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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第二天晚上去夜总会时,发现门口停了许多辆警车,足足有二十辆,这简直是天文数字了,在街道上忽然多么这么警车,几乎掀起了满城风雨,就好像是地震了一样,大概这座城市所有的市民都围在这里,堵得水泄不通,警察带出来许多个小姐和嫖/客,他们低着头,想要用头发或者领口遮挡住自己那张暴露在众人视线内的脸,警察在两侧拥着,身后也跟着不少,他们持着枪,非常严肃而整洁的警服在暗夜下闪烁着清冷而庄严的寒光。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接着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冲了进去,警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都微微愣神,那个女人对着其中一个嫖/客撕扯着,那个男人大约五十来岁,脸色非常苍白,可能是路灯晃的,也可能是被女人吓到了,他还光着上身,下面的长裤也松松垮垮的拖着,女人朝着他打了一会儿,警察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将他们分开,怒斥了两声。
女人跌坐在地上,从背影看,非常漂亮而有气质,她穿着不俗,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仿佛山水画般明媚,可惜姿势不雅,有些抛弃了一切的随意。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当初娶我时你怎么说的!傅彪,你怎么说的!”
女人的声音格外熟悉,只是带着哭腔,听不真切,我微微向前移了一步,奈何人山人海挡着我的视线,我根本看不到地上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十八岁跟了你,当了八年情/妇,你生意颓败时,我拿出了全部积蓄帮你东山再起,你给了我什么?从你再次起来后,你身边的女人从没有断过,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现在竟然还来嫖/娼!我二十八岁了,我不再年轻了,你瞧不上我了是不是,傅彪,人会遭报应的,人在做天在看啊!”
女人哭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格外的凄厉,警察是最铁面无私的人,他们并没有动容,仍旧依法办事,将那群人带上了警车,有记者埋伏在这里,拼命的挤在最面前去拍照,而那个坐在地上的女人,还有被她撕扯的男人,就理所应当成为了最瞩目的焦点,无数个特写在他们脸上肆意着,女人呆滞得坐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警车从身后呼啸而过,将一众靠在马路边儿上的人群挤得朝前扑了扑,而我恰好顺着扑到了最前面,我在微弱的路灯下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是芳芳,曾经我们夜总会最红的小姐。
我扑过去,蹲在她面前,将她凌乱不已的头发剥开,果然是她,我摇晃着她的肩膀喊着她的名字,她的目光缓缓回过神来,看了看我,“宛宛?”
我点头,她愣了愣,便扎进我怀里嚎啕大哭,我的胸前都被她的热泪浸湿了。
记者还在拍着,我愤怒的拿包朝他们的相机扔去,“砰”地一声,包上的金属扣将相机的屏幕划裂,我死死抱住芳芳的脑袋,“够了!你们敢去曝光不良官/员吗?你们敢去将这个社会最肮脏的一面去曝光吗?揪着这些无辜的百姓不放算什么东西?”
记者被我喊得有些愣怔,趁着最混乱的功夫,我将芳芳扶起来,让她的脸埋在我胸口,不被记者捕捉到,随手拦了一辆出租等候在路边的出租,一直开向我的住处。
到家之后,我让她洗了澡,给她煮了碗面,她没有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就那么几口还是我好说歹说她才肯咽下的,我为她倒了水,她捧在掌心,非常呆滞的望着地面,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不管我怎样问,她并不是对我有芥蒂,我们之前从前还一起工作时关系非常好,我最小,她最年长,她保护我,而且很温和,并没有那些特别红的小姐一惯的傲气和淡漠,大家都很喜欢她,而客人更甚。
她之所以这样沉默,可能是还没有从目睹丈夫嫖/娼的阴影中缓过来,我也不再强求,我对她说,“在我这里住下吧,我只有自己,如果是嫖/娼罪名成立,他要拘留半个月,等出来后,你再去和他谈,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们从前被男人当成玩儿物,过得那么没有尊严,不也一样熬了过来,你有钱,就够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有钱傍身,男人从来不可靠,只有钱才不会背叛我们,你说对不对。”
她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仍旧一言不发,我不强求,她不愿意说,掰开嘴巴也是没用的,还会让她的情绪更激动。
我哄着她上床睡一会儿,为她盖好被子,她虽然洗过了澡,但脸上的泪痕仍旧淡淡的挂着,我为她擦了擦脸,将灯关上,在黑暗中对她说,“我还要出去一趟,最晚天亮回来,你等我。”
***
夜总会停业整顿了,这件事在在上海的所有娱乐场所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我工作的这个场子,是全上海最豪华的,后台最硬的,据说蒋华东两三年前也投了不少股份,后来因为些原因,他撤股了,但场子的名声在黑白两道上叫的非常响亮,不要说这么声势浩大的查封,就算偶尔扫/黄的小打小闹,也没有发生过,毕竟警局那边早就疏通过了。
我们这些没有被抓起来的小姐闲来无事聚在夜总会旁边的宾馆里,这栋如家酒店是依附夜总会建设的,往往很多要不起二楼豪华包厢的客人,就带着小姐来这里出/台,我们进去开了一个特别大的套房,所有小姐和妈咪都在这里坐着,有的特别需要钱的经验不足的小姐在叹气,有的做了很多年赚了不少钱的小姐在瞧好戏,我平静的躲在椅子上,喝着水,公关经理统计了一下,非常惋惜的说,“我们这次损失太多,登记过入职的有十二个小姐被抓了进去,客人当中有四个是我们的常客,而且地位比较显赫,恐怕当地的新闻报道明天就会满城风雨,以后再想恢复元气,非常困难。”
妈咪听了之后非常惊讶的说,“蒋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并没有人得罪他呀,他昨天晚上还来玩儿呢。”
我们闻声都不明所以的看向她,“蒋先生,哪个蒋先生?”
