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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顾老泡上一壶龙井,茶香在静谧的房间悠然飘散。
顾以辰不言不语的坐在沙发上,桌前摊开一张纸,纸上写明了一个地点,精确到哪条街巷哪户人家。
只是他想不明白,一向视部队为自己亲生父母的莫誉毅怎么可能会抛弃身份甘心流落在一个小村落里,看这上面的信息,这应该是靠海的S市。
“你怎么看这件事?”顾老斟上一杯茶,开口问道。
顾以辰将纸张折叠工整放进口袋里,“钰钰才生完孩子,我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等过段时间再说。”
“瞧莫诚的态度似乎隐瞒了什么事。”
“这个我没有他调查的那么清楚,按照莫家的处事风格,既然能够选择默不作声的将莫誉毅给逮回来,想必也有他顾忌的地方。”
“难得那个老顽固肯开口,等钰钰出了月子,你就去S市把人逮回来吧,孩子们我会照顾好。”顾老道。
顾以辰不置可否,点头应允,“我会和钰钰商量一下。”
“好了,上去看看她吧。”顾老放下茶杯,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些许弧度。
“对了。”顾以辰再次折回来,问道:“大哥和嫂子的婚礼池家有消息了吗?”
“他们还是商量,大概一周之内会给我们一个准信。”
“我知道了。”顾以辰推门走出。
二楼卧房内,林洁钰听见走廊上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急忙从床上爬起来。
下一刻,紧闭的门从外被人打开。
顾以辰莞尔,“怎么还没有睡下?”
林洁钰自上而下的审视着他的全身,“莫老这个时候出现应该不是为了恭贺父亲喜获金孙吧。”
“他是为了莫子来的。”顾以辰端着鸡汤放置在床头小桌上,“既然还没睡,就先喝一点。”
林洁钰揉了揉胸口,“不想喝,涨的厉害。”
顾以辰瞧着她心口位置,面色不可抑制的烫了烫,“孩子现在在医院也不能喝母乳。”
“……”林洁钰尴尬的低下头,“要不你喝?”
“……”
“瞧你那害臊的模样,我让你喝鸡汤。”林洁钰将汤碗递到他面前。
顾以辰哭笑不得的将碗盏放在一旁,“等你出了月子,我们去一趟S市。”
林洁钰不明,“去那里做什么?”
“莫老让我替他把莫子给逮回去。”
林洁钰突然觉得阴风阵阵,“你们要去把魂魄引回来?”
顾以辰忍俊不禁的揉揉她的脑袋,“我忘了告诉你,莫子他没死。”
“……”林洁钰慌乱的推开他的手,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这死了也能活过来?”
“他本就没死。”顾以辰见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笑道:“莫老查到了他小子藏匿的地方,让我去把他请回来。”
“为什么要你去?”林洁钰抚了抚忐忑的心脏,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是不信鬼神之说,可是一个已经死了大半年的人突然活过来,听得我毛骨悚然的。”
“估计是莫老早就派人去找过,只是那小子狠起来六亲不认,想必那些人都是有去无回,否则莫老不会放下傲气特意过来请求我。”
林洁钰斜睨他一眼,蹙眉道:“你决定好了?”
