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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呆在司寇府的死牢里,感觉这两天的经历恍若一梦,一场噩梦!
我错了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错在哪里?在满脑子一片纷乱之后,他开始认真梳理和思考起来。
难道我不该让王子骑马和狩猎吗?不对!自周王朝以来,贵族子弟的官学普遍实行“六艺”教育,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御”指的就是骑马和驾车,而且是对学生成绩进行评价考核的重要内容。我范蠡作为王子师,教育王子骑马狩猎,这难道错了吗?况且,作为一国王子不会骑马,这也说不过去啊?
更进一步讲,我范蠡让王子骑马狩猎,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认真分析和观察,有过深思熟虑的。王子十五岁了,基本可以算是成年了,以他的体格、武功、骑马之术来看,甚至完全可以驰骋疆场,更别说是外出狩猎了!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对,是那一只突然出现的老狐,它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要在王子到那个转弯处的时候飞跃而过呢?这难道真的是命中的劫数吗?
也不对!老狐是自然之物,它什么时候出现皆有可能,你难道能够抱怨一只狐狸吗?对了,问题出在“黑豹”身上!
当时,应该是所有马匹都看见了那只黄狐,而且不同程度受惊,自己骑的那匹“飞虎”分明也忽腾了一下,然而很快就镇静了,这才是一匹良马应有的素质!然而,唯独“黑豹”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呢?这是一匹名贵宝马应有的低级错误吗?难道这匹马有容易受惊这个重大缺陷吗?既然有这个重大缺陷,这能算是一匹宝马吗?它原来的主人石买应该知道这个情况,可是他为何不曾提起呢?难道……?
范蠡陷入了迷惑之中,他不愿意把一个人想的这么阴险!
幸亏,刚刚得到了送饭的狱卒带来的消息:王子醒过来了!这让范蠡心中宽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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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司空文种很快知道了,心中惊诧自不待言,暗自叫苦道:“范子啊范子,你又闯下天大的祸了!你为何如此让人不得安心呢?”
他一阵慌乱之后,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到王宫求见看望重伤的王子,可是遭到王宫侍卫的拒绝:王子正在治疗和静养期间,未经大王召见任何人不得探望!文种无奈,转而去司寇府大牢看望范蠡。
然而,看望一个被大王亲口下令关入死牢的重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文种不得不处处求情,从狱卒、牢头、狱尹(相当于监狱长)到大司寇(相当于司法部长),均没有得到允许,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求见了大将军石买。石买倒是没有过多刁难,思虑片刻之后答应了。在一个王朝司卿、大王重臣的面前,他石买不想让矛盾过于表面化,况且让他们见个面又有何妨?这件事是明摆着的,不存在串供之类的嫌疑。
文种探望了范蠡,然而眼下之时,只能是送些酒饭、问询一下情况、说几句宽慰的话、长吁短叹一番,还能如何呢?文种看着往日那么意气风发的范蠡,如今却是满面憔悴,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心中不由得酸楚!
文种告辞出来之际,在一个牢房的拐弯处,使了个手势,悄悄叫过狱卒,先是伸手将一包金钱塞进狱卒怀中,低声道:“烦请狱卒大人好好照管此人,过段日子还有重谢!”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物件交到狱卒手中道:“这是银针一枚,请大人每次将牢饭测试一下,若银针发黑,万万不可让他吃!”
狱卒捏了捏胸前的钱包,爽快道:“大人尽管放心,只要在卑职的地盘上,绝不会让此人多受半分委屈!”
你道文种为何会如此多疑?其实这正是文种的远见之处!数年来范蠡特立独行、锋芒毕露,在王朝上下树敌颇多,难免会有人趁此机会下黑手,文种不得不防。
事实证明,文种的担忧一点儿也不多余,反而是恰逢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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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被打入死牢,对石买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可是,这难道意味着范蠡必死无疑吗?事情没那么简单!
石买很清楚,大王是一气之下将范蠡打入死牢的,然而范蠡在大王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不见得非要让他死。如果王子有救,必然会有人出面替范蠡求情,莫说文种、逢同等人了,甚至连玉姬、王子本人乃至于王后,都会有求情的可能,到时候大王心中一松动,有可能就会把范蠡放了。况且,那小子似乎有九条命,总是会逢凶化吉,让他死没那么容易。
然而,这毕竟是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石买必须要抓住这个好机会!
主意已定,石买立刻秘密召见了大司寇。
“以大司寇看来,范蠡此人如何?”石买开门见山。
“此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卑职早就看不惯他了!”大司寇毫不犹豫。
“是啊,此人不是平处卧的狗,本将军担忧,他有一天可能会取代了大司寇你的位置!”石买捋着胡须,瞟一眼大司寇。
大司寇不屑道:“他如今被打入死牢,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大将军何必有此担忧?”
