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冰冷的包裹(1)

叶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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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已经回到家中。他先去看了看女孩子。女孩子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深长,睡得还挺沉。但电视还开着。他微笑着走过去关掉了电视,很温柔地扶她躺下。然后便一如往常地帮女孩子洗了手脸,还很细心体贴地盖好被子。关灯之前的晚安吻也一样少不了。

    接着,他走上二楼,去谭晓敏的房间看了看。

    谭晓敏还没有睡,好像在等着他回来一样。

    他面带微笑地走到床前,静静地垂着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看着谭晓敏。渐渐的,脸上那练习过无数次,已经非常完美的微笑消失了。他又恢复了那个面无表情的他。也是真实的他。

    他觉得已经没有在她面前伪装的必要了。

    年轻人在床边坐下,轻声地道:“我把你的手机处理掉了。你手机最后的定位应该在东环一带。那里也有不少楼盘。接下来的几天,警察和你的丈夫都会在那些楼盘上浪费时间了。”

    谭晓敏心头一凉,也是一恸。她不敢去想丈夫会多么疯狂地找她,却从一开始就只是徒劳。

    她努力让自己维持住冷静:“这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年轻人:“在这几天里,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谭晓敏的心头又是一凉:“你打算离开。”

    年轻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你能撑到我们走的那一天,我当然也会带上你。”

    谭晓敏:“……”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天,如果她不能逃脱,等着她的结局不是死别,就是生离。

    就算她再怎么坚强,再如何勇敢,在这样危机重重,而希望渺茫的时刻,也不禁鼻腔中一阵一阵地酸涩起来。她的眼睛无法控制地变红,泪水很快滚烫地聚集,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滑落。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又看了谭晓敏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照例打开电脑看一看。OICQ才刚登录,就传来嘀嘀的催促声。那个不停跳动的头象,是录音师。

    年轻人点开对话框,数条离线消息刷地一下显现出来。

    你看电视了吗?他们把那个开面店的说得神乎其神。

    那家伙居然在天香苑破罐子破摔,搞半天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还被警察一枪打倒,真没用。

    新闻里、报纸上还说他是碎尸魔,说他多厉害,手段多凶残。最后还不是被警察抓到了。会被警察抓到的,都是蠢货。

    这些家伙真没见过世面。

    不过一个开面店的,才杀了几个人?还都是鸡,有什么好说的。

    年轻人注意了一下时间,以上的消息都是一口气发过来的。然后停了快一分钟,录音师又发来一条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

    你不在?

    又等了快一分钟才发过来最后一条消息。

    好吧,等你回来,就回复我。

    最后一条消息,也已经过去超过半个小时了。对于录音师来说,这半个多小时很够煎熬了。

    年轻人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开始回复。

    会被抓住,不一定是蠢货,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手太强大。

    很快,录音师就回复了:你回来了。

    年轻人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只是因为打字速度跟不上,所以要多等他一会儿。

    录音师:他才六年就被警察抓住了,还不是蠢货?换成我就不会。他那点儿资历,还不够我的零头。

    寻找中:这确实是他不如你的地方。论资历,你在我认识的人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年轻人没有再打下去。只论资历的话,确实如此。

    录音师:那当然。除非我自首,否则警察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我。

    寻找中:你想自首吗?

    录音师:那当然不想。不过……玩玩还是可以的。

    寻找中:怎么玩?

    录音师:以前听你说,有一些连环杀手会向媒体发出公开信,或者直接和警察联系,叫什么的?外国名字老记不住。

    寻找中:开膛手杰克,曾经向警察寄出三封信。最后一封信出现很多拼写错误,和前两封信明显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黄道十二宫,寄了多封信件给媒体,信里含有加密的内容,至今没被解开。

    录音师:反正他们都没被警察抓到。

    寻找中:没错。

    寻找中:你也想寄信?给媒体,还是给警察?

    录音师:呵呵,比寄信更好。

    寻找中:看来你已经想好了。

    录音师:警察里面,有个小警察我认识。可惜他不记得我了。其实你也知道他是谁,只不过你和他还没有见过面。

    年轻人指尖微微一停,登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这家伙真是疯了。就凭他也想玩火。

    想要怂恿一个浅薄而自大的人,很容易。

    他喜欢听什么,你就说什么,他喜欢做什么,你就鼓掌喝彩。让他膨胀就好。

    可是,想要阻止一个浅薄而自大的人,却很困难。

    因为浅薄,他看不清形势,也听不明白分析,因为自大,他更会对结果盲目乐观。好言相劝,他只会直接忽略,还不如摆明态度,起码他还能听到。至于能不能听得进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寻找中:不行。

    寻找中:我完全不能同意。

    录音师:你还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寻找中:我不用知道。不管你要怎么做,都不行。

    录音师:为什么?你怎么突然这样说话了?

    寻找中: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这一次等的时间有点儿长。但年轻人接到的新消息并没有多少字。看来录音师是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儿措手不及了。

    录音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寻找中: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录音师:难道你认为,我不是他的对手?

    话语里浓浓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录音师:哼,那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我,甚至都没有发现我是怎么回事?

    蠢货,那是因为有我在指点你。年轻人的脑子里马上蹦出这一句话。但他没有打出来。

    摆明态度是必要的,但没有必要激怒对方。那岂不是灭火不成,反倒火上浇油了?