“我尊重你的意见。”
“得了,反正他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想去找他自然可以去找他。”
“我们是兄弟,青梅竹马这词不应该用在两个男人身上。”
“你觉得莫誉毅对你只是单纯的兄弟?”林洁钰咂咂嘴,“一看他就是对你有所图谋。”
“……”这丫头的脑子——
“以前听你说徐江瑞这个人男女通吃,后来听你说莫誉毅这个人男女通吃,我现在倒觉得你更像是男女通吃。”
“……”这不正常的思维,顾以辰忍不住的长叹一口气。
林洁钰正欲想继续说下去,却没料到这个男人竟然直接欺身而下,将她虚张的双唇堵得毫无缝隙。
顾以辰觉得不能再给她继续胡说八道的机会,无须犹豫,直接覆唇吻上,让她再也开不了口那般吻得难分难舍。
一吻过后,林洁钰面红耳赤的躺下身子,却依旧嘀嘀咕咕的说着:“做贼心虚,你一看就是有那种图谋不轨的心思的人。”
顾以辰笑而不语的替她拢了拢被子,“睡吧,现在你只需要吃好睡好休息好,别的什么都别去理会。”
也正如顾以辰所说,至少在顾家顾老的勒令要求下,林洁钰还真是躺够了三十天。
从出院到今天,整整三十天,她的活动区域都只能在这区区二十平米的房间内。
徐濛冉每天准时准点悠然自得的‘路过’那间房,时不时的还当着她的面吃着顾谦易刚买回来的冰激凌,偶尔还会拿着各类色香味俱全的零食走过那间房。
林洁钰知道那是她的挑衅,明明一个人的房间在东面,一个在西面,楼道在中间,她们两间房怎么走也不可能有机会路过彼此。
徐濛冉完完全全就是故意绕路走过来的,她心情甚好的将吃了大半的冰激凌盒子放在桌面上,回味般舔了舔唇,“今天是小家伙们出院的日子,老爷子可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要不要我给你剩一口?”
林洁钰咬牙切齿的瞪着笑靥如花的女人,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就这么视若无睹般走过去,顺手将盒子丢进垃圾篓。
徐濛冉笑道:“你还以为你会跟我打一架。”
“我不欺负老弱病残。”林洁钰挑眉道。
“看你这般可怜,我觉得我的月子还是回徐家更好,免得每天被老爷子变着法儿的灌鸡汤,瞧你这丰盈的身子,胖了不少吧。”
似乎正中要害,林洁钰盛怒之极的瞪着她,“我记得你以前才九十几斤,现在看来也应该有一百三四了吧。”
“……”徐濛冉冷哼,“至少我瘦的回来,哪像你胖的那么认真。”
林洁钰双手紧握,“我若想瘦,那是分分钟的事。”
“我倒挺期待你分分钟过后能不能瘦回去。”
林洁钰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出去,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让你也早产。”
徐濛冉双手掩住肚子,得意的转身离开。
只是她似乎得意过了头,刚踏出两步,右脚绊住左脚,身体一斜。
林洁钰慌乱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结果却被她拽着两人一起扑倒在地上。
虽然地毯很厚,可是八个多月的肚子终归还是不堪重负。
徐濛冉霎时白了脸,冷汗涔涔,“痛,好痛。”
林洁钰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说什么,直接打开门,“快来人,徐濛冉摔倒了。”
管家听到动静,领着一群医疗团队从楼下跑上去,鉴于林洁钰早产的前车之鉴,老爷子所幸早有准备,从八个月开始就在顾家大宅备下了全套医疗设备,保证万无一失。
徐濛冉趴在地上,疼的她连说话都说不完整。
林洁钰挪到一侧,看着医疗团队将她抬上轮椅,随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着备好的产室走去。
“我去通知老爷和二少,少夫人您还是回房待着,您的月子期——”
“已经坐满了,我去看看她。”林洁钰不予理会管家的碎碎念,径直往着产室走去。
顾医医院外,记者围聚成山,势必争相拍摄到顾家第三代长孙的第一张出镜图。
只是一众人还没有走出医院大厅,骤然响起的铃声便打断所有人的脚步声。
顾谦易拿起手机,刚接听便失去动作。
察觉到他的气氛不对劲,顾以辰问道:“怎么了?”
