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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进了村,见村口几个妇人对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心中好生奇怪。回到家里,揭开锅一看竟然是空的,没给他留饭。过去见哥哥嫂嫂,只见他们个个黑着脸。
范蠡诧异道:“怎么了你们,嫌我吃得多了啊?”
哥哥:“你要是好好过日子,吃个十顿八顿倒也好了。谁知你神出鬼没,不干好事。说,你都偷了些谁家的东西?”
范蠡懵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偷谁家的东西了?”
范孟:“王嫂家的鸡、郑渚家的米、刘四家的牛,是不是你干的?”
范蠡大吃一惊:“你说的什么啊,这跟我什么关系?”
嫂嫂说:“少伯啊,这几日我们都臊的不敢出门了。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你天天又是买酒,又是买马,还有人说亲眼见你背了一袋子鸡出了村,还有更难听的呢。”
范蠡急红了眼:“谁说的,我去宰了他!”
哥哥厉声道:“你还给我装!说出来,你买马的钱哪里来的?”
范蠡道:“买马的钱,那是别人给的!”
哥哥大怒:“不说实话,看我不打死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说着操起一根棍子。
范蠡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大喊:“老天,这都什么事啊!”,
哥哥骂道:“滚,滚地远远地,范家没你这号东西。”
范蠡徘徊在夜色中,又气又饿又冷。这贼人真是可恶,害得我范蠡声名狼藉,还让哥哥嫂嫂受此羞辱,如何是好?不如明日去报官吧?不行不行,如今官府,只知欺压百姓,破不了案的,弄不好冤枉我范蠡去抵罪,如何是好啊?
范蠡在徘徊中苦思冥想,眼看已是深夜,悄悄回到家里。本想翻墙入内,却见院门还开着,知道哥哥嫂嫂是等他回家呢。进的屋来,不由自主到伙房打开锅盖,竟然有饭菜,范蠡心头一热,狼吞虎咽起来。心中想:哥哥嫂嫂,我范蠡定要洗刷耻辱,不会给你们丢脸!
***
次日上山,学的还是排兵布阵。
在师父的悉心点化和诱导下,师徒二人以沙盘为山川,以石子为兵将,运筹千里,刀光剑影,波诡**,排山倒海。敌阵前如何进攻,埋伏中如何突围,阵法里如何破解,歼灭时如何包抄,师父一一详解。范蠡忘我投入,仔细揣摩,感觉自己就是一名叱诧风云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拼杀于疆场。突然间他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
下山途中,范蠡特意多打了两只山鸡,心想带回家中好让哥哥嫂嫂消消气儿。进的村来,远远看见村口男男女女聚了好多人,范蠡好生奇怪,莫不是与自己有关?
走到近前,听见那丢了鸡的王嫂喊道:“呦,范公子啊,高头大马的好威风啊!用人家耕牛换来的,骑着也还这么自在啊?”
范蠡怒道:“你个长舌妇,乱嚼什么舌头!”
王嫂:“我舌头就是长啊,也没你的手长,又是抓鸡,又是牵牛的!”
“哈哈哈哈,”人群里一阵哄笑。
范蠡怒不可遏,跳下马来走到王嫂前:“你个长舌婆娘,再胡说看我不割下你的舌头!”
忽听有人喊:“干嘛干嘛,你还想打人不成?原知道你是个疯娃子,没想到你还是个贼娃子,你能偷得,别人还说不得了?”原来是那丢了牛的刘四。
范蠡气红了眼,冲过去一把拎住刘四:“你说谁偷了,看老子不打死你!”正要挥拳,忽然想起师父“不可与乡邻置气斗殴”教诲,便犹豫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乡邻们,抄家伙,打这个贼王八,抓起来报官!”原来是那丢了米的郑渚。
许多人忽楞楞围过来,眼看就要开打,范蠡扔开刘四,纵身后跳,抽出短刀,正色道:“谁敢来送死!”
大家紧张又愤怒地看着范蠡,对峙了片刻。
范蠡收起短刀说:“乡邻们,你们丢了东西,我也对贼人恨之入骨。虽说这事不是我干的,但我会还给大家一个公道,告辞!”说罢,翻身上马而去。
只听得身后有人道:“还公道!装得挺像,呸呸呸!”,乱哄哄一片。
***
回到家中,范蠡心口憋闷,既不想吃饭,也不理睬哥哥嫂嫂的责备,呆坐了半日,拎起一只山鸡,奔郑家去了。
郑渚见是他,先是一惊,然后冷讽热嘲道:“你来干嘛?还拎只野鸡,黄鼠狼给鸡拜年吧?莫不是还我家的大米来了?”
