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朝秦暮楚

百年一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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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崇没看上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绕城南下,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三月,刘崇在高平(今山西高平)正遇上率军北上寻找刘崇主力的柴荣,两军开始激战。周军因皇帝亲征,谁不想在皇帝面前出出风头,以便图个圣恩浩荡。如虎下山一般,杀退北汉军。

    刘崇这才知道柴荣来了,笑道:“来就来吧,逆贼!今日让你知道老爷的厉害。”北汉军和周军先尝试性的交了手,北汉利稍有不利,刘崇后退至巴公原(今山西高平玉井村)。自己坐阵中军,契丹大将杨衮率契丹军处右军,心腹大将张元徽处左军,三军互为犄角,防御周军。

    柴荣哪怕这个阵势,也如法对应。以宣徽使向训、郑州防御史史彦超处中军,柴荣的表哥马步军都虞侯(高级武官)李重进、滑州节度使白重赞处左军,步军都指挥使何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处右军,柴荣做为压阵,在后观战。

    刘崇看到周军的兵力比联军要少,不禁有些后悔:“周军就这点子兵,还不够朕做馅,早知道这样,何必请来契丹军分功,一人吃独食多好?!”

    契丹大将杨衮是个懂兵法的,看到周军阵势严整,知道不是个善茬,劝刘崇不要大意“柴荣善用兵,陛下宜慎之。”刘崇这时已经利令智昏,哪还听得进去。

    这时南风大起,刘崇刚要下令,枢密学士王得中苦劝:“风势北向,我军逆风,如何作战?请陛下稳守勿战,以待时机。”刘崇大怒:“老措大!少在这里蛊惑军心,朕今日必擒郭家小儿,再说废话,朕手中剑可认不得你!”

    刘崇举剑大喝:“杀!”北汉军由张元徽率领,逆风进击周军右阵樊爱能、何徽部。刘崇眼光不错,看上了这两个饭桶,张元徽是北汉有名的大将,所部也都是些不要命的悍卒,一阵嘶喊声中杀进周军右阵。樊爱能、何徽是两个大草包,看到北汉军疯了一般冲过来,狂呼乱叫,拔马就逃。周军一看主将跑了,顿时乱作一团,为了活命,高呼大汉皇帝万岁,解甲北向投降。

    形势在这里发生逆转,对柴荣非常不利。在后面观阵的柴荣气的大骂:“畜牲,胆敢卖朕!”拔剑出鞘,一边挥舞拨撩汉军射来的箭,一边喝道:“朕养千军,用在此时,不怕死的给朕上!”周军将士见皇帝如此血性,谁还敢苟安偷生,个个慷慨激奋。

    这时,周军中有一员大将手持镔铁大棍,回首顾谓三军道:“吾主有难,我等食君之禄,敢不效死以报皇帝大恩?想立不世之功的跟我来!”周军士气高涨,跟着这位将军就冲进了汉军阵中。这员大将非常勇猛,一条镔铁大棍如蛟龙出水,上下飞动,砸死好多北汉兵。周军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个个都是猛男,嗷嗷直叫,砍杀北汉兵。

    北汉兵大乱,张元徽压不住阵脚,准备后撤。没想到战马突然扑倒在地,张元徽摔了下来,周军见有利好,乱刀齐下,张元徽惨叫而亡。主将一死,北汉兵哭爹喊娘,欲生无门。

    周军已经杀红了眼,管你哭爹还是喊娘,刀影动处,人头滚滚,北汉军大败。右阵上的杨衮一看这个阵势,不想送死,冷笑:“老东西,不听我的良言,这回丢人了吧。对不起,爷不管你了,你慢慢玩吧。”带着契丹军溜了。忘了介绍刚才那位使镔铁大棍的牛人了,他的名字叫赵匡胤。

    刘崇这个恼火,哪想到周军中的猛男这么多,难道这帮人都吃了春药,这么亢奋?来不及胡想,先稳住了阵脚再说。刘崇不甘心这就样让柴荣一战成名,自持老资格,再次向周军发起攻击。周军刘词部是支生力军,体力旺盛,正赶上个巧,又是一通狂杀。一直将北汉军追至高平,可怜的大汉皇帝刘崇又被揍的找不到北了,北汉兵死伤殆尽。

