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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回宫,允常思绪万千,想了很多事情。
想当初,允常也是费尽周折才最终谋取大位。自继位以来,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唯恐辜负了先祖大业。数十年来对内富国强兵、生息养民,对外积极防御、刚柔并用,越国国力日渐强大。后来,允常见周王室已经衰微不振,周边大国忙于争霸,自己也有了相当实力,于是审时度势,自立为王。周王室迫于无奈,也只好送来了酢食祝贺,正式承认了越国地位。到如今,越国君臣一心,百姓戮力,兵力强大,已成为南方诸国中不可小觑的力量。
然而,允常不敢就此懈怠,他心中明白,越国的内政、外交、军事上还存在很多危机。越国只是个小国,不足以和周边大国抗衡,只好长期以来周旋在大国之间,不得不对楚、吴、齐等国俯首听命,以求在大国的夹缝中求得生存和发展。如今诸侯争霸愈演愈烈,随时会有虎狼之国盯上越国,将越国卷入战火之中。
内政而言,虽然貌似平稳,实则危机重重。大将军石买一直对允常忠心耿耿,而且很有治国、治军、外交才能,为越国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此人城府太深,私心太多,贪欲太盛,如今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封了还几个城池仍不满足,还要设法搜罗珠宝珍玩。更为过分的是,此人自恃功高,满足于当前越国国力现状,在内政和军事上不求上进,却热衷于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大有掌控王朝大局的架势。允常对此心明肚知,顾虑其确实有功于越国,而且势力盘根错节,很多事情还的仰仗于他,又未发现他有忤逆之心,对自己还算忠诚,所以对他只是暗中节制。
面对诸多内忧外患,允常很想改变局面,迫切需要有新的力量注入越国政权,一来推进越国国力发展,二来制衡石买的权利,他不愿在自己百年之后,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烂摊子,不愿留下历史的骂名。所以,当文种出现以后,允常通过悉心观察和考察,当机立断,排除干扰,从重起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文种担任大司农以来,深入民间,体察民情,兴修水利,推广良技,大大促进了越国的农桑业发展。而且此人深谋远虑,胸怀宽广,品行端正,在越国大夫中威望日升,这正是允常希望看到的。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范蠡。当初文种举荐,允常没有过多在意,只以为他是个年轻人,又没有经过多少历练,即便有些才能,也还是难当大任,以后给他个一官半职就行了。可是,等到听闻和亲见了他为玉姬卜卦、街头杀人、庭审脱罪、拒绝比武、会稽山狩猎等一系列事件,允常的看法彻底改变了。这个年轻人,貌似玩世不恭,实则胸怀远大抱负;貌似言行无理,实则沉稳冷静、很有分寸;貌似行为毫无章法,实则处处深谋远虑;貌似贪生怕死,实则有着强大的内心力量。允常喜欢他年轻人特有的执着和狂放,更看重他过人的武功和才华。
允常决意要起用范蠡,然而让他做什么好呢?允常心中迟迟没有决断。既要量才委用,又要平衡力量,还要考虑众大夫的舆论看法,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这几日,范蠡老老实实在文种府上闭门思“过”。他从文种的书房里抱来了一大堆书简,整日里看得不亦乐乎,仿佛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毫无关系,文种在闲暇的时候会过来看望他,两人弹琴舞剑,谈天说地,或是小酌几口,反倒过了几天神仙般的日子。文种心中忧虑范蠡眼下的情况和将来的前程,每次提及,范蠡却并不在意。
这一天文种早朝回来不久,突然来了王宫内臣丘谷派来的两位差官,下达越王旨意,宣召文种带上范蠡入宫谢罪。文种赶忙催促范蠡洗漱更衣,二人乘车赶到越王寝宫。
范蠡跪拜道:“草民范蠡拜见大王!”
允常:“范蠡,你既然声称自己是卜卦之人,可曾知道今日本王要如何处置你?”
范蠡:“草民听说民间有‘医不自治、卦不自测’的说法,所以草民不知。”
允常:“那么你希望本王如何处置你?”
范蠡:“草民还是期望,大王能够允许草民在越国做一个卜卦之人。”
允常:“看你如此热衷于卜卦,又是如此自负,难道你果真有先知先觉之能?”
范蠡:“回大王,草民并无先知先觉之能,然而草民懂一些天地阴阳之道。万事万物,只要依照‘道’的义理去观测和探究,总会明白一些它的奥妙和去向。所谓的先知先觉和未卜先知,全凭这个‘道’,并不是鬼神那样神秘的事。”
允常:“如此说来,懂得这个‘道’是很重要的了。那么,何为你所说的‘道’?”
范蠡:“回大王,‘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日出日落、月盈月亏、四季轮回、风雨雷电、潮涨潮落、草木消长、生老病死、祸福相易,都离不开‘道’的力量。说到底,‘道’就是万事万物产生和变化的规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允常:“如此说来,‘道’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了?既然如此,这个‘道’有什么用处?”
范蠡:“虽然说‘道’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然而人们可以发现和利用这个‘道’,就如同天气冷了就需要多穿衣服,生病了就需要吃药一样,如此而已。”
允常:“哦,如此?依你看来,这个‘道’对于本王治理国家可有用处?”
