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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丰还在纳闷,前来送行的杨文广已经大步迎上前去,规规矩矩站在路边等车队挺稳,弯腰叫了一声“祖母。”
佘太君(折太君)来了!
一个侍女先钻出来,揭起车帘,面貌慈祥中带了五分刚毅沉着,满头银丝的老太君。[]阳光大宋345
没有传说中的龙头拐杖,没有所谓御赐的杏黄团蟒袍,只是一身紫『色』比甲外罩青『色』褙子,拄一根枣木手杖,八十岁了,几乎不用人扶,自己便踏着马扎下了车。
梁丰见过折太君两次,都是自己登门拜访,略略说过几句话。今天见她老人家亲自赶来,特别诧异,但也隐隐猜到三四分。作为孙辈,可不敢托大,匆匆走到车前,弯腰行礼道:“侄孙梁丰,见过太夫人!真不知侄孙有何能为,敢劳动老人家鹤驾?”
折太君的脸上突出和蔼的笑容:“梁丰,你很不错,为了朝廷安危亲到边关。老身一家武人,自来最重英雄。来送送你也是该当的。”
梁丰忙叫惶恐惶恐,赶紧请老人家上车休息。作为孙辈,当然不敢接受如此抬爱。
折太君也没跟他怎么废话,直接叫过杨文广道:“文广年少好武,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这几日他不住缠着老身,要我放他跟你去边关效力。”说了半截停住,要看看梁丰如何回答。
梁丰也不知她是何意思,只好说道:“文广贤弟乃杨门冢子。贵重之极,守在太夫人身边孝敬就好,何必跟着侄孙到外面吃苦?”
“唉,可是他硬要去啊。我若不放,过些时日,他必也会学王家那小子一样,私逃出去。那时候才叫人放心不下呢!所以今日老身亲来。也还有这个事的缘故,梁丰,你见识广博,胸有大志,看看,要是文广能帮你一把。就不妨收下了吧!”
梁丰和杨文广乍听之下,都是又惊又喜。原来老太太如此开明,居然放行了!杨文广本来就打的那个主意,要执意跟随,也怕连累梁丰。所以想等梁丰先走两日。自己再离家远走,那时候也没谁能说梁丰的不是了。现在才知道『奶』『奶』答应了。那兴奋劲,两眼放光,面『色』通红,忍不住就想跳起来欢呼。
还是梁丰稳妥得多,虽然听了老太太的话,虽然千肯万肯,毕竟不敢马上答应,又小心翼翼问道:“太夫人是真心舍得文广贤弟?莫不是来试探侄孙吧?呵呵,那侄孙可不好回答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喜欢肠子弯弯绕,我一个老太婆,没得颠颠簸簸跑来和你逗啥闷子?”说完拐杖一招,后面车子里就下来两个家人,手捧一大个包袱,送到杨文广面前。
“广儿,这是你的衣物行礼,祖母已经给你收拾好了。看你梁家哥哥若是答应,便跟着去吧。”折太君转头对杨文广说道。
梁丰见折太君绝非作伪,也放下心来说道:“既然太夫人放心,那梁丰自然求之不得!”
折太君点头微笑,又有两个家人从后面牵过两匹高头大马来笑道:“那感情好!这是老身替文广准备的两匹战马,你们一并带了去吧。”
梁丰还未说话,杨文广已经叫声“祖母”哭了出来,双膝跪在地上,感谢『奶』『奶』的开明和鼓励。
“痴儿,若不让你去,你必寝食难安。那就去吧,咱们杨家将门以历四代,莫在你手里坠了威风!祖母身边,自有你两个弟弟尽孝,不须挂念!”
说完慈爱地伸手抚『摸』一下杨文广的头顶。转头又对梁丰说道:“梁大人,文广就托付给你了。莫想着是如同手足的兄弟便私相照顾,若有机会,也放手给他立个功名。莫教世人从此看轻了我杨家!”说完举起双手,竟行了拱手一礼。又朝四周送行之人微微点头示意。高双卯等人急忙躬身行礼问候。
折太君在不说话,转身登上马车,叫声走。车队掉头,又绝尘而去。
梁丰无限敬佩地望着这位老太太马车远去,大是感叹。果然不愧将门耆宿,果断干净,来去如风,年过八旬依然如此爽利,可想当年巾帼英雄的风采!
