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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健接过报纸来看,脸上顿时有此变色了。
今日的学而报和往日大有不同,专题专版标题为‘官场现形记’。
头版的第一篇文章,讲的就是一个故事。
户部右侍郎朱赞等人,怂恿自家子弟在迎春坊经商,强买强卖,挣下偌大的家业。此后聚宝楼建立,朱赞等人的利益受损,便枰击萧敬,借此引导清议声讨张皇后与张氏兄弟,又借故柳乘风招募私兵枰击柳乘风。
在这里,柳乘风为枰击招募私兵的事做了解释。
锦衣卫在京师的卫所大多是以街坊为单位,大致是四五条街道设百户所一个百户所的人员大致在五十到一百人之间,这样的分配,虽然遵循了祖制,却也有一些不合理之处。
理由很简单,有的街坊人口不过数千人,却设立百户所。
可是如烟花胡同、迎春坊这样的街道,人口却在数万甚至在十万以上,更不必提每日那数以万计的客商、苦力、富贵公子了。
同样是百户所,管辖的辖区或许差不多,可是管理的难度却各有不同,烟花胡同百户所自有其特殊之处,而且关系不小,若是因为人手太少而出了乱子,这笔帐记在谁的头上?
便是朝廷设立州县,也有上县、中县、下县之分,亲军又为什么不能分个三六九等。
除此之外,报纸还大肆枰击顺天府府尹唐邵,此人受朱赞指使肆意查抄商贾商货云云。
刘健奇怪地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道:“这个柳乘风终于有动作了。只是学而报原本只是讨论文章、讲些故事,现在却是枰击朝廷大臣,未免也太放肆了一些。”
李东阳接过报纸来看,随即苦笑道:“放肆是放肆,可是老夫却听说学而报也有太子殿下的股份。”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学而报不是柳乘风一个人的,这件事天下皆知,现在学而报突然刊文朝朱赞等人动手,那就一定获得了太子殿下的首肯,甚至,这件事可能还涉及到了宫中。
方才刘健还在考虑是不是让内阁来表个态,现在看来,这局面似乎又更加复杂了。
刘健正思量着应对,又一个书吏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刘学士,刘学卜……大事不好,顺天府被人围了……”
“围了……”刘健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之前就有预感,柳乘风要反击了,绝不只是一个学而报里刊载一篇文章这么简单,只是不曾想到下一步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让人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今儿清早,顺天府便有商贾出现击鼓鸣冤,状告户部侍郎朱家的商行曾经侵吞他们的财货,顺天府府尹唐邵唐大人以没有证据的名义将他们打发回去,谁知道来的商贾越来越多,顺天府见状,都不予署理,这些商贾便齐聚在顺天府衙门之外喊冤,人数足有数百,整个顺天府已经乱作了一团。”
刘健深吸口气,不由怒道:“柳乘风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竟敢指使人围攻顺天府?”
谢迁却道:“苍蝇不丁无缝的蛋,堂堂朝廷命官指使家人经商不说,还侵吞客商的货物,若是这件事属实,商贾们闹一闹又有何不可?这件事分明不是针对内阁的,只怕这时候,宫中要下决断了。”
刘健默然。
顺天府外,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唐邵在衙内急得团团转,事情发生得太急,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是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太大,绝不能对外头的商贾进行弹压,可是不弹压,这些人驱之不散,必然会更加棘手。
唐邵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大祸临头的预感,整个人如热过蚂蚁,却是无从下手,至于户部侍郎朱赞,他已经下了条子请朱赞拿个主意,可是一个时辰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不必说,朱赞已经避祸了。
唐邵心里将朱赞骂了一百遍,却又无可奈何,而外头鸣冤的鼓声却是咚咚作响,震得唐邵心肝都快要给颤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若是不予理会,外头的商贾必然不肯散去。可要是审理,这么多人,这么多口,这么多鸣冤叫屈的,难道还要让自己去治朱赞这些人的罪吗?”