范蠡:“无处不可用!农桑稼穑、治理百姓、治理朝政御敌用兵,皆需依道而行,不可有违天道。因此而言,王道即为天道。”
允常:“依你看来,本王实行的可是王道?”
范蠡:“大王治理下的越国,朝政清明,百姓安定,军力渐强,国力日盛,足见大王实行的确为王道。然而王道之下,也有不尽人意之处。”
允常:“哦?说来听听!”
范蠡:“如今天下,周王朝分崩离析,诸侯国纷纷争霸,此为天下大势,亦可称之为‘道’。越国虽国力日盛,然而偏安一隅,军中府中自满自足,却不知越国即将大祸临头,这难道不是有违天道吗?”
允常怒道:“大胆范蠡,又在口出狂言,越国有何大祸?”
范蠡:“大王息怒!我听说吴国提出了‘西破强楚、北抗齐晋、南灭越国’的称霸大计,如今吴国已经把战火引向楚国的土地,越国却还在设法讨好吴国,这难道不是大祸吗?”
允常更加震怒:“大胆竖子,我越国与吴国甚为交好,你竟敢胡言乱语,挑拨离间,是何居心?若是再敢对外胡说八道,本王定要拿你治罪!”
范蠡:“草民不敢!”
允常缓和颜色道:“听起来你还懂一些道理,本王问你,曾经学过哪些东西,师从何人?”
范蠡:“回大王,草民出身微贱,不能进入官学,只能自己用心,断断续续学了些东西,后来又有幸遇见一位名为‘渔夫’的高人指点,诗书礼仪、骑马射箭、用兵方略、治国之策皆有涉及。”
允常:“哦?看来你并非一个无知无畏的狂徒。”又转头问文种道:“大司农以为如何?”
文种:“回大王,范蠡所言,并无虚妄。我与他交好多年,深知此人胸怀韬略,才气过人,否则当初怎敢推荐给大王。”
允常:“既然如此,明日早朝你带范蠡一同前来,本王将委任与他,你们暂且退下。”
***
送走文种和范蠡,允常又召见了石买。
允常:“前日狩猎比武,夺冠的是那个楚国人范蠡。本王当时没有对他奖赏,然而又不想失信于天下,大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
石买:“此人虽然有些武功,然而桀骜不驯,狂放不羁,又犯了误伤人命和违抗王命之罪,决然不可放纵。卑职以为,不如赏给他些金钱,遣送他回国为好,即可平息舆论,又可消除祸患。”
允常:“此人千里奔越,绝不为几个赏钱,若就此将他赶出越国,如何取信于天下?况且越国正在用人之际,本王倒是想封他个一官半职。”
石买:“既然大王有此心意,不如让他做个府衙的书办或者差官。我听说王城尹府正好缺一个巡捕,何不让他去就任。”
允常:“此人武艺高强,大将军也见识过了,再者我看他言谈举止也是个很有学识的人,让他做个书办和巡捕,确实有些屈才了。本王以为,既然他武艺高强,不如让他到大将军手下做个将领如何?”
石买:“大王不可!此人桀骜不驯,就连大王之命也敢违抗,我怕他在军中不服管束,寻衅滋事,卑职不愿要他!况且,……”允常欲言又止。
允常:“大将军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石买:“卑职也是为大王和越国着想啊!其实卑职也看到,范蠡此人并非池中之物,无官无职尚且闹出了许多动静,若是到了军中为将,今后不知还要如何。他的后台文种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若是两楚国人一文一武,难道大王没有顾虑吗?卑职知无不言,还望大王不要怪罪!”
允常:“哦?大将军果然深谋远虑。既然如此,大将军以为如何是好?”
石买:“卑职已言无不尽,还请大王定夺。”
允常思虑片刻道:“也罢,让他到王宫来做个本王的侍卫右尹吧,大将军以为如何?”
石买大惊:“大王,如此一个顽劣之人,何况又是一个外国人,大王放在身边能够放心吗?”
允常:“我见此人只是要某个差事罢了,绝不会为害本王。况且还有侍卫尹、侍卫左尹对他节制,大将军不必担忧。我意已决,明日早朝,大将军宣布对他的任命吧。”
石买:“诺”。
***
次日早朝,照理议过朝中大事后,允常宣范蠡进殿。
允常道:“前日狩猎场比武,范蠡猎获九只猎物,理当赏金十金,加爵六等,封中大夫之职。然而范蠡违抗王命在先,又念其武艺高强,诚心为越国所用,因而降级使用。大将军宣布他的任命诏书吧。”
石买宣诏道:“越王诏曰:楚人范蠡,远道来投,虽有过失,然而念其诚心可嘉、武艺高强,本王为彰显王道、取信天下,任命范蠡为王宫侍卫右尹,封下大夫之位,食禄二百石,望范蠡尽忠职守,不负王恩,特此诏令!”
范蠡只好受人摆布,穿上了大夫衣冠,行拜官之礼,叩头作揖谢恩,远没有文种那样的从容。
此刻,朝堂之下议论纷纷。一个楚国来的野小子,一夜之间变成了越国的朝中大夫,或许就连范蠡也未曾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