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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耀辉这段时间的确是度日如年的!
不,如果仅仅用度日如年这个形容词来诠释叶耀辉被羁押的日子又显得太过轻飘了,他在失去自由的日子里,真真是生不如死的!
一开始“双规”的时候待遇还好一点,最起码是住在宾馆里,虽然随着他咬紧牙关一字不说,纪委的调查员越来越对他恼羞成怒,迫他开口的法子也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他却都咬着牙忍受过来了。
因为做了赵东勋八年的秘书,他的身份也从一个刚毕业的本科生一步步成为了正处级的领导了,常言道“日边红杏倚云栽,纵不得道也妖娆”,跟着在官场道法高深的赵东勋,学也学了一身的精细了。
这些年的宦海沉浮,虽然他不是漩涡的中心,但是赵东勋却是,这就让他也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来自这个变幻无常的大磁场里的各种变化了!
冷眼看着无数的下属跟在赵东勋的屁股后头唯唯诺诺,妄想着能够得到这个大佬的赏识得以提升,可是恐怕除了赵东勋自己,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叶耀辉明白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赵东勋的认可了。
但是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有前车之鉴!虽然那个下场惨不堪言的“前车”---一个妄想扳倒赵东勋的人到底是如何倒霉的这件事,就连赵东勋自己都一直认为被处理的天衣无缝,无人知晓,但是作为他贴身秘书的叶耀辉却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导致那个人倒霉的全部证据,从那天起,叶耀辉眼中的赵东勋就从一个心目中的“神”变成一个“魔”了!
所以他从赵东勋一出事就一直心惊肉跳的,他太明白赵东勋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了!曾经那个给他送过钱的大华老板为什么居然翻供摘出了赵东勋?其中就有叶耀辉亲自出马替这个大老板造的孽!
想到自己曾经授意某些穿制服的单位的人私下秘密控制了那个老板的女儿,然后威胁那个老板一个人顶下全部的罪过开脱了赵东勋的过程,想起自己曾经趴在窗外看着那几个穿制服的人是如何逼迫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录音让她爸爸听的。
此刻,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用恐惧而又憎恶、惊悸而又哀伤的眼神看着那几个人的情形还在叶耀辉的眼前闪烁,她哭喊着:“叔叔们放过我吧……”的声音依旧凄厉的在他的耳边回响,让他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着良心的折磨。
“唉!报应啊……兔死狗烹自古皆然,叶耀辉,聪明如你,也难免要走上这条路啊!”他哀叹着。
但是,从头至尾,被羁押的三个月时间里,虽然他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虽然他的膝盖以下都全部浮肿了,他依旧是一问三不知,不,他始终是连一句“不知道”都没有开口说过,因为他从被纪委控制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哑巴,除了吃饭,居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知道,死保赵东勋还有一条活路,供出了也难免是一锅烩的下场!
就这样,熬过了炼狱般的三个月,可是就在两天前,他突然被纪委的人从宾馆里带了出来,三个月第一次走出那个套房,叶耀辉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因为他知道,没有得到释放的承诺就带他出来只有一个结果---批捕!
果然,走出宾馆,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车就停在门口了,他被推了上去,透过汽车装着铁栅栏的后窗,他悲哀的看着繁华的城市越来越远,紧接着,就是一颗颗随着疾驰的汽车而飞速倒退的树木了,叶耀辉贪婪的看着那些树,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乔东鸽再不出马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些树了!
叶耀辉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自己成为了赵东勋的替罪羊,那些数额巨大的财富虽然被赵东勋享用了,但是受法律制裁的只会是他,而那个数字巨大到的程度说大也不大,甚至小到了极点,仅仅能够给他换来花生米大小的一颗子弹而已!
叶耀辉闭上了眼睛,回想着自己以前风光无限的日子以及日后脖子上挂了一个死刑犯的牌子被押上警车,游行示众之后拖下汽车,一个武警按下他的脖子,把一柄手枪乌黑的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然后徐徐的勾动扳机,那枪大概会发出响亮的一声“啪”,然后,那枚子弹就会瞬间击穿他的头颅,在他的脑袋上爆炸成一朵粉红色的花……
想到这里,叶耀辉的唇边居然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抹惨淡的笑容,觉得自己居然用这种黑色的幽默来想象自己,也许还算没有心如枯槁!
可是到了看守所之后,叶耀辉才知道自己在宾馆里度过的那三个月已经觉得生不如死的日子依旧还算是人间天堂了!
