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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比城门外的闹剧纷纷;在长安城内的大兴善寺内。新到一批即将在关内道各地上任的官吏人选,所组成的千人大会上,周淮安也正在众目所瞩之下;进行来到关内第一堂名为《兴亡史鉴》的政治公开课课:
“历朝历代的崩灭,无不是从体制败坏而财政枯竭的经济危机开始发端的;局于上位的权势者穷奢极欲,而小民者愈发困顿,官吏豪姓居中聚敛愈多。。”
“结果体现为最明显的征状,国家和朝廷却拿不出更多财计和余力来对应天灾人祸;于是中枢每每加征于下,便就是地方十倍数十倍的聚敛、盘剥于民。。”
“民怨鼎沸而横行四野求活,又不得不劳费朝廷钱粮兵员去镇平和剿灭;然而刀剑杀得了饥民的肉身,却是杀不得着层出不穷的天灾人祸。”
“于是,一边是国家财源衰微枯竭,征无可征,一边是地方豪姓乘势而起日益做大不掉。。天下就自然走向了群雄争乱的末世之期。”
“因此,这也是在新潮即将确立之前,这个世道于我太平军最大的考较所在。如何避免这些代代相袭的重蹈覆辙之弊,而令国祚更加长久远迈历代,直追上古三代之治?”
“毕竟,世人子息繁衍无穷而田土地力有尽,乃至拥众饥不得食、相争于野,此为内卷之故呼,也为世上治乱循环的因果往复。。”
“世上人多为己所求,为子孙计而得陇望蜀、欲壑难填,此为人欲使然;而万物流转,生生不息,不为尧喜、不为纣悲,此为天理呼。”
“是以为政者当善于调理阴阳,令天理人欲相辅相成的发展之道,而不是变成存亡对立的内耗之道,或是填在人祸发端的根源和征兆?。。”
“具体的表现,就是对内兴产促业,穷尽格物之理而营治器械,竭力提高世上的效率和产出,以足日益增长的内需;是为安居乐业之道。”
“于外则是开拓进取,以太平年景下的国家余力,征发寰宇域外之所获,馈补海内之缺漏;这是才是因里循环的长久之道。”
“故而,为政者一味强调君子耻于言利,那就是失之于偏颇而很容易脱离现实和世情;不然不是变成人所欺瞒的愚钝腐儒;就是别有用心的苟且企图之辈。。”
“所以,为上位者不但不能耻于言利,还要更加明白自己所谋求的利益所在。贪赃枉法是为一己私利,造福民生则为公义之利。。”
“不是为一家一姓之利,而为了天下整体之利,为了众生万民之利,来作为基本的行事准则,”
“汉武英明一世,最终还是逃不过要下罪己诏之故又是为何?因为他晚年的所作所为,已经偏离了家国一体的天下公利所在。”
“兴师动众远征外域,所获不过是为了天家个人宣扬武功、装点门面的几匹天马,自然逃不过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身后名;此为私欲。。”
“可要是为此广开商路,远通域外以为互交之利,自然就有张骞凿空西域的名垂千古;或又是陈汤,班超的扬威域外,以为边疆安定之功。当为公义。”
说到这里周淮安再度扫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汲汲人群,最后才意有所指的总结到:
“太平军顺天应命走到如今底部,只验证和说明了一个结果。自两汉以降士族门阀,早就该扫进历史的尘埃了;如今能够大当其道的,难道不是‘有教无类’和‘唯才是举’么?”
“诸位既身为人子,以曾经的家门和姓氏为荣算什么能耐?真正的本事,难道不是亲手缔造一代功业,而让后世的家门和姓氏以你为荣么?”
于是,在一时间当场爆发开来的群情汹涌和几乎要将偌大天顶掀翻的呼应如潮声浪中;作为旁听的太平军大都督府诸位主官和部属们,也难免露出诸多微妙而复杂表情来。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是理当如此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新朝体制的确立和文武百官的构成,难道不就是要建立在这些旧朝显赫门第的尸骨和遗骸上么?
但也有人表现的“略显尴尬”或是“无可奈何”的情绪来;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直接或是间接来自旧朝体制当中,或者曾经与之有着牵扯不断的人物。不过也就最多止于此了。
毕竟,这对于这些已经新朝体系内,多少占据了某种意义上的先手和机会的人们来说;也是变相断绝了更多类似背景的存在,继续在新朝体系内成为他们竞争对手和威胁的机会。
而这个宣言虽然是基本公开判处了,包括与李唐牵涉过深的五姓七望为首,诸多世家大族在仕途上的死刑;但是在对于维今天下当中本就在努力挣扎的门阀士族,也就是为盖上了最后一把坟土而已。
毕竟,以如今太平军政权所拥有的的决心和力量,足以铲平世间任何的反对和抵抗力量;就算是两汉以降南北朝之间,士族门阀最为鼎盛的士气,也未必能够阻挡得了了。
其中也有担忧和揣测着,这番宣言可能代表着这位王上在新朝确立之后,某种说得好听叫做锐意进取,扫平四夷九边的决心使然;说不得不好听可能就是穷兵黩武的趋向,而决意要有所觐见和进言的打算了。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长安数百里外的蒲州与绛州交界的安邑城内,好容易带兵星夜驰归于此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果不其然的接到了一个噩耗:
自沁州(今山西沁源)、汾州(今山西汾阳)一带所努力维持的战线,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全面崩溃了。
由河中资深宿将兼同族的汾州防御使王守瑜,和王重荣麾下身经百战的隰州兵马使李群;互为抵角所据城设垒节节拒守的两万大军;在全力反扑的河东/沙陀军面前,并没有能够抵挡得多久。
很快有一支沙陀军绕道太原府东面的石州,而在当地内应配合下越过了石楼山的险要隘口和关垒,突入隰州后方大肆劫夺了永和、大宁、蒲县;又袭击了位于晋州阴地关的后方粮台枢纽。
结果,就是在后路断绝而不济又腹背受敌的人心动摇之下;从石会关一路引兵退到汾州介休城的隰州兵马使李群,突然袭击和俘虏了当地合兵了的汾州防御使王守瑜,就地投降了河东/沙陀军。
河中镇北面门户就此大开,而任凭河东/沙陀军在汾水流域长驱直入,一直杀到了晋州州治的临汾城下,将其团团围困起来;又分兵攻打慈州、绛州、沁州境内。
转眼之间,偌大的河东镇就已然是沦陷大半,而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河中府本身了。
但是更加让人觉得雪上加霜的是,负责弹压和坐镇绛州的常行儒所部,却是在路过解县的东西大盐池时,突然征用/劫掠了今年尚未发卖的所有库存盐货和财帛。
于是乎,王重荣如今所要面对的是安邑、解县两地皆是空空如也的库房,暂时不知所踪的常行儒所部;以及麾下一万五千名嗷嗷待哺/就等犒赏的将士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