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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藤铃的父亲跟随允常的父亲南征北战,国内局势不稳,藤铃的母亲也只好随军奔波。在那个山上的大树下剩下藤铃以后时日不久,他们又一次面临部队的大转移,如果带着藤铃,会有诸多不便,而且会让孩子性命难保。后来,通过一位老兵的引荐,他们把藤铃寄养在山下的一户平民家里。
这家人有个比藤铃大两岁的儿子,名叫虎生,据说是母亲生他的时候听见过老虎的叫声。在藤铃十多年时光的记忆中,所有的一切都和虎生哥哥关联在一起。从记事的时候起,藤铃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虎生,“哥哥、哥哥”的叫。稍微大一些,藤铃和哥哥一起上山捡柴、下河摸鱼、到田野里打猪草,形影不离。
虎生的父母对藤铃很好,就像对待亲生的一样,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虎生和藤铃一人一半。虎生对她更好,处处让着她,有时还把好吃的偷偷留给她。可是,村上的人们都传言藤铃是个捡来的野丫头,孩子们也都知道了,对藤铃很不友好。藤铃的脾性又不是那么温顺,于是孩子们有时会欺负她。
藤铃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几个野孩子恶作剧,把泥巴扔的藤铃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藤铃哇哇的大哭起来。虎生哥哥见此情景,像个小豹子一样冲了过去,和几个野孩子扭打在一起。虎生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但那几个野孩子也没占着便宜,最终被虎生的勇敢和顽强吓跑了。
藤铃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有模有样了,有一天,她背着打好的猪草准备回家,刚上坡来,遇到了邻村的几个半大小子,不怀好意的抢了她的猪草,非要逼着她叫哥哥,藤铃偏不叫,他们就上来动手动脚。藤铃大声呼救起来,虎生匆忙赶到,挥起手中的镰刀砍过来,吓得那几个小子抱头鼠窜。自此以后,藤铃很少受到别人的欺负。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毫无防备的长大了。虎生高大壮实地像一头小牛犊,他的头发虽然有些蓬乱但乌黑发亮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明亮而深沉的眼睛,唇上和下巴有一层短短密密的胡须,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好听的磁性。藤铃总是喜欢在虎生认真干活的时候,静静的看他,看着看着,心儿会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脸颊上浮起红晕。
毫无疑问,藤铃也长大了。她的身材变得窈窕而凹凸有致,圆润白皙的脸上透出美丽的光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满含着少女特有的妩媚和娇羞,当她走在村外的时候,吸引了所有成年男人和女人艳羡的目光。虎生当然不例外,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藤铃身上、脸上,可是,每当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又不好意思的躲闪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的打闹嬉戏,不能再没日没夜的黏在一起。他们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是,彼此渴望亲近的念头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强烈。
终于,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
那一天他们上山打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人慌忙间躲进一个狭小的山洞里避雨。或许是天气太冷,藤铃的身体有点轻轻地颤栗,虎生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此刻两个人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心跳和气息,藤铃的身体却颤栗的更加明显了。虎生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爱怜,不由自主伸出手臂,将藤铃紧紧揽在怀里。藤铃的呼吸急促起来,再也无法抗拒内心的迷乱和爱情,她缓缓抬起胳膊,紧紧环绕在虎生的脖子上。虎生的身心,早已淹没在藤铃迷人的发香、若兰的气息和柔软身体的温热中。他急切而粗重的呼吸着,紧紧抱住藤铃,慌乱的亲吻藤铃的额头、脸颊和脖颈。终于,唇与唇紧紧相合,舌与舌彼此缠绕,灵与肉合为一体,世界上只剩下他们激动的心跳和幸福的呻咛,在时空遁形的刹那间,爱的激情撞击出快乐的火花。
雨停了,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来。藤铃偎依在虎生温暖的怀抱里,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红晕。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虎生的前胸,柔声说:“虎生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媳妇了!”
虎生没有说话,紧紧抱住藤铃,再一次热切的亲吻起来,仿佛要把藤铃吃了才肯罢休,让藤铃沉入无边的幸福和迷乱中。可是,藤铃突然感到,脸颊和脖子上滴落了温热的水珠,她轻轻睁开眼睛,分明看到,那水珠是从虎生的眼睛里涌出来的,虎生在哭!
藤铃诧异的问道:“虎生哥,怎么了?”
虎生:“没有怎么,我只是感到高兴,感到幸福!”虎生的嗓子里有点哽咽。
藤铃:“你骗我,你一定有什么心事,你要给我说实话!”
虎生用手背抹一下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些,叹了口气。
藤铃:“说呀,到底怎么了?”
虎生:“藤铃妹妹,你刚才说要做我的媳妇,可是我没有这个福分。今天的一切,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了,我不敢奢求更多,我没有那个命,谁叫我只是个山野村夫呢?”
藤铃急切地问道:“哥哥胡说的什么,藤铃听不懂,你给我说清楚好吗?”