看守所里的日子的确不是人过的,这里其实说是“地狱”也毫不夸张,那些人把他送进了一个大房间就走了,而他一开始还是带着一些傲气面对着屋里已经关着的那十几个人的。
他总以为自己的素质依旧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跟关在这里的或小偷或强奸犯的“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而且过不了几天自己也许就会得脱大难回到家里,或者一跟头栽到底进监狱里去,所以,对临时放在看守所里这件事,叶耀辉并没有做好接受最坏打算的那种一切心理准备。
半天终于平静的滑过去了,孤高自傲的叶耀辉一个人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对着墙壁发呆,那些早来的人也各干各的事情,一副无视他的模样让他更加放松了警惕性,谁知道夜幕降临之后,随着一起夜色到来的不仅仅是黑暗,还有恐怖!
一个人泱泱的栽倒在床上的叶耀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要经历一场人生的最大悲剧了,在悲哀中沉浸的太深了的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几条人影已经鬼魅一般向他的床铺摸了过来,瞬间一只带着些臭气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那只手属于一个彪形大汉,他死死地按住拼命挣扎的叶耀辉,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许喊,否则掐死你!”
叶耀辉被捂的喘不过气来,只好拼命地点头,那人就真的放开了他,看着围过来的人影,叶耀辉恐惧的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泥塑木雕一般呆坐在那里了。
“看先生是个斯文人,大概很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弟兄们吧?”那个彪形大汉整条胳膊上都刺着一条伸着血红芯子的大蟒蛇,在路灯下随着他胳膊的摆动,那条蛇也跟活了一般的令人恶心的在他身上扭动着,狰狞的让人胆战心惊。
叶耀辉的脑子里登时涌起了关于“狱霸”“黑道老大”一类的传闻,心想这人一定就是这类货色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赶紧调整了一下麻木了的舌头点头哈腰的说道:“哪里哪里,兄弟初来乍到只是有些认生,怎么敢小看老大呢?”
那人好像很满意他的这个解释,居然就放松了脸上的表情谦和的说道:“其实说起来大家从五湖四海聚集到这小小的一间房子里也算是缘分了,都是落难之人也不必一定要相互欺压,这样吧兄弟,你今天刚来,如果不采取一点入门仪式,比你早来的弟兄们会以为我处事不公,你既然是文人就不难为你了……”
叶耀辉在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么“通情达理”的老大,心里的感激泉水一般涌上来,就赶紧说道:“谢谢老大,谢谢老大,兄弟不胜感激!”
那人手一摆说道:“别急嘛兄弟,虽然不难为你了,但是你今天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弟兄们既然要一个屋里生活,就一定要洗的干干静静的免得带进来什么病菌,这样吧,就给你洗洗澡算了!老二,你们几个帮帮这位兄弟吧。”
那几个人脸上早就露出了迫不及待的那种毫无人性的笑容,此刻答应一声就四个人抬起了叶耀辉,把他丢到门口靠近便池的地方,把他的头按到便池里,拿起浇地的粗粗的塑料管子,打开了压力极大的水阀门,登时,一股洗车一般压力的水流就激射而出,劈头盖脸的冲着叶耀辉浇了过去。
虽然这个时候天气不冷,但是刚抽出来的自来水带着这么大的压力瞬间冲刷着叶耀辉,还是让他不自禁的浑身打颤,那些人还翻起他的脸,把水管子冲着他的五官冲了过来,那些水流就野蛮的冲进了他的鼻子、耳朵,在他忍不住咳嗽的时候,更加难以阻挡的冲进了他的嘴里,让他一阵阵的抽搐着倒噎气。
他实在受不了了,使尽全身的力量挣脱了他们的按压,连滚带爬的跑到牢门口,冲着在院子里抽烟的看守叫喊道:“警察同志,救救我!救救我啊……”
可是看守却跟没听见一样溜达到了墙边,伸手一按,路灯居然也灭掉了!叶耀辉明明看得到那个人手里的烟卷燃着的火头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可是就是不肯过来救他。
叶耀辉叫喊了一阵子,很奇怪的是,冲他的那些人居然也不追过来阻止他,当他绝望的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狱霸阴森森的一张脸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恶魔一般吓人。
叶耀辉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啊……”
那人走近他说道:“兄弟不大识相啊!我还想照顾你的,你居然敢喊条子?看来你还真是不大老实啊!你看看兄弟们都生气了,这个怪不得我了啊!”
那人说完嘴一努,那几个人就冲了上来,劈头盖脸的把叶耀辉狂殴了一顿,然后就心满意足的上床睡了,而遍体鳞伤的叶耀辉几近昏迷的躺在水泥地板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天色快亮时,那个狱霸看叶耀辉依旧动也不动,有些害怕了,就指示几个人从地上抬起了他把他扔到了床上。可怜的叶耀辉已经在冷水的刺激跟殴打之下发了高烧,上床之后一直昏迷不醒,那些人害怕了终于替他叫了看守,看守也觉得事情不妙,就赶紧把他抬出来送到医院去打上点滴了!
而此时,乔东鸽已经带着叶耀辉交付的证物到达省城了!