“哈哈哈,大司寇如此天真!你以为大王真的会杀了他?如果王子有所不测,倒还有这个可能。可是王子如今已醒过来了,大司寇以为大王还会杀他吗?他若不死,必为后患!”
大司寇吃惊道:“大将军果然深谋远虑!如此看来,大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如今他不是在你大司寇的手里吗?”石买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大司寇。
“大将军的意思是,把他做了?”大司寇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杀机。作为主管刑狱和司法的大官,在自己的监牢里杀个人,那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大司寇也不是没有做过。
“嗯……不可!”石买直摇头,“非但不可直接动手,而且连酷刑也是用不得的!否则他若是死于非命,你我如何向大王交代?”
“那么,大将军的意思是……?”大司寇迷惑不解。
“用药!”石买一字一顿说出两个字。
“大将军的意思,毒死他?”大司寇恍然大悟。
“而且要不露痕迹!本将军听说有一种慢慢要人命的东西……,”石买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司寇。
大司寇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一击掌,大喜道:“想起来了!有一种慢性毒药名曰‘金刚石’,此物疏水亲油,当人服食金刚石粉末后,此物会粘在腹内各处,长期而往会磨破脏器,致使腹内出血,胃口大减,不治而亡!”
石买大喜道:“果有此物?可否加入饭菜?多日之内可要人命?”
大司寇道:“此物无色无味,完全可以加入饭菜而难以发觉,服用十日之后便无可救药了!”
石买道:“甚好甚好!”
大司寇道:“卑职这就去办!”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石买道:“一定要用可靠之人,切不可留有蛛丝马迹,事情过后,收拾干净了!”石买伸手在脖子上抹一下。
大司寇阴冷一笑:“大将军放心,卑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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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买和大司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精心制作的第一顿牢饭送进去以后,并没有吃进范蠡的肚子。
狱卒收到牢饭之后,拿银针一测,银针果然很快发黑。狱卒大吃一惊,对文种大为佩服,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只是个狱卒,但这点诚信还是必须要有的。于是他巧妙地采用偷梁换柱之法,给范蠡换了点别的吃食,将那有毒的牢饭带出牢房扔进了臭水沟里。此后心中在想,下次那个人来了,须得问他要了每日的饭钱。
石买更没有想到,他们只送了第一次有毒的牢饭,此后连送第二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当日,大王紧急召见石买,见面问道:“范蠡在牢中情况如何?”
石买:“回大王,据禀报,范蠡在牢中还算安生,不言不语,只管呆坐,想他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允常:“牢中安全状况如何?”
石买:“牢房坚固,围栏结实,人犯铁索加身,牢房外层层看守严密,人犯插翅难飞,大王尽管放心!”
允常摇摇头道:“本王问的不是这个。本王是说,范蠡的人身安全是否无忧?”
石买心中一惊,大王关心的原来是这个!看来范蠡在大王心中的地位的确非同一般!于是他思虑片刻答道:“回大王,对人犯未曾殴打,未曾用刑,一日三餐按时供应,他的人身安全理当无忧!”
允常:“如此便好!本王命你传令下去,百日之内必须确保范蠡安全,不得侵害,不得用刑,一日三餐足量供应,若有疾患立刻症治,确保不出任何意外!若有任何闪失,本王要拿你和司寇府是问!还有,你安排下去,让范蠡每日亲手书写‘安好’两个字,着人给本王送来,不得耽搁,不得作假!”
允常郑重其事,声色严厉,令石买暗自称奇。大王这是怎么了?既然将他打入死牢,为何又对他如此关切?就算不想让他死,身为一国大王,也不应该对一个打入死牢的人如此关心备至啊!
“是,是,卑职一定用心!”石买只好诺诺答应。
石买出宫之后,心中说不出的窝火。如今非但不能对范蠡下手了,而且还要像伺候自己的爹一样,对他尽心负责,这算哪门子事啊!
石买回府之后,喝了一通闷酒,鞭打了一个家奴,然后派人紧急召见大司寇。
得知已经给范蠡送过一次有毒的牢饭后,石买心中大惊,一边抱怨大司寇下手太快了,一边赶忙派了医官去给范蠡检查身体。石买和大司寇暗自叫苦:若是范蠡被这一顿牢饭吃出了问题,他们可就惹了大祸了!
可是,医官检查完范蠡的身体回来禀报,范蠡的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症状。
石买和大司寇心中又是一惊。服了毒药,理应有所表现,为何会毫无症状呢?莫非是那范蠡身体强健,内功深厚,致使那毒物药性还未发作呢?
但愿范蠡无恙!石买和大司寇担惊受怕着,竟然为范蠡默默祈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