转过身来,再次向众位道别,高双卯和石宁两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见又去了一个兄弟,忍不住便流出泪来。[]阳光大宋345
梁丰不再罗嗦,辞别众人,携了杨文广,李达跟在后面,朝西北出发。
一路无话,只是杨文广不惯坐车,便自己骑了马跟在左右。梁丰坐得闷了,也寻思着这次去,马背上的生涯是少不了的。估计折太君也想到了,不必明说,送了两匹马给杨文广,其中也有对自己相赠之意。也就老实不客气地下车骑马练习骑术。
先前坐在马鞍上颠簸不断,不但屁股生疼,两腿内侧也是破皮水泡,疼痛难忍。梁丰一一咬牙忍受下来,不住地听从杨文广指点,调整坐姿,再到后来,策马奔跑时已经不再傻乎乎地拿屁股对抗马鞍,而是稍稍抬起,形成中空,双腿运力夹紧疾行,时间长了,不敢说骑术已经很好,但要纵马狂奔也不觉如何了。一路上也带动得李达不敢坐在少爷的官车上享福,抽空便跟着苦练马术。三人行路,倒也快活。
七八天时间。便经中牟,过郑州。绕孟州,到了河南府洛阳城里。来到洛阳城,不说观花赏景,必定要拜望的一个人,就是现下的集贤院学士,河南府尹王曾。
对自己这位半个老师,梁丰历来尊重得很。一到洛阳,风尘未洗。便置办厚礼,携了杨文广和李达来到府尹官署投递名帖拜望。
再见王曾,见他依旧神情肃穆,一点没有心里不平衡的样子。严肃中不失亲热地在内院接待了自己同杨文广。
“喝茶!”王曾道。
自从流行了梁丰的清茶,这大宋也不知节约了多少时间,不再浪费在那些无聊的煮茶、点茶上面。
“玉田,你的新闻。老夫已经尽知。虽然过于莽撞,但也未必不是好事。我朝自来西北不稳,去看看能不能做些事情,比起在京城经营一隅,不可同日而语。”王曾笑道。
“谢相公指点,学生还是稚弱了。弄不过那些人!正好出来躲个清净。”梁丰也笑道。
“嘿嘿。你这话里有话啊,遮莫不是说老夫也同你一般稚弱么?我也来这里躲清净来了?”
“学生岂能同相公比较?相公是大义在前不苟利己而已,学生是考虑不周『乱』放厥词,当然,咱们都活该倒霉!”最后一句话把王曾真心逗乐了。
“之前你的书信。老夫已经看过,有几分道理。只是这排兵布阵之事。我却端的是个外行,身边也只有这几万禁军拱卫西京。不过好在元辅堪倚,暂时还没『操』心到那个份上。只是已经依着你的主意,提醒军中加紧『操』练罢了。唉,只盼用不上那些兵士,才是社稷之福啊!”
梁丰听到王曾这样的态度,实在不爽。连这老头都如此畏战,整个大宋的文臣思维可想而知。虽然自己足够尊重王曾,但遇到这种原则『性』的话题,还是别含含糊糊和稀泥的好。当下答道:“相公此话,学生不敢苟同,《司马法》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诚不诬也!更何况当今天下,还远未到天下太平的地步。不过以钱买个无事罢了。相公,俗话说欲壑难填,这豺狼吃羊的胃口,岂是送只兔子便可填饱的?兔子倒是不少,可送得多,它反而吃得更多,胃口越大,野心越大。早晚还是要来吃羊的!”
王曾默然,半晌道:“你说的有理。那老夫便打叠精神,先替西北做个表率吧!”
能说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王曾有些开窍了,不可『操』之过急。梁丰就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些朝廷琐事。涉及这些,王曾的原则『性』倒强了,因为已经被贬谪的缘故,更是不该说的绝不『乱』说。不过倒好生夸奖了《汴水闻见》一番,说是别开生面,令人不舍释卷。
梁丰盘桓两日,又辞别王曾,继续赶路。
路途越往西北,渐渐地就越发难走起来。此时的西北,已经历了中原历代王朝开发过度的缘故,风沙渐大,植被渐稀,干燥程度,比起河南来,不可同日而语。
吃白面馍,喝羊杂汤,辗转一个多月的路程,梁丰的两胯磨出厚厚老茧,终于到了永兴军大本营,京兆府长安城。
自己现在是部队编制,又只算得个芝麻绿豆小官,还没资格向地方『政府』报道,直接便去了永兴军节度使王德用的驻扎地延州。
延州城与党项近距离对峙,除了前沿还有个庆州之外,就数它离敌人最近,又是辎重、粮草集散之地,战略地位之重要『性』不必多说。故而延州各种风貌,与内地迥然有异,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连当地百姓也多了十分的彪悍之气。来往军士居多,关西大汉,昂首挺胸气势不凡。梁丰还不用报到,光看着路上那些军士的气质,就知道王德用治军之能。
来到行辕,梁丰和杨文广都是一阵的心『潮』激动。[]阳光大宋345
收拾起紧张心情,去向老军招呼通禀:“烦请通禀,承议郎,领武骑尉,判永兴军军巡使梁丰,前来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