虎生:“我母亲早已告诉我,你是一位大人物的女儿,你的父亲迟早会接走你,你未来的夫君应该是王公贵族,而不是我这样的穷人。母亲要求我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可是我已经违背了母亲的教诲,已经冒犯了你,但愿你以后不要记恨我。”说着,虎生的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藤铃也哭了,只是为虎生的眼泪而哭。她温柔而坚定的说:“虎生哥哥,你放下心来。我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女儿,我和所谓的王公贵族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你的藤铃妹妹,我哪里也不去,我一定要做你的媳妇!”说罢,又紧紧偎依在虎生怀里。
虎生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藤铃妹妹,有你这些话,也足够让我幸福一生了。可是,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父亲是大人物,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况且,我希望你能够过上富裕高贵的生活,我没有理由让你跟着我受苦受穷。”
藤铃:“不要说了,什么也不要说了!今生今世,我就是你的媳妇,我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虎生抱紧藤铃,抿着双唇,迷茫的看着前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涌出眼眶。
***
不好的消息很快就来了。藤铃的父亲派了兵差来到虎生家里,带来了一份感谢信和十金酬谢,要把藤铃接走。当天已经时候不早,差兵命虎生家人和藤铃准备一下,次日动身。为防止意外发生,入夜之后,差兵把虎生家看守了起来。
虎生一家人陷入了生离死别的巨大痛苦之中。
父母一次次抱着藤铃老泪纵横。从巴掌大的一个孩子,辛辛苦苦抓养大了,早已视作自己的亲骨肉。如今出落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却要眼睁睁看着被别人带走,而且今后会天各一方难能见面,能不令人伤心欲绝吗?
虎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眼睛早已变成了两只桃子,脸上的胡茬似乎在半日之间长了许多。
藤铃一次次陪着父母哭,不知道流了多少眼了。尤其是,每看一眼虎生,看到他那伤心憔悴的样子,自己就忍不住心酸,转过身去悄悄地抹眼泪。
她已经多次找差兵说了,自己死也不会走的,希望差兵回去给所谓的“父亲”说清楚。可是,差兵们根本不听她多说,只是一味催促她做好准备,而且对她看守的更严了。藤铃到现在才明白,当初虎生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看来,自己已经逃不出这帮差兵的手掌了。
可是,就这样走吗?不走又能如何?难道真的去死吗?死了又能怎么样呢?况且,“死”是一个可怕的字眼!
一次次流泪,一次次苦思冥想,藤铃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个家、离开虎生。即便不能长久做虎生的媳妇,起码也要做一天,哪怕一夜也行,她要给虎生完整的幸福,她要得到自己完整的爱情。
深夜了,一家人又抱头痛哭一场,各自回屋睡觉,可是,谁又能睡得着呢?
藤铃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用唾沫打湿窗户纸取了个窟窿,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她看到院子里的兵士都已撤回偏房休息去了,四处都很安静,于是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出来,走到虎生的窗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见,便轻轻地敲了敲窗棂。
此刻,虎生躺在床上,刚刚闷声痛哭了一场,正在那里睁着眼睛发呆,突然听到有人敲打窗户的声音,警觉的问道:“谁?”只听外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回答:“虎生哥,是我,开开门!”虎生大喜过望,一咕噜翻起来,轻轻打开门,藤铃侧身溜了进去,反手插好门。
来不及说话,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虎生哽咽着说:“好妹妹,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碰不着你了!”
藤铃哽咽着说:“虎生哥,不管以后怎样,今天晚上我要做你的媳妇,我们现在就成亲!”
“好妹妹……”,呼声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藤铃,双唇带着咸热的泪水,吻在藤铃的脖颈、脸上和同样湿热的双唇,彼此的气息,在这暗黑的小屋里丝丝缠绵。
不知什么时候,虎生已经把藤铃轻轻地抱在了床上。此刻,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早已被激情淹没,粗重地呼吸和蚀骨的呻咛,汇合成美妙动听的小夜曲。在急切地纠缠和摸索中,终于听到藤铃那一声痛并快乐的轻声叫喊,那是虎生有生以来听到都最美妙的音乐。
伴着泪水,伴着激情和狂热,伴着隐隐的酸楚和疼痛,他们一次次深吻,一次次撞击,一次次颤栗,一次次来到那快乐的巅峰,仿佛要彼此融化了对方。
时光啊,请你慢点走,黑夜啊,你能不能再漫长一些,让这一对苦命的恋人再多一次拥抱,再多一些相依相偎的甜蜜。
可是,无情的曙光还是很快爬进了门窗。不得不要分开了,藤铃的眼里又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虎生呆呆的看着窗外。
藤铃嘶哑着嗓音说:“虎生哥,给我你的短刀。”
虎生问:“你要干什么?”
藤铃:“留下一缕我的头发吧,从此我就是你的结发妻子,以后你娶了媳妇千万不要忘了我!”
虎生突然抱着头,压抑的哭出声来,藤铃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虎生哭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
次日,一家人抱头痛哭,久久不愿分开。差兵们催的不耐烦了,过来要强行拉走藤铃,藤铃一甩手抹掉眼泪,后退几步,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又用迷离的双眼看着虎生,心如刀割。她忽然一扭头,向马车走去,捂着嘴呜咽的哭泣,泪水一路洒落。
马车很快驶出村庄,虎生发疯般的追了出去,嘶哑的呼喊着藤铃的名字,可是马车和一队人马很快渐行渐远,只留下一路飞尘,虎生颓然坐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此刻,藤铃早已哭昏在车里了。
***
美好的岁月,刻骨的爱情,心碎的离别,牵肠挂肚的人啊,就这样,尘封在十多年的记忆中。藤铃原以为已经忘记了这一切,可是今天,一个楚国来的年轻人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才知道思念的潮水一直在心中暗暗涌动。
这天晚上,藤铃做了一个梦,确切的说是一场春梦。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似乎是虎生,又似乎是范蠡,带给她溺亡般的幸福和颤栗。梦醒之后,她感到浑身无力,又突然产生一种不安和羞耻感。她想起了允常,那个本可以带给她快乐和幸福的人,此刻不知抱着谁的娇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