“冉冉要生了。”顾谦易双手不可抑制的哆嗦着,“怎么办?冉冉要生了。”
“怎么这么快?”顾老问道。
“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医生们说羊水已经破了,胎位很正,可以进行顺产手术。”顾谦易失去镇定,直接挤开挡路的记者,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股脑的往着人群深处挤去。
……
“啊,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徐濛冉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产房内传出。
林洁钰站在门外,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甚是吼得如同杀猪般形象全无的声音,禁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幸好自己当时还算温柔。
“让顾谦易给我滚进来,我要阉了他。”徐濛冉再次吼道。
林洁钰苦笑着看向周围散开的佣人。
“我不生了,好痛,好痛,顾谦易你个王八蛋,顾谦易你个杀千刀的,顾谦易你给我滚进来。”
林洁钰摸了摸头,很想告诉里面吼得声势震天的女人,你的顾谦易还在路上。
“好痛,我不要生了,我不生了。”吼叫声依旧不断,只是较之前一刻明显少了些许力量。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林洁钰刚回过头就看见迎面跑来的男人,指了指里面,“进去一个小时了。”
顾谦易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最后再深吸一口气。
“顾谦易,你给我滚进来,我要宰了你,好痛,不生了。”
顾谦易听见声音,忙不迭的推门走进。
产床上,徐濛冉看见熟悉的身影,抬手朝着他的方向伸了伸,“过、过来。”
顾谦易听话般径直跑过去。
徐濛冉抬起手,柔软无力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你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是,我是混蛋,我就是混蛋,不怕,我在这里,宝宝马上就要出来了。”顾谦易半跪在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医生,“还要多久?”
医生抹了抹汗水,“按照开指速度,孩子下来的很快,再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出来了。”
“半个小时?”徐濛冉抓起他的手就这么放在嘴里。
顾谦易感觉指尖一疼,本能的缩了缩,后来见她疼的满头大汗,也不再抗拒,任她狠命的咬着。
产房外,顾家老老小小一同到达。
顾锦嵘是在顾老回来前一步到的,准备好了小孩需要的衣裤,“生了吗?”
林洁钰摇头,“还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吼着。”
“真的这么疼吗?”顾锦嵘面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惧意。
“很痛。”林洁钰不假思索道。
“嫂子你别吓锦嵘了。”席邵宇站在一侧温柔的抱着顾锦嵘,“没事的,我会在你身边。”
顾锦嵘羞赧的点点头。
林洁钰回味了一番两人的对话,如梦初醒道:“难不成是锦嵘她——”
“昨天刚刚查出来的,八周。”顾锦嵘红了红脸。
“真的吗?”林洁钰瞧着她手中提着的小衣裤,“这应该是给你们的孩子准备的吧。”
席邵宇尴尬的移开目光,“我们的宝宝还要等几个月,二嫂这里比较急。”
林洁钰莞尔,“其实也不是很痛,只是徐濛冉这个人禁不住疼痛。”
顾锦嵘如释重负的放下高悬的心脏,“女人总要疼那么一次。”
“钰钰,你怎么在这里?”顾以辰从楼道上走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杵在最前面的女人。
林洁钰后背一僵,扭了扭头,苦笑道:“我就过来看看。”
“今天最后一天,好好的给我回去躺着。”顾以辰上前,本想着抱起她离开,后觉得人太多,还是牵起她的手。
林洁钰逼不得已跟着他亦步亦趋,“宝宝们呢?”
“爷爷放在婴儿房里,等一会儿喝完奶阿姨们给你抱上来。”顾以辰瞧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产房中,索性蹲下身子,不打算让她再走一步。
林洁钰就这么趴在他背上,“我最近是不是胖了不少?沉不沉?”
顾以辰稳步走在走廊上,地板摩擦着鞋底,他莞尔:“整个世界都压在我背上,你说你沉不沉?”
林洁钰越发将他抱紧,靠在他耳侧,轻吐语气,“如果以后都老了,我当你的眼,你当我的腿,可好?”
