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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稳住身体后,望着眼前一幕,奢华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灼人眼睛的光芒,蒋华东站在椅子旁边,并没有看我,他穿着黑色衬衣和长裤,面无表情立在那里,格外笔挺冷酷。
一侧坐着的年长男人大约六十岁左右,非常英武煞气,他端着一个很小的陶瓷质地圆碗茶杯,摇晃着里面的深色茶水,漂浮的茶叶片在四下散开,他轻轻吹拂着水面,氤氲开清新的茶香。
保镖说,“就是她,在大厅内拦住临哥,现在又跑来偷听,鬼鬼祟祟,很不规矩。”
沈老抬眸注视着我,脸上有很有趣的笑意。
“拦着靖临做什么,认识吗。”
我攥着衣摆,沈老眼底的目光太深邃,像漩涡一样虽然平静,可能直接将人卷进去缠死绞死。
我鬼使神差的刚想点头,沈老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他笑着说,“姑娘,想好了再讲。”
这句威胁力十足的话,我纵然被眼前情景吓得再傻也明白了,我摇了摇头,沈老非常满意说,“不认识,拦着他做什么。”
我咬着嘴唇,哪里也不敢看,直直注视着光滑洁净的地面,蒋华东忽然在这时主动说,“沈老,让手下人简单说几句就放她离开,您的房间不方便让她久留。”
沈老微微看向他,唇角含着一丝颇有趣味的浅笑,“靖临,你不是不冷静的人,怎么忽然这样慌张。”
蒋华东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他闭了闭眼睛,然后躬身坐下,沈老将非常温和的目光从他脸上收回,缓慢落在我脸上,他仔细看了看,“多大了。”
我咬着嘴唇说,“二十一岁。”
他蹙了蹙眉,“这样小。”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我小腹上,他盯得紧,我觉得浑身都发冷,那目光像鹰隼一般,直接看穿了人的皮囊,每一下都像刀割般狠。
他终于将目光收回,兀自斟了一杯茶,缓慢倒入,那棕褐色水流非常细,几秒钟才将很小的茶杯斟满,他递给蒋华东一杯,他没有动,只是非常深沉的望着,沈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主动端起茶杯到他眼前,想要碰一下,蒋华东无法再漠视,他端起后,非常轻的一沾,便迅速离开。
“靖临,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蒋华东稳稳的握住茶杯,他没有抬头看任何,只是对着那杯茶说,“我不了解您,就像除了您这一次威胁我的东西之外,也从来不了解我。但我希望沈老可以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沈老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将杯子缓慢放在茶盘内,“我女儿明天的生日晚宴,我会借这个机会,将你介绍给我这边的一些生意伙伴,这件事过后,如果你命大,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十年前你要脱离我,我没有多想答应放你离开,但我没有儿子,后继无人,别管现下风声多么严,我手底下钱财和产业,足够我几辈子吃喝玩乐,那么多跟着我干的人,我需要物色一个接替我的心腹,你胆识过人,我找不到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蒋华东微微蹙眉,“我从没想过答应。如果我有本事逃过这一劫,我希望沈老直接让我离开,从此再无往来。我有我的事要做,我的责任要担负。”
“再说吧。”
沈老有些不耐烦,他摆了摆手,起身绕过茶桌,走进内室的卧房,将门缓慢合上,客厅内霎那安静下来,蒋华东有些僵硬的侧过身子,他面朝我的方向,眼眸垂着,我很想走过去摸一摸他的脸,吻一吻我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的唇,可我挪不动步子,身后保镖都注视着这一幕,虽然我知道我已经足够冷静,换做任何女人,在经历了丈夫生死不明忽然又出现的跌宕和起伏,一定会歇斯底里涕泗横流,女人是感性的,无法用理智来面对挚爱的人。