“还有哪个?除了黑/道上呼风唤雨的蒋华东,还有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报的警?”
“嗨,警察不打算招惹咱们场子,现在的娱乐场所,十个里面九个都是黄/赌/毒,警察管得过来吗?咱们是全上海最牛的,警察拿了多少好处都不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哪敢来耀武扬威的抓人?但是蒋先生支会了一声,还派手下人请局里几个领导吃了饭,说彻查场子,出了事他兜着,警察自然就来了,他们能立功,还有人帮忙铲平后路,能不来吗,蒋先生也来过几次,玩儿的挺痛快,这何必逼死人呢。”
妈咪说着话还看了我一眼,“还以为有人能拴住他,没想到屁用没有,我也想蒋先生混到今天的地步,能是那么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人吗,失策啊失策!饭都没地儿吃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我的心口似乎堵了块巨石上不来下不去,我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他那次在车上对我说的那句“你只是在倚仗我的纵容,可一旦我对你没有兴趣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是,我现在连最底层的小姐都当不成了。
我拿起包飞奔出去,在那群小姐的惊诧中奔出了酒店,我拦了一辆车,直奔蒋华东的别墅,他在上海有很多房子,但我知道的就这一处,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在明在暗的都有,所以他的房子周围安保设施非常健全,保镖成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见到我时语气很不好的拦住,手上拿着电棍。
“找谁?”
“蒋华东先生。”
“你是哪位?”
“他的一个朋友,你们跟他说,一位姓薛的小姐来找他就好了。”
为首的保镖眯着眼看了看我,“薛茜妤小姐吗?我见过啊,不是你吧。”
我非常尴尬,“我叫薛宛,他应该也会见我。”
保镖非常不屑而冷酷的说,“想见蒋先生的女人太多了,我们不知道都赶走了多少个,这种方式太老了,你走吧,换个新招数再来。”
我急得要去追他,他一个烦躁甩手将我推倒,石子路非常坚硬,嵌进我掌心的尖锐之物让我疼得几乎掉下眼泪来,我从小就怕疼,还记得第一次做那种事时,我几乎痛得死过去了,我还晕血。
在这个时候,忽然我听到一阵靠近的车响,接着便停在了我身旁,一声非常浑厚低沉的男音在头顶响起,“怎么了。”
保镖走过去,对着漆黑的车身道,“蒋先生,有个女人来找你,冒充薛小姐。”
“我就是姓薛,有什么好冒充的!”
我气得咬牙,湿漉漉的脸上到处都是眼泪,我分辨不清是疼出的还是急出的,亦或是我太过羞愤了,空气中瞬间沉默
了下来,许久,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蒋华东那张面无表情而冷峻的脸庞,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在他的眼中,我的容貌很清晰,而我看他,却非常模糊,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他沉默着走下车,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洼中,溅起不少水珠,他并没有对保镖说什么,而是朝我走来,在我面前站立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我望着他宽厚的掌心,又望了望他,他的眼底虽然没有笑意,却很温和,并不像昨晚那样的冷漠和疏离,我发觉我愈发看不懂他了,他是个谜面,没有谜底的谜面,我永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就是个站在最上面的主宰者,可以踩踏这世间的一切,公平的不公平的,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一个在黑道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他根本不在乎什么,他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打倒,在这个金字塔的顶尖上,他不会倒下,除非被他自己推倒。
我迟疑着,将手搭在他掌心,他轻轻攥住我的,蹙了蹙眉头,“这样冷。”
我不语,被他抱起,他拥我在怀中,我倒在他胸口,身子很软的攀附着他,他对保镖说,“以后,她再来,直接放行。”
保镖愣了愣,“那薛小姐…”他说完顿了顿看向我,“我是说另一个薛小姐,薛茜妤小姐,她需要通报吗。”
蒋华东非常不满的蹙眉,“除了她,薛宛,其他人一律要等我同意。”
保镖吸了口气,可能明白了我的重要性,有些懊悔自己刚才对我的无礼和强硬,他看向我的目光软了很多,似乎在祈求我的原谅,但我还看到了一丝怪异,仿佛我是破坏了什么的坏女人一样。
我一言不发的看向蒋华东,并没有理会保镖质疑而纳罕的目光再如何赤/裸的剖析我。这时天空打了一道闪电,接着顺间黑暗了下来,层层乌云在头顶交替变化着,以肉眼可以窥探的速度在聚集,接着仅仅几秒钟,暴雨如注。