李大彪不再说话了,只是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女人愣了愣,紧接着就叫道:“不对啊哥,你刚刚明明说马天杰跟赵东勋没一点关系的,怎么又成父子了呢?”
李大彪欣赏的看着女人,对她在精神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依旧分析问题如此敏锐感到惊讶,就悠然的说道:“是的,我是说过在某种意义上,马天杰跟赵东勋是毫无关系的!你自己想啊,赵东勋从来不知道马天杰是他的儿子,而马天杰又不想去承认这层关系,他的妈妈也从来没有嫁给赵东勋过,那么他们俩刨除了真正的血缘,还有什么社会关系呢?”
乔东鸽细细想一想,果真还就是这么回事!真正的血缘固然是永不可改变的,但是如果当事人都不知道,也许这辈子两个人都不会发生什么社会关系上的交集的!
她转念一想就又问道:“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很奇怪你把这个故事讲述的这么逼真细腻,我不信你的朋友能够连马天杰的心理都调查得到!是不是你仅仅查到了马天杰跟赵东勋的关系,就自己杜撰了这么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来蒙我呢?”
李大彪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可真是个会疑神疑鬼的小东西!你哥我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对待你更是实打实,骗你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至于我的朋友如何查到的马天杰的真实想法跟详尽的事实,却是你的福气带来的好运气了!”
乔东鸽奇怪的撅着嘴问道:“我有什么好福气?以前我都不认识马天杰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了?”
“你知道我这次托的人是谁吗?哈哈哈,我告诉你,这个人啊在省城商界也是很有名气的,我跟他还是前几年在省城开政协会的时候凑巧分到一个房间,因为一见如故就成了好朋友!这次说来也巧,我去省城接车的时候晚上跟他聚了聚,因为你的事情我无意间问他是否认识马天杰,他一听就很奇怪的问我为什么查这个人?你知道的鸽子,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弟兄们是打眼一看就明白谁的秉性如何,所以对这个弟兄我很是信任,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我有个心尖子女人跟这个马天杰有过节,想查查这个人的来历!”
乔东鸽的脸又一次红了,每当她无意间听到李大彪理所当然般的把她形容成他自己的生命,虽然这她早就知道,但依旧是每次听到就如同一阵春风吹进她冰封的心窝一般带给她带着内疚的悸动,让她整个心脏都漏跳一拍。
李大彪并没有意识到女人的神态变化,他继续说道:“我的弟兄一听就笑了,说我这算是问对了人了!说这世上除了他只外,还真是没人能把马天杰的来历说的这么详细!我惊喜不已的问他怎么知道,原来他现在的女人正是马天杰的初恋女友!这个女孩子原本跟马天杰谈了两年的恋爱都要结婚了,却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我的哥们儿,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宁愿给他做情人都不愿意嫁给马天杰了!马天杰痛苦之下就想做最后的挽留,在跟女朋友离别的那一晚痛说家史,准备用他妈妈的悲惨命运触动女人不要走做情人的不归路,但是被爱情眯了眼的女人没有劝回头,依旧投进了我那个哥们的怀抱,还把这段故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我的哥们儿听,我就知道了!”
乔东鸽被这些离奇的、却又真实无比的事情给弄得神魂俱醉,她迷惘的看着李大彪又问道:“如果这样的话,马天杰回到老家不是要给他妈妈报仇的吗?那他不是应该跟赵东勋作对才是,为什么又帮着赵东勋找皮文秀的麻烦呢?”
李大彪说道:“这就是你不明白男人的心理了!一个男人,无论如何恨他的父亲,他们身上流着的相同基因的血缘是不可改变的!马天杰一腔悲愤回到H省,如果赵东勋依旧活的风生水起,他也许就会直接出手整垮赵东勋,为他可怜的母亲出一口气。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恰好赵东勋已经身陷囹圄,当时省城关于赵东勋倒霉的事情众说纷纭,已经是省政府公务员的马天杰自然有法子查明白了皮文秀从中做手脚的缘故,也就激发了他对赵东勋的父子之情。他认为就算是赵东勋必须要倒霉也是他马天杰亲手导致才行,别的人坑害了赵东勋,就是跟他马天杰过不去,所以他才处心积虑的想要替他父亲出面,把皮文秀也赶出新平市,了却他父亲的心愿,之后他们父子的帐该怎么算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们男人的心思真奇怪!哥,这些也都是马天杰告诉他女朋友的吗?”乔东鸽问道。
“嗯!”
“那你的朋友还告诉你什么了?”
“马天杰这个人对于你们这些心甘情愿爱上有妇之夫的女人是既同情又痛恨,所以他才会在发觉了你跟皮文秀的关系之后十分矛盾,既想借此整倒皮文秀,又生怕你被牵连在里面,所以才优柔寡断,一直没有下狠手!更加在发现曹秀英私底下搜集你证据的时候借口受曹秀英指示,从曹秀英委托的那个私人侦探那里拿走了关于你的好多不利证据,但是一直没有拿给曹秀英看,更加没有加以利用来要挟你!”没想到李大彪这几句话又一次大大出乎了乔东鸽的意料。
“啊?原来马天杰居然一直在保护我?我说呢,曹秀英盯了我那么久,有好多事情好似并没有通过她传到皮文秀那里,我还以为这女人想积攒够了一起跟我算账呢,却原来马天杰拦截了这些消息?老天!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小马……还真是难以琢磨!”乔东鸽再次惊呼起来。
“是啊!事情就是这样,我查到了这些事情就如实的告诉你,至于你怎么决定、怎么应对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你现在就去皮文秀那里告发马天杰也由的你!不过我希望你从这个故事里能够领悟到一点什么,别到了最后,闹得自己痛苦不堪!你们在官场上的得与失我李大彪管不着,更加不稀罕去参与。我李大彪在乎的仅仅是你乔东鸽的安危跟快乐,只要你能保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不管不问,如果姓皮的让你受到了伤害,或者跟马天杰的母亲一样落个悲惨的结局,那我是坚决不答应的!”