“嗯,我会背着你一直走下去,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林洁钰一吻落在他的脸颊上,枕在他的肩膀上,“你也是我的全世界。”
下午一点左右,顾家二少太太徐濛冉成功产下一子,新闻是在十分钟后由顾家顾问团高调宣布。
顺势着顾家一并将顾大少与池家千金池溏的婚讯发布出去,选在五月十五。
顾家一时之间,全然霸屏所有媒体头条版面,连压抑已久的娱乐圈也是满版刷屏顾家接二连三的喜事,全国瞩目。
顾老坐在庭院中,他的身前静静的躺着三个小摇床,从一号到三号,依次排开。
顾老很得意,从他那张全天候都挂着笑容的脸上便可看出,顾老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
当然,他要自动忽略又一次找上门的劲敌苏老。
苏老来势汹汹的领着一群精干保姆进入顾家领地。
顾老对着身旁的佣人道:“奉茶。”
苏老忍不住激动,蹲下身把三个孩子都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还真是越看越是舍不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现在三子和钰钰去了外地,孩子的问题,咱们都要尊重他们,所以等他们回来再说吧。”顾老先开口道。
苏老也不再多反驳什么,就这么坐在摇床前,“这段日子我会住在这里。”
“这事你是不是应该问问身为主人的我同不同意?”顾老道。
苏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可以拒绝,但无效。”
顾老笑道:“还真是越老越无赖了,算了,最近我高兴,懒得跟你争什么。”
言罢,顾老也跟上前,两个老人就这么挤在一堆,一推一挤,偌大的院子被他们挤得好像就只有几十公分大小左右。
……
在去往S市的飞机上,连空姐都觉得头等舱气氛不对劲。
林洁钰全神贯注的瞪着闭目熟睡的男人,不停歇的在他旁边扭来扭去,而他却是毫无反应。
“麻烦给我一杯冰水。”她放弃继续扰他,对着空姐道。
空姐笑容可掬的将冰水送上,“需要给您准备甜点吗?”
“不用了。”林洁钰就这么拿着杯子递到他的脖子上。
冷水一激,顾以辰睡意惺忪的睁开双眼。
林洁钰笑道:“醒了?”
顾以辰按住她的头,似乎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直接把她拥进怀里,“别怕,我在。”
“……”林洁钰面色羞赧的埋在他心口位置。
顾以辰再一次闭上双眼,下颔抵在她的额头上,语气依旧带着未醒的朦胧感,“我会带你回去的。”
“……”林洁钰听明白了,敢情这男人是梦到了莫誉毅了。
顾以辰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在挣扎中慌乱的睁开了双眼,所有困意瞬间消失。
林洁钰松下捏住他鼻子的手,笑靥如花的将水杯递上,“喝水。”
顾以辰瘆的慌,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笑的居心叵测。
“喝水。”林洁钰再道。
顾以辰听从般喝了一口,突然间眉头紧蹙,这是什么味道?
“不好喝?”林洁钰将杯子移开,再道:“你刚刚说梦话了。”
顾以辰突然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他难道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林洁钰斜睨一眼一声不吭的男人,笑道:“你抱着我说不要害怕。”
顾以辰暗暗的松下一口气,“钰钰——”
“可是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顾以辰僵硬的扭动脖子,“这、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你是不是梦到莫誉毅了?”林洁钰凑到他面前,目光如炬的瞪着他。
顾以辰承认,自己刚刚的确在睡意模糊中梦到了浑身是血的莫誉毅,他从飞机上掉落,落入那一片看不见头的大海中,就这么趴在飞机残骸上一路漂流,他飘了很久很久,海水将他身体泡的发胀,他以为他会在海里死去,他也应该没有生存了机会了。
“我竟然会吃一个男人的醋。”林洁钰捂住自己的脑袋,她竟然会跟一个男人计较,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傻了,糊涂了。
顾以辰哭笑不得的抱住她,温柔的吻住她的双唇,“傻瓜。”
空姐拿着甜点进入机舱,却看见眼前这一幕,急忙退出,心口一抽一抽的躲着。
林洁钰面红耳赤的推开他些许,冷冷一哼,“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究竟跟莫誉毅之间有什么勾当。”
“你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勾当?”顾以辰反问。
林洁钰盯着他,“总觉得你们不对劲。”
“你可以把我们也想象成你们女人间那种亲密无间的‘闺蜜’身份。”
“……”
顾以辰忍不住再次揉揉她的脑袋,“别再用你那个本就不多脑细胞的脑袋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真怕你想着想着想傻了怎么办?”