    寻找中:是啊,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长了,不再是当年十几岁的学生了。他现在是警察,你认为他会没有学到东西吗?

    录音师:我也没有闲着吧?而且他在明,我在暗。

    这家伙就是听不进去啊。再说也是惘然。

    寻找中:总之,我的意见就是,低估对手的实力,等于自己先捅了自己一刀。而且你后面的所有行动都会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之上。结果如何,不难想象。

    录音师:那也没办法了。我其实已经动手了。

    寻找中:什么?

    录音师:前几天的新闻特别节目你没有看吗?就是专门报道那个开面店的怎么被抓住的。也是碰巧吧,我手上正好有一只小猫,就把她处理了,学着“碎尸魔”一样扔掉了。

    录音师:可是居然还没有上电视、上报纸,看来又是警察搞的鬼。

    录音师:不过我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一早就留了一手。是真地留了一只手。

    年轻人看着他自以为是地抖着小机灵、小幽默。

    这个蠢货。

    刹那间,年轻人感觉到血液的流速似乎变快了一些,几乎有一种要发火的迹象。

    这个家伙居然能蠢到激发出他空荡荡得可以媲美一级无尘室的一点情绪,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有这样的人对比,愈发显得谭晓敏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寻找中:既然你已经做了,那就随便你吧。

    录音师:你还是同意了?

    寻找中:不,我还是不同意。不过,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

    录音师笑了笑。

    寻找中:你现在还是在网吧上网?

    录音师:嗯。不过快了,我打算近期自己买台电脑。

    寻找中:不急。一会儿离开网吧的时候,记得将电脑重启一遍。

    录音师: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网吧的电脑装了恢复精灵,一旦重启就会恢复原来的设置。录音师和他的聊天记录自然也就没有了。

    OICQ是他们一直以来唯一的联系方式。

    只要搞定了这一点,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寻找中:再见。

    录音师:下次,一定会有好消息,让你大吃一惊的。

    年轻人把录音师从自己的好友栏里直接拉进了黑名单。

    看来以后,挑选聊天对象的要求还是应该更高一些。

    年轻人的脑中条件反射一样地浮现出谭晓敏的脸。

    当然,能达到她那样水准的,也确实稀少。

    可惜了。她这么好的资质,竟然会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她的一千零一夜能讲几天呢?他要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新实验?不,旧的实验已经失败,再重复也没有意思。或者,可以尝试新的实验……

    珍贵的实验品,就该物尽其用才对。

    汪辉一大早赶到警局,没想到雷诺还是比他先到。两个人都是双眼通红,眼眶下面一团乌黑,憔悴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彼此的脸上。雷诺的衣服都是昨天的,袖口有些皱巴巴的了。这在他是常事,但在雷诺却很稀奇。

    忽然,他明白过来。雷诺并不是比他先到,而是根本没有回去。

    汪辉只好苦笑了一下。

    昨晚基本又是一夜未眠,只是半睡半醒地打了几个盹。他相信,雷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事情太多了。

    还以为抓到梁家宽,一切就都结束了。连电视上都放出了特别节目。

    谁能想到一切好像只是刚刚开始。

    先是柳招弟被肢解的尸块出现,接着是林建军的病情,梁家宽也一直不消停……这都还不够,连李天成的老婆也失踪了。

    巨浪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想要吞没他、冲散他一样。他就像黑色海洋上的一叶小船,沉浮颠簸,毫无对策,只能挣扎着寻求一些侥幸。

    汪辉一向觉得自己铜皮铁骨、神经粗壮,可是这一回竟也开始觉得累。

    以前也有觉得累的时候。

    特别是林敏君被杀害的时候。但是那时候虽然累,内心的深处却也涌动着一股力量。一股愤怒的力量。只要有那股力量在,再累也没关系,就算咬着牙、流着血也一样可以挺过来。

    可是这一回的累不一样。特别地累。累到精疲力尽,甚至开始有一丝恐惧,情不自禁地想要……逃避。

    他觉得所有的事情就像没完没了一样,可是林建军的生命却进入了倒数……

    为什么偏偏是林建军呢?

    一想起这个问题,汪辉就觉得浑身都在疼。不仅仅是脑袋疼,不仅仅是心口疼……他都快要得绝症了。

    想不通啊。

    想不通,却还是会忍不住地、像傻子一样想了又想。

    他生平头一次,成了一个蹩脚的哲学家,躺在自己狭窄的单人床上,睁着一双干涩、滚烫的眼睛,凝视着无处不在的黑暗。

    人究竟为什么活着呢?

    人究竟为什么会死呢?

    既然迟早都是要死的,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就在最后都要忍受死亡的恶意吗?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渺小、无力。

    连他曾经怀有敌意的李天成也是。

    卢薇薇也好,原莉娜也好……很多人在李天成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在调查卢薇薇案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卢薇薇挖空心思做了那么多的事,换成别人简直就是如鲠在喉,可在李天成眼中却不比大街上拙劣的猴戏好多少。

    李天成一直就知道卢薇薇那致命的秘密。事实上,不光是卢薇薇一个人,他那偌大的公司又有哪一个人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汪辉不得不承认,也许他对李天成的敌意,说穿了更应该算是一种忌惮。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强大而阴险的人,就在昨晚,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因为他们找不到谭晓敏。因为谭晓敏危在旦夕,很可能已经……

    他们把一条路两旁的店来来回回都找了一个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