    刘崇见败局已定,知道现在除了逃跑没有第二个选择,只好脱去龙袍,套上普通士兵的服装,骑着契丹人送的千里良驹黄骝马,带着一百多个骑兵抄雕窠岭小路狂奔。

    天晚夜凄迷,不知方向,抓了一个当地村民带路。不知道这个村民不是周军间谍,竟然把刘崇一行带入了晋州。天亮才发现不对,刘崇吓的魂都飞了,杀掉向导,转向北走。刘崇连干粮都不敢吃了,没时间了。刘崇干脆趴在马背上,不断的拍马屁,这匹黄骝马心中暗骂:“老不死的,你打不过姓柴的,倒拿老爷出气。看你可怜,送你一程吧”,黄骝马狂奔,算刘崇好运气,平安回到太原。

    刘崇到了家后,为了感谢黄骝马的救命之恩,给黄恩公造了一个马舍,用金银装饰,享三品奉禄,并封为“自在将军”。(没想到刘崇这老家伙居然这么搞笑。)

    这场高平之战是五代史上的著名战役,北汉主力在高平几乎被全歼,再没能力发动对周朝的大规模战争,仅仅依靠契丹自保而已。而此前名不见经传的柴荣则扬名天下,周边各大藩镇都知道了郭威的养子是个狠角,哪个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此役获胜,周朝取得了对北汉的战略主动,可以随时根据自己的战略需要来发动对北汉的战事。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完成的统一大业,是用的柴荣打下的老底,而柴荣统一进程的契点,正是这场高平之战,意义之重大,可见一斑。

    把刘崇打回河东后,柴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处理前线哗变的樊爱能、何徽等人,此二人临阵逃跑的性质过于恶劣,对军队的影响极坏,柴荣必须借这个机会狠狠整治“惰将骄兵”的问题,五代经常发生军队叛乱和哗变,病根除了军权的外放,就是军队中政治建设的滞后,对这些军人过于纵容,养成了这种非常松跨的作风,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柴荣为人谨慎,做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能作出决定,为了稳重起见,柴荣问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应当如何处置此事?张永德说的很干脆:“樊爱能等人临阵卖主,罪当论死。陛下雄才武备,征服天下不为难也。但行军无法,陛下就不能在军中树立绝对的权威。即使有精锐百万,也不能征服天下。”

    柴荣听了大喜,速执樊爱能、何徽及跟他们阵中逃跑的军校,先是痛骂:“你们都是肉堆血河中滚爬出来的老将,还怕个刘崇?你们大概是想:朕还不如刘崇,想把朕卖给刘崇,好在他大汉朝中谋个郡王当当吧。”樊爱能等人低首无语,柴荣喝令刀斧手:“斩!”

    看到柴荣如此动怒,军中那些兵油子们个个胆寒心颤,知道这个主子和石敬瑭们大不一样,惹恼了他,没好果子吃,都不敢再做这样的“买卖”。

    经此大捷,柴荣雄心顿起,他想毕其功于一役,北向河东,活捉刘崇。但不知道北汉的具体情况,决定先派人去河东观观光。

    柴荣命令天雄军节度符彦卿为北征军统帅,郭崇、向训、李重进、史彦超等人为副,召令河中节度使王彦超等人率军出阴地关,和符彦卿部合军,到太原问候一下刘崇。柴荣命刚收招入伍的大盗荆罕儒为先锋使,率三千步兵从小路抄到太原城下,提前通知刘崇。荆罕儒也有本事,让士兵背负柴草一路行进,到太原东门,荆罕儒命令士兵把柴草堆在城下,一把大火,把城中的刘崇吓个半死,符彦卿等人随后赶到。