林洁钰揽紧衣服背对着他躺在座椅上。
顾以辰主动靠在她肩膀上,温柔的说着:“你可以幻想所有人都对我虎视眈眈,但唯独不要去想他。”
林洁钰瞪着他,瞧着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冷冷一哼,“你现在就是不打自招。”
“你应该知道他就是一个发育不完全的高龄儿童,跟他计较,免不了拉低你的格调。”
“……”
“所以你觉得他这个人能分辨完全什么叫做兄弟,什么叫做青梅竹马的意思吗?”顾以辰握住她的手,两手十指相扣,他继续道:“他这么说你也信?不,你可以信,但你觉得他这个发育不良的缺心眼男人,你能信吗?”
林洁钰轻咳一声,“事实胜于雄辩,如果他真的想入非非,我真不会介意让他跟你做真正的青梅竹马。”
“你真以为没了下面那玩意儿就是女人了?”
“……”林洁钰和衣躺下,跟他周旋心好累!
下了飞机,一路西行,有一座临海小岛,岛上被重点规划为度假胜地,更有开发商前些年便在此处海域建立五星级度假酒店,近两年,度假酒店每逢假日必定是人气高涨,连带着一些重要假日须得提前半年预定。
而度假酒店对面几海里有一个渔村,前些年酒店未建起之前,渔村中的民风民情也会招揽一些客人,虽然客流量不大,但也至少能支撑这个村子一年收入。
只是在酒店盖起之后,这里早已是千变万化。
但传闻近半年,却是客流骤加,甚至早已赶超对面酒店的趋势。
林洁钰瞧着四面八方涌动的人群,走在青石板路上,竟有一种时光荏苒,回到上世纪的感觉。
顾以辰注意到所有人流动的方向,那群人似乎还念着什么。
有人走过,道:“发号了,听说今天还是只有十个号。”
一人忙道:“只有十个号?”
“是啊,还不快去,我刚刚看到S委秘书了,她昨天就抢了两个号走,今天肯定又跑来抢了。”
“你只看到了秘书,我连S委本人都看到了。”
“听说警察厅厅长派了十名精干出警,务必要抢到一个号。”
“说了半天,今天是什么菜品?”
随着话音一落,锣鼓一响。
穿着旗袍的女人站在店前,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她拉开身侧的锦缎,道:“今日主菜,满汉全席首道名菜:灌汤黄鱼。”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竟有人在人群中蓄势待发,似准备强行突破重围抢的其中一个名额。
女人继续道:“此道菜品讲究过重,过程甚是繁琐,其一需要整鱼去骨,其二需要汤汁浇制,其三则是灌汤煎炸,因做工严谨,大小姐特意免去两名名额,今日只发放八个号。”
锣鼓再响,发号区顺势如同撒上了鱼料的区域,所有人蜂拥而至,将不过一平米的发号亭围得水泄不通。
“别急啊。”男人从亭子里爬出来,瞬间蓬头垢面,“站好了,号牌是按照大小姐的意思,对上她特意写上的对子,便可得到。”
一群人耷拉着头退出数步,这御膳坊大小姐总爱调戏他们这群凡夫俗子,想尽办法折磨他们这群内无点墨的俗人。
“今天大小姐出的则是缺字联。”男人拉下锦缎,气势恢宏的四个数字映在绢布上:二、三、四、五。
林洁钰瞧着这一串数字,忍俊不禁掩嘴一笑,“这难不成下联还是六七八九?”