乔东鸽听着李大彪貌似霸道的话语,但却从里面听出来了这个彪悍的男人对她那种无奈的深情,她已经感动的五内俱沸,还能说什么?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铁一样的胸膛哽咽着说道:“我不会的哥……我不会傻到跟马凤琴一样去一个人苦死的!因为马凤琴只是一个人,而我有你!有你啊哥……”
李大彪感受到了女人对他那种强烈的依赖,他叹了口气也抱住了女人,用下巴磨瑟着她的头发说道:“唉!什么时候你才能开窍啊!死丫头!”
乔东鸽把脑袋埋在李大彪的怀里好久才挣脱了出来,却咬着嘴唇含着泪笑道:“也许快了!等我长大了就开窍了!”
李大彪瞪着眼睛骂道:“你都三十多了还没长大?难不成你倒八十岁才开窍?”
女人笑道:“嗯,也说不定哦!那你还等吗?”
“我等个屁!你八十岁了我早就死掉了!”李大彪瞪着眼骂道。
女人柔柔的说道:“哥,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等到那个时候的!而且……我更加不会让你死的比我早!因为……我不能没有你照顾,一天都不行!”
李大彪的眼神又开始痴迷了,乔东鸽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就赶紧跳开了几步岔开话题说道:“哥,你说马天杰下一步会怎么行动?他会一直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袒护我吗?”
李大彪一听到涉及到乔东鸽安危的事情,果真收起了柔情蜜意,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他的目标在于皮文秀,对你他是不会加以伤害的!不过如果到了不拿你的事情要挟不足以伤害到皮文秀的时候,他也许会的!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既然牵涉到了你,自然也就成了我李大彪的事情,我会时刻关注的,只要不利于你,我就立刻出手!至于那个市委书记……我想那不关我的事!”
乔东鸽默默地想着马天杰离奇的人生,心里不知怎么的,对这个男人,不,在她此刻的心里,虽然马天杰并没有比她小几岁,但她已经把马天杰看成了一个可怜的孩子!跟她的皮蛋蛋一样没有父亲的孩子!她对他充满了怜悯,更加充满了同情,现在来看待马天杰的行为,她觉得也没那么可恶了!
甚至,要不要把她从李大彪这里得到的真相告诉皮文秀都成了她很矛盾的问题。一方面,她不想让皮文秀被马天杰暗算到而吃了什么亏。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马天杰因计划失败而下场悲惨!
毕竟,这个生下来就没爹现在连妈妈也失去了的孩子已经深深地牵动了乔东鸽的心,她无法对他狠下心来反击,虽然她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能够让马天杰痛苦不堪的内情,但她却不打算利用!
甚至,她已经在考虑应该用什么办法劝说马天杰改变主意,让他能够从父辈的恩怨中解脱出来,再次去寻找属于他的那份爱情,相信总有一个女孩子会欣赏他,给他一份完美的爱情神话的。
“哥,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而是时刻活在她母亲被抛弃后为他营造的那个可怜的家庭环境,现在又出于血缘关系不得不替他时刻痛恨着的、没有对他尽过父亲义务跟责任的父亲出气。等他完成了心愿,就又会陷入到对皮文秀的愧疚当中,紧接着还要面临赵东勋是否认他、承认他为他做的这一切的压力!老天!这个孩子太苦了!我不能让他这么苦下去!我想要帮助他,因为这一切原本都与他无关的!无论他母亲跟赵东勋的爱情是否是一边倒的单相思,两个人生下了马天杰,对于马天杰来讲,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独立自主的一个人,他完全有理由把自己的生命活的十分轻松,十分美好,而不是终日沉溺在父辈的恩怨情仇里迷失了自己。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也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我就要去点醒他,帮助他走出这片迷雾,让他明白,虽然他无法选择父母,最起码,他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态度!”乔东鸽满脸热切的说着她的计划。
李大彪听的目瞪口呆,他再也没想到乔东鸽明白了事情的背景之后居然会做出这样以德抱怨的举动!看着她提到马天杰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心疼,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这个傻妮子总是想问题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人明明在对付你,可你不去报复也就罢了,还准备去帮助仇人,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哈!我告诉你,即便你准备去救他,马天杰也不见得会承你的情!男人的心理你不了解的,他们觉得这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使命,你可别好心落个驴肝肺,最后两头不落好!要知道皮文秀如果知道你去帮助马天杰,他会受不了的!你以为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哥这么傻,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条件的包容你吗?”
乔东鸽呆了呆说道:“啊?还真是啊!我怎么把老皮的感受给忘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马天杰真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他活的已经够不容易了,没道理天天被这些父辈们丧德败行弄出来的事端折磨着,我还是会试着帮他解脱的!如果皮文秀连这都不理解,我想他也就不配我爱他了!”
李大彪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乔东鸽低声说道:“嘿,你还以为你爱的男人有多高尚呢!如果你知道了他的本相,恐怕会吓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