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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那么说,但是,要把一地之民迁徙走,却不是容易操作的事情,薛崇秀也只是有了这个想法,具体怎么操作,还需细想,待周全了才能操作。张昌宗这里就比较愉快,因为有了刘婴。
初来时,张昌宗向他询问建议,刘婴婉拒了,并只接手张昌宗将军府里的政务,自请领了个主薄,也不知他是生性如此,还是在突厥十年给磋磨的,并不是多话的人,常常沉默着,偶尔要说事情了才有寥寥几句。张昌宗觉得,初来的那天能陪着他聊一整天的刘先生待他是真好了,让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陪着他滔滔不绝,还有比这更真诚以待的吗?
没有了!所以,哪怕刘婴很多时候是个闷葫芦,张昌宗也不介意,没关系,刘婴不喜欢说话,他喜欢说啊,人嘛,不管是朋友还是下属,甚至是夫妻、情侣,要有长久的关系就只能互相包容,这个世间又不可能有人是按照你喜好生出来的,要全然符合心意是不可能的,有大部分相合就已经是很幸运、很幸福的事情,张昌宗是个晓得知足的人。
每日他操练兵马的时候,刘婴都会来观看,等他操练完又回将军去处理政务,他并不是贸然开口乱提意见的人,若他开口,必然是能切中实事,又能行之有效的方法,好几次,张昌宗听了他的建议后,都有种“捡到宝”的欢喜和庆幸。
而相处的时间长了,张昌宗才知道刘婴还是个很全才的人,他不仅懂政务,还懂天文历法、农事水利。
张昌宗以为诸葛亮借东风这种事情是神话传说,是艺术加工和美化,认识刘婴后,看他好几次都预测对天气,不禁恍然大悟,想来诸葛孔明也是如刘婴一般精通天文历法。只是,诸葛先生会立人设,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古代,人设立得神秘些,不管是御下还是震慑对手都是极好用的。
而农事水利方面,刘婴全面接手了屯田的事务,加之他又懂看天气,管起来更加的如虎添翼,便是积年的老农也服他,也愿意听他的话去耕田种地。
“将军为何单独建了一个斥候营?”
当刘婴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张昌宗奇怪的问了一句:“先生还懂军略?”
刘婴沉静的道:“略知一二。”
张昌宗道:“为了情报啊!兵书说,凡者,以正合,以奇胜。古往今来,善战者多好用奇兵,更有诸多神将有料敌于先机之能。可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然我自问没有那等料敌于先机的本事,莫不如沉下心来,以方法弥补能力的不足,撒多多的斥候出去,获取尽可能多的情报,来帮助我完成战略、战术,以取得战争的胜利。这不过是个愚笨之法,倒让先生见笑了。”
刘婴连忙道:“将军过谦了。古往今来,凡胜战者,其实皆与情报息息相关,只是,鲜少有人像将军这样单独建一个斥候营,大力培养训练斥候来获取情报。料敌于先机只能固然好,然也有料错的时候,一旦出错,于国于军皆有大害,而将军的办法却极为稳妥,有此法,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将军得矣。”
张昌宗被夸得不好意思,这都是他后世学来的经验,不由笑道:“先生,你看,我刚夸了你,你又夸还我,我们真的要这么互相夸来夸去吗?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少不得说这两人真真厚脸皮,自家夸自家还夸得这么高兴。”
刘婴一顿,一贯沉肃的面容不禁现出三分笑意,无奈的看张昌宗一眼,对这个年轻开朗,活泼还偶尔促狭的主公感觉有些没辙。
张昌宗看把人逗得都无奈了,嘿嘿笑笑,举手投降:“行,行,不说这个,不开玩笑。先生接着说,接着说。”
人的经历呐,不止会在人的外表、性情上留下痕迹,还会在一言一行上也留下痕迹。刘婴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昌宗不好说,但想来以他的天纵奇才,游学又胆敢只带书童就来北疆,想来也是胸有奇志的人,可是,十年的光阴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虽身有残疾,沉默寡言的人。就像他的郑太太一样,两人身上都有被苦难磨砺出来的印记和改变,这种印记和改变说不上好与坏,却已经是他们这样饱经磨难的人身上无法磨灭的痕迹。
张昌宗感叹了一下,决定待会儿回去给郑太太写封信,向她说一说刘先生的事情。心里这般想着,表情却没什么异样,还在一心两用的听刘婴说话:
“属下观将军练,令行禁止,待下虽严,却不过苛,功必赏,过比罚,宽严相济,实已得练兵之道矣。在练兵一事上,属下并无好的建议与将军,不过,摆兵布阵,特别是应对骑兵之阵,属下观之,似还有调整的余地。”
张昌宗其实不太懂古代的排兵布阵,也从未有人教过他,没有正经的学过,只是靠前世的带兵经验和看过的兵书,结合如今的实际来列阵。他所有关于排兵布阵的知识都是从书上学的,陈子昂对排兵布阵也不过是半吊子的水平,也指导不了张昌宗什么,他只教给张昌宗领兵的庶务和军法这些军中常识。
被刘婴一眼看出来,张昌宗不好意思地拱手:“请先生教我。”
“属下敢不尽心。”
刘婴自是应下。
有刘婴教导,张昌宗排兵布阵的水平简直突飞猛涨,以前某些兵书上看不懂的地方和参悟不透的知识,有了刘婴在一旁解说,尽皆融会贯通,自我感觉水平涨了不少。
当日他奏请换俘,还被朝中某些人嘲笑过,说他不懂上进。旁地人抓了俘虏,都会搞个献俘仪式换取女皇陛下的欢心,那些人还嘲笑他滥发好心。可是,现在张昌宗可以理直气壮地喷回去——
看,做好人还是有好处的!若没有当初的好心,哪里能有今日的臂助呢?善有善报啊!
张昌宗回去后,给郑太太写了封信,半个月后收到郑太太的回信,她老人家居然知道刘婴这个人。
郑太太在信里说,刘婴其人,自幼便有文名,尚未出师便有才名于河东、河间一带流传,其人琴棋书画皆通,能文能武,为人任侠疏狂,颇有魏晋时期的名士风范。
彼时,听过刘婴名声的,都认为他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士大家。只可惜,出师后出门游学时竟不知所踪,他的师门寻了好久也找不人,以为他已经夭折,还给他在河间立了个衣冠冢,不意竟是突厥掳了去。郑太太在信中交代他好好好地善待刘婴。
张昌宗看了信,自然是遵从的,还亲自去问了刘婴,可要联系过去的亲朋或是故旧,刘婴沉默了一阵,最后拒绝了,言道如今面目全非,无颜面见旧人。
张昌宗懂他,过去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了半残之人,即便心志强大,但面对自己的亲朋的时候,也不免会露怯,这与是否有志气之类的无关,不过是不忍亲朋失望,不忍亲朋为自己伤心难过。
张昌宗叹了口气,拍拍他肩,道:“既然先生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勉强,来日若先生改变主意,可以告诉我。”
“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