“恭喜这位小姐,您答对了。”男人合掌排起,他想过自家大小姐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糊里糊涂还真被人猜对了。
林洁钰愣愣的低下头,这才发觉男人已经将写着一号的一块玉牌放入她的掌心里。
顾以辰笑而不语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真了不起,这么快就想出答案了。”
林洁钰愕然,“我乱说的啊。”
“误打误撞的傻丫头。”顾以辰牵起她的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高调的进入刻上御膳坊三字的酒楼。
酒楼大厅很宽敞,却被梅竹兰三色屏风圈割成一个个精致的小包间。
“请两位入座。”服务员先行送上精心炮制的菊茶,“菜品现制,会在半个小时左右端上。”
林洁钰托腮,环顾四周,“我们为什么要进来这里?我们不是要去找莫誉毅吗?”
“他就在这里。”顾以辰扭头看向专心致志泡茶的侍应,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莫誉毅的男人?”
“对不起,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不允许任何人托关系进来,所以我不会告诉你这里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侍应毫不犹豫拒绝。
“我们不打算托关系,我认识他,如果他在这里——”
“对不起,大小姐特别吩咐过,我们这里讲究公平公正,不开后门。”
“……”顾以辰噤声,瞧着似乎怎么问都不打算明说的服务员,只得作罢。
茶品上桌,陆陆续续的几桌人也跟着进入大厅。
丝竹乐器,古筝婉转的声音晃动着院中的清泉水,竟是如诗画静心宁神。
林洁钰呷了一口茶,不明道:“我怎么觉得这里很怪异?”
“鸿门宴。”顾以辰道。
“对,难不成这里的那个大小姐长得特漂亮?不然怎么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你难道没觉得这些人都奔着吃的来的?”顾以辰问道。
林洁钰环顾四周,依旧不明道:“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人迷恋成这样?”
“上菜。”
顾以辰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便瞧着一人拖着一盘青花纹底,雕刻着龙凤相缠纹型的特制玉盘走上。
“满汉全席头牌名菜,灌汤黄鱼,请各位品鉴。”
林洁钰拎着筷子,轻轻的戳了戳鱼肚,她很不喜欢吃鱼,因为太多刺,甚至她觉得鱼也没什么好吃的,吃惯了西餐,对于中式菜肴,偶尔有一种抵触心理。
只是在筷子落下的瞬间,一股香气从鱼肚中飘散而来,她急忙挪开筷子,一股清汤从鱼肚那道小小破损的口中涌出,香气四溢。
顾以辰拿起小碗替她盛了一碗汤,“试试看。”
林洁钰抿上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让她一时之间忘记言语。
“味道怎么样?”顾以辰试着喝上一口。
林洁钰舔了舔唇,长久过后才吐出一口气,“真不是人做的,我自认为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是这味道——”
“前两年,我在国外一家正宗的中华料理餐厅尝过这道菜,当时我也觉得那道菜很不错,如今看来,那就是一道失败品,这道菜,汤汁浓郁,鱼身完整,如果不是戳开肚子,没有人能看见内有乾坤。”
林洁钰低下头,忍不住的一口气喝完整碗汤,连平日里甚少食用的鱼肉都吃的干干净净。
顾以辰替她擦了擦嘴,“今天多亏了你的误打误撞,不然我们还真是得靠后门才能进来了。”
林洁钰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看向旁边的两桌,竟然有一个人拿起盘子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舔了起来。
“吃饱了?”顾以辰扭头看向一旁的服务员,“能不能麻烦你让你们的大小姐出来一下。”
服务员蹙眉,“大小姐一般不见客。”
“我想说说这道菜的不正常之处。”顾以辰道。
林洁钰急忙抓住他的手,他难道想被这些脑残粉给丢出去?
果然,话音未落,偌大的客厅霎时落针可闻,一个个目光狰狞的瞪着他们。
顾以辰却是视若无睹,继续道:“你让她出来就可以了。”
服务员一时为难,径直跑向后院。
须臾,一人在三名帮厨的拥护下高调入场。
林洁钰目不转睛的看着由远及近的女人,她想象过女人会长什么样子,这么精湛的厨艺,对方必然年过半百,是位德高望重的名流大厨。
只是,这女人一看二十五六岁,皮肤保养得甚好,在灯光的虚晃下,竟自带闪光灯那般所过之处必然引起瞩目,气质与众不同,带着天生的王者之气。
“听说两位对我的菜品有意见?”女人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的问道。
林洁钰扯了扯顾以辰的衣角,小声道:“她会不会剁了你?”