范蠡强忍怒火道:“郑兄莫要胡说,我来找你和郑叔商量事儿”,然后对郑叔道:“郑叔,我范蠡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您老人家该清楚吧?”
郑叔:“我也不信是你干的,可是你整天形迹可疑,况且有人说亲眼见过,我不能不怀疑啊。”
范蠡:“谁说的我不管了!今日来找你们,是请你们帮忙,找出贼人。”
郑渚:“还用得着找吗?就算不是你,能找得出吗?”
范蠡:“只要你们肯帮忙,三日之内,我定然找出贼人!”
郑渚:“说的轻巧,如果找不出呢?”
范蠡:“如果找不出,大伙丢的东西我来赔!”
郑渚:“你赔?你拿啥赔?再说了,就算你赔也是应该的,还要做样子给我们看!”
范蠡强压怒火,一咬牙道:“若找不出贼人,我赔了钱财,你再拿我去报官,如何?”
郑渚还想说话,被郑父打断了:“少伯你说吧,要我们帮什么忙。”
范蠡:“据我推测,贼人偷鸡杀牛,村中却毫无线索,此事定然不是村里人所为;贼人屡屡得手,尝到了甜头,近日乘月初天黑,定然还会行动;贼人短时期能屠宰耕牛,而且一次盗走好几袋米,贼人必然不止一个。我想把贼人一网打尽,可是我势单力孤,还需要郑渚大哥帮忙才行。”
郑渚冷冷的看着范蠡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就行。不过要是你找不出贼人,别怪我不客气!”
范蠡:“要人!我需要你召集十个壮汉,这几日晚间听你调遣,到时你依照我的计策行事,定然将贼人一网打尽。村上的年轻人听你郑大哥的,我范疯子请不动,嘿嘿,所以只好请郑大哥帮忙了。”
郑渚狐疑道:“嘿嘿,听起来还像那回事儿,莫不是你狗急跳墙,虚张声势吧?”
郑父:“渚儿休得胡言!一切听少伯的,明日你去召集人便是。”
范蠡:“谢谢郑叔,范蠡拜托您们父子了!另外,此事不可声张,要教大家保密,免得走漏风声。”
郑渚:“好吧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范疯子能唱出个啥戏来。”
次日天黑,范蠡来到郑家,见郑渚已经召集十个壮汉,心头大喜,便如此这般作了安排,大家分头行动。可是整整守了一夜,村里却安静如常,只听见偶尔的几声狗叫。第二晚又是苦守一夜,依然毫无动静,大家开始纷纷抱怨。
到了第三晚,范蠡再去郑家,郑渚道:“范疯子,你搞得神神叨叨,拿大伙开心不成?今儿个大伙不来了,他们说明日要揍扁你,拿你见官,到时候可别怪我郑渚救不了你!”
范蠡道:“郑兄莫急,我夜观天象,贼星闪现,又是天高夜黑,贼人必然出现。就是今夜,若抓不住贼人,你们明天打死我也成。”
郑渚道:“这可是你说的?”
郑父道:“渚儿去吧,就听少伯的,也不必非得今日,迟早抓住贼人就行。”
郑渚瞪着范蠡:“好吧,你给我好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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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渚召来那几个壮汉,依然和前两天一样,村子东南西北和郑家屋顶各有一人望风,其他人在郑家屋内待命。
到了午夜,北村口望风的匆匆来报,村外出现形迹可疑之人!范蠡立刻向村北赶去,一路潜行,蹲守在树林之后。果然看见有四个贼人,东张西望,前达后错,向村里潜去,范蠡便隔一段距离尾随而去。
贼人东张西望,倚墙而行,停在了张家的院墙外,似乎在嘀咕些什么。范蠡侧耳细听,却隐约只听见几声猪叫。这帮王八蛋,盯上张家的猪了!
夜空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贼人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在意,但郑家屋顶上望风的郑渚听得清楚,那是范蠡传来的消息。郑渚四处巡视,果然看见了远处蓝莹莹的亮光,那是范蠡手中的萤石,是指明方位的信号。郑渚心头大喜,跳下屋顶,带领大家悄悄出动。
那贼人张望一会,先后纵身翻入张家院墙,钻进猪圈,飞快用铁网罩住猪嘴头,正欲拿绳子捆绑,忽听一声大喝:“大胆贼人,还不快快就擒!”