她并不知道叶耀辉此刻正生死未卜的躺在医院里,昨天下午车一进省城她就找了一家相对偏僻的宾馆住下了。
当天晚上,就在叶耀辉挨打的时候,她就在宾馆里洗了澡还换了一身衣服,把挽着发髻的长发披散开来,让人难以认出这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跟来时那个风姿绰约的贵妇人是同一个人,这才飘然下楼走到街上,在一家冷饮店坐下来点了杯饮料喝着,跟店主聊天中间突然惊呼自己忘了拿手机了需要打电话,那个店主就推过来店里的座机,乔东鸽感谢之后才拨通了那一串没有保存在手机上却保存在脑子里的号码。
很快,一个平淡中带着冷漠的、贵妇人惯有的女人声音就传了出来:“喂,请问哪位?”
“刘姨,叶耀辉让我找您的,帮他带些东西给您和叔叔。”女人言辞简单明了的说道。
电话那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好似那女人在考虑,乔东鸽紧张的心脏都快爆裂了,其实也就不到一分钟时间的沉默,居然让她生生觉得过去了一天那么长!
终于,电话里传来这样一句话:“明天上午你直接去你刘叔叔办公室吧,你叫什么名字?”
“鸽子。”
“嗯,明天秘书问你你就说是我家的保姆去给老刘送手机的。”
还没等乔东鸽回答对方就挂了。
乔东鸽欣喜的差点雀跃,强自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坐下喝光了那杯饮料,付过了钱就回了宾馆,陈北一直在等着她,看到她的表情就明白她出师顺利。看她坐下来“啪嗒啪嗒”两声甩掉了高跟鞋,坐倒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脚,就凑过去看了看,一看之下就惊叫起来:“哎呀鸽子,你的脚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老天爷!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盆热水烫一烫。”
乔东鸽低下头看了看,果然白嫩的脚已经浮肿,脚面上已经被高跟鞋的边勒下去一圈黑紫的印痕,但她此刻却没有功夫去为可怜的脚难过,她的脑子里都是明天即将面临的跟刘部长的见面。
陈北端来了水,温柔的替她把脚放进水里,就蹲在那里替她轻轻的揉搓着,乔东鸽只顾想事情,根本没有意识到一般。
好久,陈北用软毛巾帮她把脚擦了出来她才恍然醒悟般的叫道:“哎呀陈北,你怎么替我洗脚啊?老天,怎么敢劳动你替我洗脚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只顾想事情了,真的对不起!”
陈北原本觉得很自然也很幸福,更加没有觉得替女人洗洗脚就是一种对他的侮辱或者是丢面子之类的,可是女人一道歉他反而受不了了,心底一阵冰凉,就冷下脸端着水盆去倒了,回来之后就在一张床上躺下了,闷闷的说了声:“你也早点睡吧。”就不做声了。
乔东鸽也感到累了,毕竟怀孕之后体力不支,又一个人开了半天的车,刚刚还打起精神出去演戏、联系,所以虽然此刻心里充斥着明天就能见到刘部长的那种亢奋,却依旧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另一张床上,闭上眼睛任脑子天马行空般盘旋着。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是那首替皮文秀的号码固定设置的歌曲“老婆老婆我爱你”,这首歌是那个叫臧天朔的歌手创作的夫妻歌,乔东鸽就很煽情的把自己的手机跟皮文秀的手机都给调成了这首歌,皮文秀接到她的电话则是“老公老公我爱你”。平时两个人听到这首歌曲,是很能感受到一番蜜里调油般的“夫妻之情”的。
可是此刻听到这首歌,乔东鸽却不知怎的升起了一股厌烦的情绪,甚至连探起身来从桌子上抓起手机的心情都没有,就那样懒懒的听任这个歌手一遍遍的重复着那首歌,直到陈北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抓起了手机。
乔东鸽误以为陈北要递给她,谁知她刚伸出手,陈北却飞快的按响了接听键叫了一声:“喂,你谁啊?鸽子睡了啊,要找她明天再打吧,就这样,再见!”
看着陈北干净利落的把手机又放回去就躺下了,乔东鸽目瞪口呆的保持着要接手机的姿势愣住了!
陈北看到了她的失态,惊讶的问道:“鸽子你咋了?”
近乎抓狂的乔东鸽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说道:“陈北,你干嘛接我电话?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唉!天知道要解释多少遍才能说清楚了!拜托,以后我的事情你别管行不行?你这样让我很被动的你知不知道?”
乔东鸽说完,抓过电话又拨了回去,可是这个号码连着的电话里却从乔东鸽开始拥有这个号码以来第一次传出了那个客气冷漠的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乔东鸽心里更加的没底了,她泱泱的难受了半天终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自言自语道:“唉……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