顾以辰莞尔,“你就是这里的大小姐?”
女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先生有话请直说。”
“我不是有意见,我是想来见一个人。”
女人斜睨一眼旁边的侍应,后抬头,面不改色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人。”
“我知道他在这里。”两人在沉默中四目相接,恍若彼此眼瞳里燃烧起一股未有硝烟的战局,谁若怯场谁就败北。
“听说有捣乱的,是不是对面那群人还不肯善罢甘休又来了?”莫誉毅提着菜刀就这么怒发冲冠从后院跑进。
霎时,大堂气氛一触即发。
顾以辰嘴角微微上扬,在看见来人一身短衣短裤过后,笑意更深。
莫誉毅后背发凉,失去气势般踉跄一步。
女人抬起一手,直接阻止准备上前的顾以辰,语气冷漠道:“他是我的人,不知道这位先生找他有何贵事?”
顾以辰自觉的与女人保持距离,道:“莫誉毅,你自己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莫誉毅蔫坏般退后一步,将手里的菜刀丢在一旁,苦笑道:“我、我青梅竹马。”
“……”女人回过头,神色凝重,“你们真的认识?”
娴静的二楼雅间,四人围坐在小桌前。
秦苏安静的煮着清茶,动作行云流水,步骤严谨,就如她做人处事,一丝不苟。
顾以辰指尖一搭一搭的叩着桌面,正等着对方的解释。
莫誉毅将她泡好的茶水推上前,“我儿子怎么没有抱来?”
“咚。”秦苏手中的杯子掉落在茶盘上,她低头冷语,“失手了。”
林洁钰凑上前,甚是对她这个人好奇,“今天那些菜真的是你做的?”
秦苏抬头,目光灼灼的对视上她的双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我自认我做的菜天衣无缝,如果有问题,也是你们的舌头有问题。”
“……”林洁钰挠挠头,“我没说有问题,只是想不通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我师父告诉我,厨艺不在你的年龄,而在你的厨龄,我从五岁开始学习刀工,十五岁那年才开始掌勺,历经二十年才有机会上灶,要论成功,需沉住气,脚踏实地,循规蹈矩。”
林洁钰情不自禁的一个寒噤袭身,为什么觉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秦苏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唐突,站起身,“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先出去了,莫二,聊完过后记得你的任务,明天我要十只野生鲍鱼。”
莫誉毅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秦苏笑而不语的推开门。
顾以辰捧起茶杯,放于鼻间嗅了嗅,“就是为了她?”
“老子三十年来终于情窦初开了,你不会真的打算听从那老头的话把我逮回去?”莫誉毅小心翼翼的捧着茶,就像是信奉女神一样呷上一口,“苏苏泡的茶,我都舍不得咽下去。”
林洁钰鄙夷的瞪着他,“不咽下去,你还想嘴里等待它慢慢升华?”
“咳咳咳。”莫誉毅呛咳,“果然就是俗人,我家苏苏跟你比,就是一个小姐,一个丫鬟的差距。”
“她还不是你家的。”林洁钰开口道。
莫誉毅得意的挑眉,“没看见挂在酒楼正厅的红本子?”
林洁钰确实没有看到那什么红本子,好奇驱使她直接从垫子上爬起来。
“你给我注意一下,别说漏嘴了。”莫誉毅对着一溜烟遁走的女人吼道。
林洁钰顺着楼道一路往下,果真看见挂在酒楼大堂正中的红本子,红艳艳的颜色,有一张合照贴在证上正中,明晃晃的两道身影紧挨着彼此,旁边写着注册日期还有身份信息,只是,她不明白这玩意儿为什么要这么高调的挂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秦苏已然换下了一身厨袍,穿着简易的休闲服从后院走过。
林洁钰对着她指了指头顶上空的红本子,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不觉得这东西应该放在房间里吗?”