原来正是范蠡,他紧跟着贼人纵入院墙,贼人竟然毫无知觉。范蠡飞起一脚,将那猪圈外接应的贼人踢翻在地,一把拎起,打开院门出来。其他贼人翻墙而出,慌忙逃窜,只听得门外杀声一片。混乱厮打间,有一个贼人拳脚利索,脱身而出,正欲撒腿逃走,范蠡抽出短刀,飞掷出去,贼人应声倒地。顷刻间,四个贼人悉数落网,捆绑到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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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打声惊醒了好多人家,大家纷纷到郑家看热闹。
郑家的堂屋变成了公堂,范蠡和郑渚上座,四个贼人下跪,垂头丧气。
经过审问得知,这四人原是楚国的逃兵,四处流窜,半年前来到宛城,隐藏于山洞之中,靠偷盗为生。
范蠡怒喝道:“大胆毛贼,你们身为楚国兵士却贪生怕死,枉为七尺男儿!如今又偷鸡摸狗,为害百姓,实在是罪不可赦!你等说来,该如何发落你们!”
“打打打,打死他们”,门外传来一片喊声。
郑父道:“打不得!打出个三长两短,官府要追究,不如留着明日送官罢了”。
贼人一听,连忙磕头求饶:“大爷们饶命,打我们一顿也行,千万不可报官!我们是逃兵,官府追究起来,非但我们活不了,就连家中老少也要受到牵连。”
范蠡:“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当逃兵?为何还要偷鸡摸狗?”
贼人道:“大爷饶命!小的们本来是强征入伍,只怕丢了性命,家中父母妻儿无人照管,一念之差,逃了出来。听说官府要拿我们问罪,只好四处躲藏,做了这些恶事。求大爷饶了我们,留小的们一条贱命,也好为爹娘养老送终。”
范蠡沉吟道:“也罢,你们偷盗的赃物在哪里,如实讲来!”
贼人道:“吃的吃了,卖的卖了,所得的钱财,都藏在北山洞中。”
范蠡道:“郑大哥,你派两个兄弟,与我到山洞去看。令其中一个贼人带路,其余贼人请你好生看管。”
范蠡等人不到一个时辰返回,果然有些银两。粗略一算,倒也抵得上失盗物品,按价分给了郑渚、刘四、王嫂等人,王嫂尴尬堆笑,连连向范蠡道歉道谢,郑渚也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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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与郑家父子商量后,重新“升堂”。
范蠡:“这伙贼人虽可恶,但是如今官府穷兵黩武,抢抓壮丁,贼人也有可怜之处。念在他们善根犹存,罪不至死,不如饶他们一条生路,暂且不送官府也罢。然而,偷盗行为,必当严惩,大伙说该怎么办?”
“打打打,打死他们!”许多人纷纷喊叫。
郑渚向前几步道:“也罢,刘四你来,给你这根藤条,每人打二十下,软处打。”
刘四从人群中跳出来,抓过藤条,咬牙切齿道:“我的大耕牛啊,还我大耕牛!你们这帮恶贼,一个个给我趴下,看爷爷不打死你们!”
贼人战战兢兢,纷纷趴倒,刘四手起藤落,打的贼人一个个哭爹喊娘,人群中纷纷叫好。
打完了,范蠡道:“贼人听着,你们再敢不敢偷了?”
贼人:“谢爷爷饶命,再不敢了,再要是干这种恶事,我们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范蠡:“那好吧,你们转过身去,对天起誓,越毒越好!”
贼人转过身,抬头看天,作揖起誓道:“老天在上,我等要是再干偷盗等恶事,车碾马踏,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范蠡:“那好吧!给他们松绑,放他们走。”贼人连连道谢。
郑父突然道:“念你们心存善根,如今又又衣食无着,我送你们每人五十文小钱,尚可用来充饥,记得,出门后速速回家,好好做人!”
贼人们感激涕零,磕头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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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亲手洗刷了别人泼在他身上的耻辱,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看他的眼神变了,有一份尊敬,有一份惧怕,但更多的还是轻蔑。甚至还听说有人继续污蔑,说他和那帮盗贼是一伙的,否则他怎么会知道盗贼什么时候来,怎么会把盗贼抓住又放了。但是范蠡已经不在乎了,他管不了别人的嘴,更管不了别人的心,他只能管好自己。
倒是有一个人变了,不是别人,是郑渚。抓贼事件,让他看到了范蠡过人的胆识和武功,从观察分析、设计谋划、组织抓捕,直到审贼判案,无一不让郑渚暗暗叫绝。他曾经瞧不起范蠡,可现在觉得,自己和范蠡比起来,似乎差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