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宋太祖

百年一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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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荣死后,范质等人在灵前拥立梁王柴宗训即位,依然以明年为显德七年,以示对大行皇帝的崇敬。同时大封文武,范质、王溥、魏仁浦依然做宰相,柴宗训的表叔李重进为淮南节度使,韩通遥领郓州节度使,赵匡胤为校检太尉、宋州(这也是宋国号的来历)节度使。

    到了八月,群臣上谥,尊大行皇帝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等于山陵竣工后,将柴荣遗柩奉往庆陵(在今河南省新郑市郭店镇陵上村)安葬。

    柴荣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无论是契丹的耶律璟,还是北汉的刘承钧、后蜀的孟昶,或者是“江南国主”李璟,都长长的出了口气:柴荣这个煞星终于死了,他要是再多活十年,弟兄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做为柴荣的敌人,他们自然很高兴看到柴荣的死去。但做为柴荣的手下,也有一些人暗自高兴。柴荣活着的时候,谁也不敢多想什么,柴荣那样的块头,谁敢惹?现在他不在了,柴宗训七岁的小娃娃懂得什么。如果不趁柴宗训懵懂无知早早下手,等到他成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在这群暗自高兴的人中,就有宋州节度使赵匡胤。

    到了显德七年(公元960年)的正月,正当周朝上下喜迎新春的时候,突然接到镇(今河北石家庄)、定州(今河北定县)方面传来的加急军报:契丹军勾结北汉刘承钧出井径口大举南犯,边疆告急!

    虽然《宋史太祖纪》和《旧五代史周恭帝纪》都说契丹军联合北汉入侵,但做战争发起的一方,《辽史穆宗本纪》上却根本找不到契丹军南下的丝毫记载:“应历十年(公元960年)春正月,周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废周自立,建国号宋。”

    而此时守镇州的是周成德军节度使郭崇、守定州的是周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宋史郭崇传》、《宋史孙行友传》均没有提到契丹入境的消息。《新五代史周恭帝纪》、《新五代史东汉(即北汉)世家》同样没有提到北汉军和契丹军南下的记载。

    镇、定地处契丹和北汉的结合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是五代时期河北第一等军事重镇。即使契丹军和北汉军没有走镇、定,而是改走其他路线,那么为什么入侵消息要从镇、定传来?

    元脱脱等人修《宋史》,多以宋朝皇家修史为底本,宋朝的臣子自然要粉饰赵匡胤,而薛居正入宋后写五代史,此时赵匡胤还在世,薛居正就算知道内情,也不敢冒死直书,董狐非人人可做,赵匡胤岂甘真相大白于天下?

    临朝的小符太后和小皇帝柴宗训孤儿寡母哪懂什么军情,都吓的不知所然,便召宰相们前来议事,范质们哪有什么好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堰,请陛下发兵征讨便是。”小符太后稳定下情绪,下诏让归德军(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做为北征军主帅,由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为前锋,北上征讨契丹。

    赵匡胤心中暗喜,便集合三军出了汴梁城向北进发。当大军来到汴梁城北不远的陈桥驿时,突然不走了,说是要休整一下(仗都没打,修哪门子整?)。赵匡胤的几个朋友石守信、王审琦、郭延赟、李处耘等人四处走动,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军中有个算命的八卦先生苗训,在大庭广众之下,招呼赵匡胤的亲信楚昭辅过来欣赏太阳。苗训有些神神道道:“楚兄,你看到没有,太阳下面还有一个太阳。啊呀,这真是天意啊,天意啊!”

    楚昭辅心领神会,立刻大声附和道:“真的耶!同志们快过来看啊,出稀罕事了!”众人都过来瞧稀奇,不住咋舌。大伙开始议论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天无二日,要我们除掉了一个吧。”

    “别胡说!”

    “你怕什么?你难道没说”点检做天子”的谶言吗?”

    “你是说……赵太尉?”

    赵匡胤的朋友开始串连煽动:“大行皇帝已崩,皇帝年少无知,就算我们在前线立了功,功劳肯定都被朝中大佬们给贪了去。我们当应天意顺人心,先立赵将军为皇帝,然后再北征不迟。”

    大伙一听,掌声响起:“有理!”都押衙李处耘速装模做样的沉吟道:“这话是有理,但事机重大,关系九族生死,还得要请太尉示下。不过太尉要理军务,怕没闲暇来问此事,不如去找太尉弟供奉官匡义,请他代我等知会太尉。”李处耘找到赵光义和宋州掌书记赵普,赵光义做为此次兵变的幕前指挥,自然不能把事做的太过,露出马脚来。