但我清楚我现在不能靠近,我必须做最不可思议的克制。
“你现在可以离开,这边不要轻易靠近。”
蒋华东对我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他穿好后,经过我身旁朝着门外走去,在和我平行的短暂的两秒钟内,他给了我一剂非常无奈怜惜又饱含深情的眼神,我为那一眼心酸的几乎要大哭出声,这样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千里的痛苦,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他带领那些保镖的一部分人数步入电梯,我望着尽头大批的人马走远消失,觉得心内空落落的,到底还要多久,我才能无所顾忌扑入他怀中,过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回到宾馆后,顾升很快也回来,他还没有完全把门打开,就在呼喊我名字,带着几分焦急和心慌,我从窗台的纱帘后方走出来,看着风尘仆仆额前布满了细汗的他,他在见到我平安无事这一刻,似乎出了口气,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他朝我笑了笑,举了举手上提着的食盒,“我也不清楚你到底喜欢什么,所以这份糯圆打包的荤素两种什锦口味。荤的有蟹黄、肉松,素的是豆沙和芝麻。”
他将盒子放在餐桌上,打开后热气腾腾,在空气中能看到一层虚浮的白雾,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太热还是怎么,忽然鼻子一塞,眼睛也跟着酸酸的发胀。
我在阳台上看到蒋华东在那群保镖的簇拥下离开的场景,他并没有坐入车内,而是行走进街道的一个人潮涌动的路口,他也许感知到了我的注视,他停下脚步,以准确无误的角度朝我看过来,这栋宾馆有无数个窗口,他能一眼找到我的位置,相隔距离太远,我们根本无法看到对方清晰的表情,但那一刻我几乎要恸哭失声,我知道他那一眼带着多少眷恋和心酸,多少不舍和无奈,我们以这样模糊的视线凝望了很久,直到他身侧的保镖行动了两步在催促他,他才僵硬着迅速转过身去,完全没入人海。
我终于明白站在最高处的人多么不胜寒。
我接过顾升给我的勺子,只是含着眼泪一口口咽下去,顾升有几分诧异的望着我,他想问我到底怎么了,可又不好以任何身份来开口询问我心事,他便选择沉默。
我快吃完时,外面有人在敲门,顾升拉开后,对方是沈老的保镖,手中拿着一份粉红色的格外少女心的信笺类物体,对顾升非常恭敬说,“升哥,听闻您今天过来肃城,不知您是否有空,沈老不便冒昧请您过去一叙。这是我们沈老二女儿的生日晚宴邀请函,于明天傍晚五点三十分在富皇酒店一层宴宾厅举行,如果您在时间内有空,请您以特邀贵宾身份出席。”
顾升接过后翻阅了一下,“既然是沈老邀请,没有理由拒绝。晚辈本来也想要过去拜访,但碍于沈老年岁已长,怕叨扰他休息,这样我恭敬不如从命。”
那名保镖离开后,顾升捏着那份请柬走回来,他冷笑着掀开看了看,然后随手扔在茶几上,我看了看封皮,粉红色的两颗心挨在一起,颇有几分天真的要命的感觉。
两面没有完全合上的缝隙中,是非常刚劲的笔迹,大约是一个男人书写,顾升捧着一杯热水在喝,我问他,“你要去吗。”
他看着我,反问说,“蒋华东现在是沈老的心腹,最有地位的手下,他不管去哪里都会将蒋华东带在身边,而且这一次的晚宴,是借着他女儿的名头,为蒋华东安排一些人脉,在南三角这边以他的新身份帮助他扬名立万,所以他一定会在,邀请我出席,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去,这种场合有女伴非常正常,但我本意是,不打算过去,我不想赏沈张的脸。”
我咬着勺子尖儿,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笑着说,“好了,我理解你想去看看的心情。虽然现在不能切实接触,但多看看也能解除你的相思苦,我也是活在相思中的人,我能够感觉到这种求不得的滋味。就象现在,虽然陪在你身边看着你这样追随他放不下他,我会觉得很难受,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得到的,我却连一点都分不上,但我仍然愿意陪着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因为我至少可以看到。”