秦苏顺着她的目光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道:“许可证不是应该挂在来往宾客能看到的地方?”
林洁钰愕然,许可证?
秦苏径直走上收银台,似乎正打算清点什么。
林洁钰趴在台面上,她虽然不懂一间餐厅的运作过程,但别人家的收银台不都是一台电脑一堆记账本吗?
她的台面很干净,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只见她从容的摊开一张纸,修长的指尖滑过研磨,随后拿起毛笔就这么行云流水的写上一行字。
林洁钰往年在母亲的熏陶下,对字画也甚是有所了解,见她一笔合成,毫不拖泥带水,字体娟秀,工整如一,就像是从那些珍贵的手抄本一笔一划临摹一般,甚是诱人。
秦苏察觉到身前异样眼光,迫于无奈放下笔墨,问道:“怎么了?”
林洁钰深吸一口气,问的很是小心,“你为什么用毛笔写字?”
“习惯了,改不过来。”秦苏继续执笔,“还有事?”
林洁钰哽咽一声,“你这字是怎么练成的?”
秦苏莞尔,“小时候特别喜欢卫夫人,汝阴太守李矩的夫人,她擅长楷书,或许现在的人对这位卫夫人没什么影响,不过你们应该都知道王羲之,他便是卫夫人的爱徒之一。卫夫人书法笔锋锐利,不让须眉,自小便喜爱她的笔气,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林洁钰竟不顾形象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这个女人,她甚至有些害怕。
秦苏诧异,不由自己的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林洁钰忙不迭的摇头,“我感觉很奇怪,你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气质。”
“你可能想多了。”秦苏指尖一颤,一滴墨从笔尖落在白净的纸页上,瞬间整页纸上残留上一点抹不去的痕迹。
林洁钰见她不动声色的就将纸张合上,随后似乎有一种想要抛弃它的准备。
秦苏轻叹一声,正准备将被污染的纸页丢弃,却见一只手横放在自己面前。
林洁钰苦笑道:“别扔了啊,写的多好,你若不要,给我吧。”
秦苏摇头,“这是残品,顾太太若是喜欢,我另赠一幅。”
林洁钰听罢也只能收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将纸页丢弃在废纸篓中,随后重新镇纸,提笔便是一气呵成。
“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树阴中野径斜。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秦苏取下镇纸,继续道:“今天碰巧是立夏,拙劣字画,望顾太太别嫌弃。”
林洁钰握着她卷轴好的纸页,本是毫无分量的纸张却如同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压在自己心口。
她们这群人,包括顾锦嵘都自称是京城里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和这个小村落出去的小酒楼大小姐相比,人家倒像是名门闺秀,她们就是一群刚刚进城的乡巴佬,有多俗就有多俗。
秦苏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见林洁钰撒了丫子就往楼上跑去。
“嘭。”包间内,两人同是听到响声探目望去。
莫誉毅第一眼瞧见的不是花容失色的林大小姐,而是她手中明显出现折痕的字画,瞠目道:“别告诉我,那是苏苏给你的?”
林洁钰抚了抚惶惶不安的心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紧紧攥着的纸张,点头如捣蒜,“她刚刚写的。”
莫誉毅蹙眉,“她又在下面记账了?”
“是啊,怎么了?”
莫誉毅从垫子上站起身,“她昨晚没休息好,一早上就头晕,太任性了,照顾不好自己的妻子,我太失责了,你们先坐着,我去把她带去休息。”
林洁钰自觉的移开位置,看着他气势汹汹的走过。
莫誉毅又折回,对着岿然不动的顾以辰再道,“你如果闲着没事做,帮我去一趟县里,让陈老头给我送十只野生鲍鱼过来,要各大肉肥的。”
“你说的就是那个偷偷报告给莫老的陈县长?”顾以辰道。
“对,就是他,让他给我选十只送过来,要野生的,上次他弄来的海参就不对劲,苏苏眼力可好了,那鼻子比狗还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