    赵光义让赵普跳出来唱黑脸,赵普心里明镜儿也似,说道:“此事还有何疑?世宗崩,少主立,国势飘摇若海上孤舟。能扶大厦于将倾者,除了赵太尉,还有谁?请速还京,以成大事。”

    三人正议间,众将各持兵器拥入,大呼:“我们已经商议好了,奉赵太尉做天子!请供奉大人早下决断。”这会该赵光义说话了,装起好人来:“我兄不知此事,皆你等所为,不过天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万事不可轻莽,更不可胡来。去找我哥哥吧。”

    打杂的事情交给兄弟们去办,赵匡胤绝不能出头露面,被后人抓到把柄。赵匡胤跟没事人一样,晚上临睡前喝了点小酒,然后美滋滋的睡去。等醒来,“惊异”的发现,他手下的那帮好汉身披重甲,各持利刃,把赵匡胤团团围住,举刃大喝:“幼主愚弱,纵然我等上刀山下火海,拼得一死,也不知我等辛苦,今请太尉自为天子!然后北征。”说罢,众人山呼。

    赵匡胤吓的花枝乱颤(跟郭威一样),连连摆手:“尔等胡闹,再乱言者斩!”众人哪信你这个,心中暗笑,有人当下就逞上一件黄袍,上前强行给赵匡胤穿上,然后跪地高呼万岁。

    整整十年了,郭威在澶州发动兵变时,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手下的大将赵匡胤会照抄他的老文章,把他从汉朝手中夺来的天下轻而易举的变成了赵家天下。

    赵匡胤“欲哭无泪”,众人再逼问一句:“给个痛快的,当,还是不当?!”看到这些人如此“凶狠”,赵匡胤连连点头:“当,我当就是。”随后赵匡胤下令:“拥护我做皇帝可以,但我丑话先亮出来:进京敢抢掠百姓、伤及宰相、危害太后幼主,我夷他九族!”众人当然答应,这有什么啊,赵匡胤当皇帝,自己就可以富贵终身,谁还会干那傻事?

    周朝大军这时不再朝北行进,而是调转头来杀回汴梁。宰相范质和王溥刚下完早朝,还没出宫,赵匡胤率军入京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范质又悔又恼,急的快哭了。他动情的握住王溥的手说:“王大哥,怪我太大意了,结果惹出这场泼天大祸来!”王溥惨叫一声:“范大哥,你掐痛我了。”范质一看,王溥手上多了几个血印子,羞愧不已。

    负责守卫汴梁城的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是柴荣的亲信,听说赵匡胤要回来做皇帝,哪里肯依。奔回府中,告之妻小城中发生兵变,然后准备指挥禁军防御。但这时赵匡胤手下大将王彦升已经率小股部队闯进了汴梁,王彦升入城第一件事就是杀入韩府,将准备调动禁军的韩通及其妻小一并杀死。韩通是陈桥兵变周宋禅代之际唯一殉于柴家的将军,看来柴荣真的没白疼他。

    赵匡胤“听说”韩通殉周,“痛心”不已,怒责王彦升,并下令追赠韩通是中书令。但赵匡胤后来到开宝寺,看到韩通画像,让人摘掉,该扔哪扔哪去。

    赵匡胤由三军拥戴进城,登上明德门,赵匡胤觉得这时穿黄袍不妥,便脱了下来。还没喝口水,手下的弟兄们就把宰相范质、王溥给押了过来,赵匡胤知道范质名望隆重,不敢越次,冲着范质就是一通狂嚎:“我对不起世宗皇帝啊!我本意并非如此,都是他们逼我的啊,冤枉啊!”范质认识赵匡胤也十多年了,知道这人野心不小,也不信他这个。旁边的都虞候罗彦瑰见范质没动静,挺剑指范质,喝道:“拜!”范质等人怕死,只好对这位赵皇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以定君臣之分。

    宫中的小皇帝柴宗训也知道前线哗变,叛军入宫,但他懂得什么?早就由翰林学士承旨陶穀闯进宫来,逼迫小符太后和小皇帝写下禅让诏书,诏曰:“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以革命,其极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咨尔归德军节度使、殿前都点检赵,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西怨,厥绩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谣狱讼附于至仁,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祗畏天命。”

    好一个”如释重负”,这样的“重负”天下人谁不想要?上古尧舜禅代,被后世传为美谈,但自汉魏以降,所谓“禅代”无不血流成河,尸骨遍地,或如张爱玲所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当历史撕开这袭美丽的袍子时,所看到的只有鲜血和白骨,还有虚伪和无耻,人性的恶,在“禅代”中显露无遗,为了权力,在历史的天空中用鲜血涂抹出一道彩虹,纵使这道彩虹无比夺目,终归是假的。

    赵匡胤见事情办的非常圆满,心满意足的做起了宋朝第一代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