唐邵不禁苦笑,整个人瘫在椅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外头的商贾却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跪成一大片在衙门之外。
若说此前,他们是绝对没有胆量去状告户部侍郎的,只是昨日正午,柳乘风带着人查抄了河源商行为首的货行才让他们鼓起了勇与。
明明是这些商行骗了他们的钱财,既然能索取回来,又为何不来状告?反正在他们背后有国舅有柳乘风,甚至还有可能,有太子。
有了底气,人的胆子自然大了几分,而且今早的学而报也都出了头版,专门枰击此事,这让大家的底气更充足了几分。
这件事却也不小,各大衙门一下子惊动了,自是有人枰击柳乘风挑唆,不过更多的却话锋一转,开始枰击朱赞等人斯文扫地,恬不知耻。
这是摆明了的事,柳乘风对大家来说不过是个外人而已,这家伙再如何跋扈,那也是亲军,原本大家要骂,要弹劾,不过是凑个热闹。
可是朱赞的身份却不同,他是自己人,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物,这个家伙居然敢如此恬不知耻,这让大家有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更何况学而报里所爆出来的许多内幕也让许多人大为光火,你若是爱财倒也罢了,可是居然拿大家当枪来使,让大家去枰击国舅和柳乘风,自个儿却暗渡陈仓,为自己的私利而利用所有人。
再之后,内阁的一道上书已经激起了千尺浪,刘健、李东阳、谢迁联名上奏,请宫中查明个中原委,彻查相关人员。
这一道奏书看上去是不偏不倚,可是内阁的不偏不倚,态度却很明确,彻查相关人员,就是朱赞等人和内阁没有关系,陛下要打要杀,内阁袖手旁观。
有时候,不偏不倚就是有所偏倚,至少大家知道,没有人会去包庇朱赞人等,就连朱赞的恩师李东阳也不会。
若说宫中从前还在和稀泥,可是列在事情紧急,已经不得不下决断了,在正心殿里,张皇后泪眼婴挲,已是哭成了泪人,张鹤龄、张延龄两个兄弟则是跪在殿外,太子朱厚照一副义愤填膺之状,而坐在榻上的朱佑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学而报,他已经看了三遍,且不说这学而报是真是假,可是这报中的文章,却都已经坐实了朱赞等人的恶迹,报中说朱赞人等怂恿自己的亲族去做生意,大发不义之财,现在数百个商贾就围在顺天府外头状告朱赞人等,这证据还不够吗?
更令朱佑樘恼火的是,朱赞这些家伙居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把算盘珠打到了张皇后和国舅头上,这样的人简直是无君无父,丧心病狂。
一边的朱厚照道:“父皇曾经对儿臣说过,聚宝楼是父皇留给儿臣的一座金山银山,有了聚宝楼,将来儿臣就不必再如父皇这般操劳了。可是现在朱赞等人指使人查抄在聚宝楼交易的商贾财货,长此以往,还有谁敢在聚宝楼中交易?前几日,聚宝楼的生意刚刚走上正轨,却因为朱赞等人,声誉已经一落千丈,父皇若是再不出来以正视听,儿臣……“儿臣……”
张皇后道:“朱赞人等好大的胆子,本宫久居宫中,不敢干涉政事,可是朱赞苏了自己的私利,竟晨。”。
朱佑樘叹口气,握住张皇后的手,打断张皇后道:“皇后不必心急,联自有主张。”
朱佑樘沉吟了一下,随即道:“来人,传旨意吧。”
“柳乘风弹压乱党有功,敕命柳乘风为丰城伯,以示嘉奖。”
朱佑樘说完,挥挥手,道:“立即传旨意去吧。”
朱厚照不由愤怒了,梗着脖子道:“父皇,这算什么主张?这爵位本来就是要敕给柳乘风的,为何不下旨意处置朱赞人等?”
张皇后也抬起头,一副大惑不解之色。
朱佑樘却只是笑了笑,道:“到时你就明白了,好啦,联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就是。”
朱厚照一头雾水,可是朱佑栓这么说,自己却又不敢再坚持。
朱佑樘站起来,在这殿中来回踱步,慢吞吞地道:“对了,还有一道旨意要发一下,来人,记录。”
随侍的太监立即拿了竹板,捉笔在竹板上做出一副随时下笔的样子。
朱佑樘慢悠悠地道“今年的京察要严防死守,我大明立国已有一甲子,吏治不可不察,内阁、吏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同支持这次京察,但凡德行有亏的,亦或是尸位素餐之人都要严惩不贷,联要亲自过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