    此时,京师驰来快马,报大行皇帝山陵已经竣工,奉大行皇帝遗柩入葬蒿陵,柴荣南向伏地痛哭,泪满衣襟。因为前线战事较紧,没有回去奉葬养父,柴荣心中有些歉疚。

    过了几天,再得消息,负责太祖皇帝后事的“红白事务总管”冯道太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享年七十三岁。冯道是五代史中的一个异类。冯道这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曾经写下《长乐老自序》,对自己的“英雄事迹”进行一个总结,甚至把自己从初出江湖到位极人臣之间的历任官职都弄了出来,似有炫耀之嫌。

    记得冯道有两则很有意思的笑话,还在后唐明宗的时候,冯道有次让家仆上街买了一双靴子。第二天穿新靴子上朝时正好让同僚翰林学士和凝看到了,便问冯道你这靴子多少钱买的?冯道笑着抬起一只脚说:“九百文。”和凝听了立刻骂自己的随从:“怎么买同样的靴子,冯大人只花了九百文,你怎么花了一千八百文?那九百文哪去了?”还没等仆人说话,冯道又抬起另一只脚说道:“这只也是九百文。”众人大笑,和凝弄了个大红脸。

    还有一次,冯道有个门客给别人讲老子《道德经》,开头第一句就是“道可道,非常道。”正好有冯道的“道”字,这位门客不敢犯老爷的名讳,便大声诵道:“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

    史称冯道“滑稽多智”,也确实如此。当然冯道一生侍奉过八姓十二个主子(包括刘守光),“为人没有气节”,被修新五代史的欧阳修和司马光好一阵痛骂:“历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视过客,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面变辞,曾无愧怍,大节如此,虽有小善,庸足称乎!”

    冯道是有点“无耻”,不过冯道不算是奸臣,至少他曾经劝过李嗣源:“仁义者,帝王之宝也!”仅凭此语,就足胜那干子认贼做父的俊杰。柴荣虽然不喜欢这个老家伙,但也知道冯道的份量,风风光光的把冯道下了葬,追封瀛王,所以后世也称冯瀛王。

    而太原城中的刘崇知道自己的家底太薄,招待不了周朝客人,只好厚着老脸去求“耶律叔叔”,再来帮回忙吧。耶律璟当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北汉是契丹南面门户,幽云十六州的地盘还没捂热呢,怎么能还回柴荣?发兵来救。

    符彦卿一路行进,途中的北汉百姓都“箪食壶浆”来迎周军,群众们声泪俱下的向周军陈述刘崇的暴政,纷纷表示愿意提供王师的后勤保障,只要灭了刘崇那狗东西。此时北汉境内的地方官们也都弃暗投明,向周军款降。符彦卿一边在太原城下问候刘崇,一边遣将攻取周边州县,没多久,汾州(今山西汾阳)、辽州(今山西左权)都改姓“周”了。

    符彦卿由于治军不力,导致进入北汉境内的周军多次发生摽掠百姓财物的事件,引发人民群众的不满,都逃了(这些人不长记性,樊爱能是怎么死的?)。柴荣得报,直骂这干兵油子无耻,急下诏抚慰河东百姓,免去北汉制定的苛捐杂税,民心稍稍安定下来。老百姓做为被统治者,老百姓才不管你是刘崇还是柴荣,只关心自己的收成,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支持谁。为了保障军粮运输,柴荣又征调河南、河北、山东临境诸州民夫运粮到前线。

    五代乱就乱在了“兵骄将惰”,当兵只是为了捞钱,真到前线玩硬的,他们能不打尽量不打,实在不行就投降,反正他们到哪都有肉吃。对此王夫之有段精彩的评论:“朱友贞、李存勗、李从珂、石重贵、刘承祐之亡,皆非外寇之亡之也。骄帅挟不定之心,利人之亡,而因雠其不轨之志;其战不力,一败而溃,反戈内向,殪故主以迎仇雠,因以居功,擅兵拥土,尸位将相,立不拔之基以图度非分。”

    不独武将如此,文臣也个个都是“俊杰”,朝秦暮楚、“人尽可夫”的事干的也不少,今天跟张三混,不成就跳槽到李四那。他们都是统治阶级的一员,“人才”就那么多,不用他们?看你用谁?或问岳飞:“天下何以致太平?”岳飞痛呼:“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可立致太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