他说完后,看到我越来越深沉和歉意的表情,无所谓的笑了笑转移话题说,“吃好了早点休息。这边风景很不错,但我知道你没有心情观赏什么,蒋华东这边的情况,我会着手去调查一下,有能帮助他脱离的地方,我会尽量。但毕竟不是我的地盘,我也不可能太猖狂。”
我非常感激他说了声谢谢,他将我吃过剩下的东西拎起,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走廊上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非常沉重,我刚好从浴室内洗漱后出来,便轻轻将门打开,大约三十多名保镖占据在每个角落,沈老从尽头的房间内走出,蒋华东在他身侧跟随,两个人唇形开阖很微弱,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们快过来时,我轻而快的将门关住,直到脚步声擦过,我才再度打开,顾升也恰好从对门出来,他对我说,“我联系了前台安排早餐送到房间,我去你那里吃,吃过了我们到街上逛逛,然后驱车往酒店赴宴。”
我们是在十一点钟离开宾馆,顾升带着我到最近的一栋商场内买了一件非常适合参加晚宴的冬季裙装,有波浪纹的下摆,和立在后脖颈位置的银白色立领,我身材属于娇小型,穿上这一套服装显得整体比例拉长不少,只是这段时间我茶饭不思有些太瘦,骨骼都凸出了不少,胸部位置没有什么隆起,显得有些平板。
晚宴这种场合,就是拼胸拼妆的地方,你足够浓妆艳抹风/骚逼人,足够奇装异服标新立异,就可以夺人眼球,而顾升非常理解我,他给我选择的颜色很平淡素雅,完全不吸引人注意,我只是想躲在角落处多看看蒋华东,安安静静描摹那一张让我朝思暮想的脸。
大约到下午四点多,顾升买了两杯热饮,他递给我说,“我打电话让这边手下开车送我们过去。”
他正要拨通电话,忽然在远处最繁华的街道口一直停驻的一辆黑色奥迪缓慢朝这边行驶过来,时间恰当到好像全程都在监视我们一样。
那辆车上只有司机一人,他拉下车窗后对我们说,“升哥,您和这位小姐上这辆车,我送您到富皇酒店赴宴。”
顾升握住手机看了看他,冷笑说,“你出现得很及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
司机说,“是临哥吩咐我,从您和这位小姐离开宾馆到现在,我都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顾升沉默了片刻,司机笑说,“升哥放心,虽然我是沈老安排给临哥身边的人,但我对临哥更忠心,不该说的,我不会多发一言。这边人生地不熟,有我这个免费的司机,何必再去麻烦别人。我一定安全送到,这是临哥意思,大约他谨慎也是和这位小姐有关。”
我攥住顾升的衣袖,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蒋华东的人,顾升似乎非常放心,他握住我手钻进车厢内,司机不再说话,一直开到了富皇酒店正门停下。
我和顾升下车没有来得及被礼仪小姐引入,另外一个方向和我们相对停下八辆顶级豪车,为首的劳斯莱斯车门被保镖打开,沈老率先一个走下,身后紧跟着蒋华东和一名西装革履看着身份很高贵特殊的年轻男人,也许是今天宴会女主角的丈夫,沈老女婿。
蒋华东和那名男子跟随在沈老两侧,只相差了两三步,他们朝我们过来,送我们到这里的司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沈老面带微笑对顾升说,“是我失礼,顾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宾,我该想着派车去接,让你们自己过来,请顾先生不要怪罪。”
顾升非常温和说,“您是长辈,晚辈就算步行过来为您撑撑场面也是我应该做的,这样客气简直打我的脸。”
他们说完都很开朗笑出声音,蒋华东在他身侧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面容上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如同陌生人般和我凝视,我用口型朝他比划说,“我一直等你。”
细碎的阳光铺洒下来,映衬他眼底是非常深邃的光芒,沈老率先带着一群随从走向酒店内,蒋华东站在那里不动,好像没有回过神,他身后的保镖上前提醒他说要进去,他才动了动眼睛,转身进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